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徐徐夜風,陳安帶著慕三娘回到了洞府。他來到蒲團邊上,小心翼翼的將背上少女放下。少女閉著眼眸,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那睡顏倒是安然。陳安看了會兒,無聲笑了笑,然後禦使靈力弄來一盆熱水。接著,他將少女沾滿血汙的青絲,浸泡在了水盆之中。慕三娘的睫毛輕輕一顫,許是感知到了什麼,但沒有睜開。陳安的動作儘可能輕柔,為少女清洗著發絲間那些汙垢。他的神情專注,修長白皙的手指在青絲間遊走,洗的十分細致。洞府光線暗沉,唯有燭火燃著些許光亮。照耀著少年認真的臉龐。…………姐弟倆安心相處的時間,並沒有持續太久。在稍作修養幾天後,慕三娘毅然決然的,繼續向幽獄發起了挑戰。陳安試過勸說,可少女現在滿門心思隻想變強,聽不進去其他。她想著,既然弟弟都已經築基了,那她至少也要先凝練築基才行。否則在這之前,慕三娘都不想放鬆自己。她很怕,怕一旦重新陷入和弟弟溫情的時光,就再也爬不出來那個溫暖懷抱。上玄峰。佇立在幽獄洞口不遠處,少女身上的裙擺隨風飄動著。她今天沒有穿昔日那身青裙,而是一襲雪白。在這片貧瘠光禿的土地上,更加映襯著少女的清美。陳安站在她身旁,照例囉囉嗦嗦的叮囑了一大堆,又掏出好些奇奇怪怪的法寶。也不管有用沒有,反正不顧少女反對,強行塞進她懷裡。兩人正細聲交談著,後方突然傳來一個劇烈的咳嗽聲。那聲音沙啞,又像是壓抑著諸多痛苦。陳安回頭,發現來者竟然是上次在洞口相遇的那位上玄峰二師兄,風向鬆。男人佝僂著身子,身上那套象征著上玄峰弟子的製服,這一次更加破爛,隻能勉強蔽體。那頭發也亂糟糟的,不知多長時間沒打理了,好似雞窩。他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神情,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路過陳安和慕三娘時,男人頓了頓,但沒有抬頭,隻是激發命牌,很快消失在了洞口。陳安皺了皺眉。他總覺得這位二師兄的行為舉止,有些奇怪。其實上次見麵時,陳安就很疑惑了。也沒聽說這位是個瘸子啊?那為啥走起路來總是一瘸一拐的……最開始,陳安猜測對方是在幽獄中磨練劍意時,不小心受了傷。可如今第二次相遇,看起來似乎並不像那麼回事。而比起心思細膩的陳安,慕三娘則要顯得沉默多了。她根本沒向男人投去眼神,隻是默默站在一旁,等待著弟弟的囉嗦完畢。陳安很快收斂好思緒,衝著姐姐笑了笑。雖然那笑容稍顯勉強。“對了,姐姐,記得千萬不要逞強,不要再把自己搞的那麼累了,好不好?”儘管明知道這樣的勸誡起不到多大作用,但陳安依舊堅持要說上好幾遍。慕三娘嗯了一聲,乖巧應答。陳安又說了好一陣,然後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什麼,便歎了口氣。“算了,我怎麼儘說些沒用的廢話。”慕三娘聞言,搖搖頭,上前一步,抱住了他。她淡藍的眸子靜靜看著少年,小聲反駁。“不是這樣的,弟弟,才不是廢話。”……慕三娘想要借幽獄修行的事,並沒有瞞著陳安。太玄宗開宗立派這麼多年來,也不缺這樣做的狠人。幽獄乃祖師親手所建,專借地底深處那縷九陰之氣,鎮壓邪祟。隻是後麵隨著時間推移,才漸漸演變成了供宗內弟子挑戰試煉的場所。不僅是因為在高壓的情況下,能極大的提升修行速度和戰鬥經驗。更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九陰之氣雖然陰寒,尋常修士難以忍受,但也起到了一定的聚靈效果。幽獄之中,靈氣向來充盈,能堅持住的人,自然受益頗多。不過凡事過猶不及,如果呆上太久,必定也會受九陰之氣所害。若是因此損壞了根基,那就得不償失了。而慕三娘的打算,便是準備在幽獄中長久待下去。隻不過具體到每次待的時間,還要由兩人共同商討。最開始時,是定的以七天為期。後來就慢慢變成了十天,十五天,乃至一個月。雖然嘴上是約定好那一天才過來,但實際每天傍晚時分,在這處幽森的洞口,總能看見少年的修長身影。陳安知道這樣做很傻,但他還是這樣做了。就像慕三娘明知道幽獄裡那些蟄伏的凶獸,遠比想象中危險,但她也還是去了。許多時候就是這樣,人人都有自己的固執。好在陳安天賦異稟,受天道垂憐。就算是這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他的修為也沒有落下什麼,甚至依然保持著穩定上漲。慢慢的,隨著年月見長,少年出現在上玄峰的次數也越來越多。一度還成為了內門的一樁奇事。陳安還因此結識了好些上玄峰的師長和弟子。包括一些慕名前來的,想要一睹這位天才少年芳容的人。陳安在內門的名望,其實一直都不低。隻不過他以往要麼在洞府清修,要麼去外門找慕三娘待著,平日裡見過他的人並不算多。說不定那些外門的雜役弟子,見到陳安的次數,都比這些內門師兄師姐要多。偶爾也會有人耐不住好奇,向少年發問。詢問他不好好修行,每天跑來這破地方是做什麼。陳安往往都一笑帶過,不去解釋。漸漸的,當三分鐘熱度散儘,每天跑來詢問的人數也就變少了許多。可能隻有某些一直在暗暗關注慕三娘的人,才會知道少年的舉動是何意義。……南山的夏季,許是因為山林繁茂的緣故,氣溫算不得有多炎熱。約莫到了**月份,就開始漸漸有轉涼的趨勢。這期間,又常下小雨。少年就會打著把油紙傘,每天傍晚,準時來到幽獄洞口。其實偶爾思念過甚的時候,陳安也有過衝動,想要跟著進入幽獄,一探究竟。但一想到可能剛好和姐姐錯開,遂放棄了這個想法。他們這樣的相處模式,一直持續到了這年冬天。這一天的南山,下了好大一場雪。陳安按照約定,照例來到幽獄洞口等待。少年身上的素衣乾淨,身姿修長。他撐著紙傘,愣愣望著天空,望著那四麵飄來的鵝毛大雪。雪花落滿紙傘,也落在伸出傘外的那隻手心上。陳安忽然想到,自己好像已經很久沒見過這樣的大雪了。他安靜佇立著,一直到夜幕降臨。夜風,愈發寒冷。少年緊了緊衣襟。心想,持續半年多的約定,終是在今天打破。她失約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