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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問哪個少年，沒有幻想過自己禦劍天地間的時候呢？
又何況是從小聽聞著各種修行者故事長大的方峰。
他望著院中靜靜站立的那道修長人影，嘴裡不禁喃喃。
“原來您是仙人……”
聽見他的話，陳安輕笑。
“仙人？”
男人搖搖頭，語氣多了絲感慨，“不過是一過客……”
過客？
聽著這八竿子打不著的回答，方峰心裡泛起嘀咕。
不過在得知到眼前這個‘躺屍’了半個月的男人，竟然是一名傳聞中的修行者後，少年明顯拘謹起來。
他旋即想到什麼，眼中露出喜色。
既然是仙人，那對方白日裡所言，自然做不得假……
也就是說，小妹是真的有救了，他也不用想著帶小妹背井離鄉，借此躲避老妖婆的毒手。
發散的思緒，被一聲清澈的劍鳴驚醒。
方峰凝神，看見那個恍若謫仙的男人走了過來。
他輕聲道“我傳你修行之法，你可願意？”
平緩的話語落入少年耳中，卻如同驚雷一般炸響。
方峰瞪大著雙眼，足足愣了有好幾秒，才反應過來，趕忙就要下跪磕頭。
他一邊嘴裡顫抖著念到“師，師……”
緊要關頭，方峰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你說伱怎麼就這麼不爭氣呢，這麼關鍵的時候你也能結巴？
下一刻，男人及時俯身，攔住了他的動作。
方峰還誤以為是自己笨拙的表現，讓陳安改變了主意，頓時急得眼眶一紅。
陳安笑了笑，“你看，又急。”
他解釋道“我並無開宗立派的想法，更彆提收徒了，我今傳法，是為了斷這樁因果。”
“所以你也無需拜我為師，這是你應得的機緣。”
聞言，方峰怔了下，下意識道“可若是按仙人所說，這機緣應當是小妹的才對……”
陳安擺手。
“無妨，到時候你踏入修行一途，自然能為你小妹籌劃。”
少年麵色猶豫，還欲多說，卻被他抬手打斷。
再看去時，男人已至劍前。
他的聲音遙遙傳來。
“除修行之法外，我再傳你一套劍訣，至於能領悟幾分，就憑你個人造化了。”
刹那，是風起。
片片劍光如雪，灑滿小院一地。
陳安的劍，一向是走的正道路子，講究韻律相合，一動一靜間自有美感。
少年佇立其中，看得如癡如醉，亦有女孩輕踮腳尖，自屋中窺視。
她眼眸閃過與有榮焉般的自豪。
看啊，這就是本殿下的相父。
想到那在荒原時的初次亮劍，想到他們合力殺出重圍……
劍光不止是照亮了荒原的晦澀，更照亮了女孩那顆敏感的心。
不過……
龍璃忽然感到有些憂愁。
在見過相父這樣的人後，她又還能看得上誰呢？
……
……
後日，如期而至。
周圍大大小小十餘村落，都不禁熱鬨起來。
因為今天是祭祀海神的大日子。
有人幸災樂禍，有人憤憤不平。
然而不管怎樣，祭祀終究是要進行。
犧牲某一個人，便能保所有人今後兩年無憂，無論怎麼看，似乎都稱得上一句好買賣。
隻不過，這位‘海神’的胃口，卻是越來越古怪起來。
“咚咚！鏘鏘！”
前往岸邊的小路上，一隊敲鑼打鼓的大紅轎子，正搖搖晃晃的行駛而來。
抬轎子的是四位年齡相仿的少年，其中就有作為今天出嫁方親人的方峰。
與他一起抬轎之人，此時皆是麵色戚然，時不時向方峰投去同情的眼光。
他們心知對方心裡必定很不好受，因此也沒上前搭話，隻是老老實實抬著轎子。
而在岸邊，早有烏泱泱的一大片人在靜靜等待。
人群中，立有一處高高的祭台。
祭台上擺滿了各種豬羊肉類的貢品，還有許多在村子裡很少見的稀罕物件。
比如華貴的綢緞，精美的飾物等等。
祭台一旁，一位佝僂著腰的老婦視線掃過這些祭品，神情很是滿意。
試想在十年前，她王婆還是周圍村落人厭狗煩的瘋婆子，未想如今搖身一變，竟然成了所有村民的座上客，還得事事以她為首。
回首往昔，老婦心中感慨。
有時候人生的際遇，就是如此天差地彆。
話說，今天這便是最後欠缺的一個殘魂了吧？
隻要等待那海中水怪玩弄完，再把殘魂送來，自己的十年謀劃就能大功告成……
返老還童，那該是多麼奇妙的體驗？
老婦一念至此，頓覺心急難耐，像是時時刻刻都有螞蟻在爬。
她虛眯起眼，沉聲催促。
“方家那小子，還不趕快？！若是等下耽擱了龍王出海，你可擔得起這個責任？！”
聞言，方峰本就難看的臉色越發陰沉。
他一聲不吭，隻是悶頭趕路。
這一幕落入旁觀的眾人眼裡，不由心有戚戚。
可惜先前也不是沒人試圖反抗，但那血淋淋的下場現在仍舊記憶猶新，也就絕了他們反抗的念頭。
甚至反過來自我安慰，往好處想，確實十年來都風調雨順了，不是嗎？
本是無比荒唐的祭祀，隨著年複一年的舉行，現在人們反倒習以為常了。
終於，那大紅轎子準時來到了祭台之前。
見到少年陰沉的麵孔，老婦人陰惻惻一笑，出言道“方家那小子，你莫要怨我，這一切都是海神的旨意，仙姑我也是愛莫能助啊……”
“誰讓你家那個女娃娃生得如此喜人？”
略帶嘲諷的語氣，毫不掩飾的落入眾人耳中。
方峰低著頭，隻是死死捏緊拳頭，強忍著沒有出聲。
這時，王仙姑上前一步，就要拉開車簾，檢查‘祭品’情況。
不過很快，她隻是匆匆瞥見一抹紅裙，便被方峰出手阻隔。
少年盯著她，恨聲道“我家小妹已經收拾好了，就不勞煩王仙姑幫忙了。”
他在‘王仙姑’三個字上，加重了讀音。
老婦人眯了眯眼，甩開衣袖，語氣不善道“收不收拾好，你說了可不算！”
她說完，旋即就要繼續掀開車簾。
但下一瞬，少年猛然抬頭，神色閃過凶狠，他以極快速度抽出腰間藏著的柴刀，然後狠狠朝著麵前這個佝僂身影捅去。
動作乾脆利落，沒有絲毫猶疑。
經曆一夜打磨，柴刀刀身在陽光下反射出了鋒利的光澤。
噗嗤！
是血肉和柴刀相接！
緊接著，王仙姑的人頭跟著柴刀徑直飛起，隻見那人頭滾落在地，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這下子，連方峰自己都愣住了。
這老妖婆，居然這麼不堪一擊？
轉瞬之間，便是人頭落地，所有親眼目睹著這一切的村民們，登時被驚嚇當場，鴉雀無聲。
但方峰很快回神，因為那具無頭的脖頸間，竟是一滴鮮血未流！
接著，更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隻見滾落的人頭竟然又順著屍軀的方向，就這麼一點點的滾了回去！
人頭睜著的混濁老眼中，閃過譏誚。
“就知道你這賤種不會乖乖聽話……”
王仙姑陰惻惻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如此詭異的景象，完全顛覆了在場所有人的認知！
“仙……仙姑，仙姑恕罪啊！”
“都是方家這小子不知好歹，不知死活……”
已經有人受不住這莫大的恐慌，開始顫抖著身軀跪地求饒，趕緊和方峰撇清乾係。
方峰雖然心裡也很怕，但一想到自己背後有人撐腰，便咬咬牙，大罵道“有娘生沒娘養的狗東西，就你你也配叫仙姑？叫你一聲老妖婆都是抬舉你了！”
聞言，王仙姑眯起的眼裡終於有了怒意。
她怒極反笑，從胸前掏出一紙符籙，就要開口念咒，送這賤種魂歸西天。
然而話至嘴邊，卻像是被無形的手堵住，隻得漲紅了臉，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方峰見狀，眼中精光一閃，他抓住機會，手中使力又是一刀劈去。
這一次，王仙姑不敢再硬接了。
她神色變得有些驚恐，不過還是很快反應過來，連滾帶爬的朝岸邊跑去。
也就是這時，岸邊平靜的海麵下，忽然多出了一片巨大陰影。
那陰影緩緩抬頭，露出了藏於水麵下的龐大身軀。
那竟是一隻渾身長滿膿包，身體大片糜爛的癩皮蛇！
王仙姑見後神情一喜，急忙向著陰影跑去。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作祟，但隻要能得到那精怪相助……
她正這般想著，忽然猛地瞪大雙眼，見到了她此生都難以忘懷的一幕。
是突如其來狂風漫卷，是驚濤駭浪的層層堆疊。
刹那，有衝天的劍光暴起，將那龐大的蛇軀整個都挑在了半空。
那劍光如雪，將它徹底攔腰斬斷，連最後的哀鳴都未來得及出聲！
鮮血四處噴灑著，淋漓之下，是一襲穿著大紅嫁衣的絕色人影。
那人影神情淡漠，手中倒提三尺青峰，麵容清逸絕倫，震撼在了所有人的心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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