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千裡之外的青城山。某位築基老祖猛然睜開眼。他凝視著首都的方向,神情儘是掩不住的駭然。這等天動異象,作為修行者,他自然最為敏感。可這股龐大到近乎恐怖的氣息,真是他們這個時代的人能做到的?他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思慮良久,再聯想到之前慶市發生的那一次靈力波動,老者終究還是按耐不住,準備出山,一探究竟。不過前腳剛踏出,他忽然想到什麼,便從道袍中掏出一個智能手機,找到號碼撥通了出去。“小王,幫我訂一張最快前往首都的機票!”這動蕩的年頭,靈力是能省一點是一點啊………………與此同時,龍虎山天師府。一道又一道人影掠過,人人抬頭望天,臉上皆是止不住的震驚。著實是看了個目瞪口呆。想他們也是龍虎山老一輩的資深修行者了,其中不乏練氣巔峰這樣的頂級強者,無論走到哪裡,都備受世人敬仰。他們完全稱得上是這世間最頂尖的一批戰力。然而就是他們,在麵對這樣的天動異象時,卻根本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念頭。僅僅隻是遠遠旁觀,那場雨中的風暴,就已經讓他們覺得快要窒息。難以想象,站在風暴中心,又會是怎樣一番情形?終於,有人回過神來,大喝一聲。“快去請老祖出關!”但他的話語,並未得到想象中的回應。人人皆低著頭,沉默不語,不肯出聲。反倒是有一個年輕的聲音傳來。“師叔勿慮,此等小事,何須麻煩他老人家。”被尊稱為師叔的人聽見這個聲音時,麵皮下意識抽動了一下。接著回頭,果然看見了一個小輩。他負手而立,身上象征著龍虎山大師兄的玄紫道袍隨風舞動,身姿挺得筆直。和一眾低頭的長老不同,唯有他此時渾然不懼,抬頭望天。嘴裡飛快說道:“我觀那異象,不過爾爾……”隻是他的聲音,很快便被自己師叔劈頭蓋臉的一頓罵打斷。“寶櫻,少在這裡扯淡,有話說話!”“不然小心我抽你!”年輕男人聞言,臉色頓時漲的通紅,他急忙爭辯道:“師叔,我們當初說好了不再稱呼這個名字的!”沒錯。他身為堂堂一介道教聖地的大師兄,真實姓名竟然如此兒戲。他一度視為自己的一生之恥。師叔心知失言,不過眼下也不可能拉下臉麵道歉,便輕咳兩聲,轉口道:“老祖有何交代,快說吧。”他知道寶櫻的性子,雖然這孩子行事過於要強了點,但絕對能做到粗中有細。他既然出現在了這裡,那必定是已經去找過老祖了。果然,下一刻便見年輕男人重新抬頭望天,神情恢複了俯視眾生的淡漠。“老祖有言……”“諸位勿慮,且先看看再說。”師叔走上前,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說人話。”“管不了,愛咋咋地。”…………位於後山的那場風暴,來得迅猛,去則卻是無聲無息。幾乎是在狂風卷過少年衣物,劃破肌膚的瞬間,風暴中心的兩人,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停手。於是天地間,忽然變得格外寂靜。那幾欲吞噬一切的狂風在頃刻散儘,隻剩倒懸的萬千銀絲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嘩啦——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滯。緊接著,又很快被細微的腳步聲打破。少年微微垂眸,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戰場。他的神情微冷,似是在垂憐這世間萬物的苦難。恐怖的風暴消失,顯現出了其中的兩個纖細身影。洛從安身上的青色道袍,如今多了好些缺口,隱約還能看見裡麵白皙細膩的肌膚。她原本束在腦後的長發,也早就打散,略顯胡亂的披在肩頭。在她對麵,慕三娘持刀佇立。少女精心打理過,特意穿來見弟弟的白裙子,不知什麼時候沾染上許多汙垢,看上去不再是那麼潔白無瑕,稍有幾分失色。表麵上來看,似乎是慕三娘占了上風。可實際上隻有少女自己知道,那股玄之又玄的劍意,是有多麼難防。不得不承認,挾持弟弟的這個壞女人,的確是她至今遇到過最強的敵人。儘管自己還未儘全力,但誰又知道對方有沒有留手呢。少年平緩的嗓音,打破兩人的沉思。“鬨夠了嗎?”他如此問。明明是在場三人最弱的一個,可說出口的話卻顯得十分囂張。偏是在瞧見少年往外滲著血的衣物時,兩人微微張了張嘴,眼眸閃過心疼,竟是不好意思開口反駁。甚至連最初見麵的鬥嘴,現在都沒了,隻是看著少年,眸中半是憐惜,半是愧疚。“不說話?”陳安抬眸,視線落在兩位‘主犯’身上。他沉吟道:“那便是鬨夠了?”少年說這些話時,神態和語氣都未有太多波動。可熟知他秉性的慕三娘和洛從安,又怎會察覺不出來他在生氣。想來無論是對洛從安的第一世,還是和慕三娘,他一向都是極少生氣的。這樣的情緒,很難在陳安身上看到。少許,是洛從安率先打破寂靜。她抿了抿唇,收起手中的三尺青鋒,稍顯膽怯的弱弱喊了聲。“先生……”陳安看過來,和她對視。後者低下頭,小聲嘟囔著道歉。“對不起嘛……”手心拂過頭頂,是有些癢癢的感觸。洛從安抬頭,見是少年走了過來,正替她捋著那些散亂的發絲。“你忘了我們曾經的約定嗎?”他隨口問著。洛從安神色一怔,不由想到了那一天在私塾和先生的對話。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開始倒轉。有和煦的光亮灑進私塾,映照著少女那一雙霧蒙蒙的眼眸。“錯了,錯了,從安知道錯了……”“那,錯哪了?”“不該打人……”先生的手拂過少女青絲,他的聲音溫和,神情認真。“不是的。”“你錯在不應該跟我說對不起。”“我明明很久以前就跟伱說過了,在我麵前,不管做了什麼,都是不需要說對不起的。”少女撲進了男人懷中,淚如決堤,打濕了衣襟。她的聲音因為抽噎,變得斷斷續續。“嗚嗚……是他非要說我想害先生……”“我才不是什麼不詳,我才不會害先生。”……思緒緩緩回歸,每一處的細節都在腦海中重現。女人凝視著身前替她整理發絲的少年,低下了眼眸。那一天的傍晚很短暫,短暫到隻是這千年來不經意的一瞥。但對洛從安來說,那卻是她可以記一輩子的事情。(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