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伴隨著使館鐵閘門的重重落下，街道外側的爆炸，轟鳴，尖叫，哀嚎，便也被高致密的防護材質儘數隔斷。濃鬱的血腥氣味也不再衝刷著鼻腔，而緊握著手槍的秦秘書便也終於放鬆下來，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恢複血氧。
“亂套了……全亂套了。這好端端的怎麼會變成這樣？”
一小時前，東大陸傳來秘密訊息。通知駐櫻島大使館成員進入臨戰戒備狀態，並進行涉及全櫻島的撤僑準備。具體的內容因為是機密而無從知曉，但那顯然和櫻島中北部海域處所發生的巨大變故關聯甚大。
而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當第一具人體在使館外街道上毫無征兆地倒下，第一隻死靈從爬起，並對周遭的活人發起攻擊的瞬間，東大陸駐櫻島使館的成員便得以在第一時間裡做出最有效的應對——路障升起，槍械上膛，所有的門窗都被封鎖，並朝不聽警告靠近的敵對目標開槍開炮。
雖然這裡並沒有炮。
但有炮其實也效果不大。
當那隻巨型骸骨蜘蛛從街道角落中衝出，硬頂著步槍，機槍，手雷，幾乎就要衝到使館院落內時，秦秘書就知道這次遇到的並不是什麼能夠輕鬆應付過去的情況。
他重重喘了口氣。
“大家都好嗎？”
“沒問題！”“我好得很。”“連皮都沒有擦到。”“一切正常。”
一些聲音回複了他，那是剛剛和他一起在使館門口據守的武官。除此以外，還有不少緊急避難過來的東大陸僑民在大廳裡驚恐未定地抱著一團，幾個女性文員正努力地安撫他們，讓他們不要大聲哭叫。
他點了點頭，外麵是一陣陣的爆炸和慘叫。這座城市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去又有多少人作為怪物爬了起來。而援軍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馬上就到。
“再堅持一下，國內很快就會派人來接我們——老李，你去盯上看著外麵。小周，你和大柱守在這裡……吳姐，大使能聯係上嗎？”
前麵的話聲音很大，因為他需要讓避難的市民知道。最後一句話聲音很小，而他對話的目標也隻是輕輕地將頭搖了搖。
大使館裡的最高決策人員應該是公使，參讚。而像是他這樣的秘書嚴格來說主要乾的事情是打雜。然而在外麵的事情爆發之前，整個使館高層班子都因為北邊的事情而去和櫻島的決策高層打交道，而這就導致了他這個猴子不得不硬著頭皮當大王。
公使聯係不上。
國內的支援暫時指望不上。
秦秘書的內心一陣抽搐，但責任總得有人來扛。他所能夠做的也隻有按照規章好好地安頓好使館成員和避難僑民，然後思考著後續的應對之法。
總感覺留在這裡是等死。
但如果出去——
‘轟隆——！！！’遠處，劇烈的爆炸轟鳴讓整棟大使館都抖動了一下。
“老李，怎麼回事？”
對講機內傳來回應。
“是四百米外的那座加油站，有什麼東西正在攻擊那裡……很大，像是一個骷髏形狀的巨人。那裡已經炸了。”
“……保持觀察，小心點。”
出去確實是找死。
使館裡的燈已經全部熄滅，許多機密文件正在進行緊急處理。櫻島本地的部隊要麼指望不上要麼聯係不上，唯一的好消息是通訊還算通暢。
“秦秘書，有很多僑民打電話來尋求我們的幫忙。他們都很害怕。”
“讓他們先待在安全的地方，等待疏散。國家不會放棄任何一位同胞，堅持守住，就有辦法。”
“秦秘書，國內消息，撤僑的艦隊最快十二小時就能抵達浮羅。但空軍那邊似乎出了一些狀況……”
“請他們儘可能再快一點。”
“秦秘書，公使那邊還是聯係不上。櫻島官方所有的通訊頻道都打不通。”
“再試試。”
“秦秘書……”
許多聲音縈繞著他，他忍不住地一陣心煩氣躁。似乎是從下午開始，他就感覺自己好像處於一種異常的虛弱狀態之中。無論是精神還是肉體，都是一樣。
直到一位老資格的文員突然出現在他邊上。
“秦秘書。”他抬起頭，同僚的眼神中有著慎重的光。“這個人，堅持讓使館的最高長官來接他電話。”
他意識到了什麼，點了點頭。快步走進一間獨立的小屋，幾個技術人員一直在這裡負責處理機密文件，而他朝他們快速地比了幾個手勢，讓他們立刻將當前的崗位調整一下。
他接通了那個處於靜音下的電話。
“你好，我是東大陸駐櫻島大使館目前的最高負責人秦正，有什麼都可以和我說。”
“你可以稱我為‘達斯特’，接下來的內容，如果你覺得有什麼東西沒聽見。就在我說完後開口。”
是一個國人。
口音和語調都符合南方人的習慣。那邊似乎正在戰鬥，聲音很清晰，但卻總是充斥著隱約的碰撞和嘶吼。
“您請說。”秦正朝自己那正在記錄，分析的同僚點了點頭。
“浮羅現在發生的事情，大概率和海邊的那條龍無關。雖然兩者的力量表現形式都接近幻想作品中的死靈法術。但運作邏輯和實際強度都截然不同。你們最好彆把兩者混為一談，也最好彆去隨便招惹外麵那條龍。”
這是機密。
秦正微微睜大眼睛，他隻知道北方發生了某件事，卻是完全不知道那裡還有一條龍。而對方單是能夠說出這句話，便證明對方真的掌握著某種重要的情報或者實物！
“……您請繼續。”
“出現在浮羅的應該是某種魔法儀式，它的效果是將所有的屍體變轉為死靈。且同一區域的死靈數量隻要抵達一定限度，便會自動誕生高級死靈。上限未知，可能是某種骨龍或者死亡騎士。至於具體是哪個版本，你們自己去翻dnd怪物書。”
信息量很大。
倒不如說這信息量大到完全沒有人吃得下。秦正不是沒有想過出現在街道上的是某種從電影或者遊戲中冒出來的怪物。然而猜測和實證卻是截然不同！
他下意識地咽了一口唾沫。
“您有……證據嗎？任何證據？”
“證據就是你們正在變得虛弱，暴躁，易怒。而緣由就是因為地球人從來沒有接觸過魔力以至於沒有人對魔力具備抗性。從而讓這原本隻有喚起死靈能力的￥儀式，對影響範圍內的所有活物，都因為負能量侵蝕而具備慢性即死效果。”
“您剛剛說了一個……什麼儀式？”
“￥儀式。”那個聲音重複了一遍。“看來你們確實聽不見。總之，多去翻翻dnd的怪物書吧。趁你們還能夠理解dnd這個單詞的時候。以及，多吃點東西，保持積極向上的心態，有助於你們在這負能量侵蝕下多堅持一會。當然，最好的應對方式還是離開這大概已經被儀式完全覆蓋的浮羅。”
這確實是很貴重的情報。
忙於記錄分析的同僚全都一臉鄭重。
而從對方的語氣和用詞中，秦正感覺得到這場對話或許即將結束。
有一個問問題的機會。
隻有一個。
“請問……您到底是誰？”
“一個拎不清自己有幾斤幾兩的蠢貨。”
數百米外的小樓頂端，巫塵注視著遠處那幽暗的大使館建築。他果然還是沒有辦法在有機會拯救陷入危急的同胞時置之不理。而這就意味著，他已經準備好麵對隨之而來的任何後果。
不過……
留條後路，也不錯？說不得自己最後什麼都搞不定，結果還是得和國家合作。
他無聲地歎了口氣，看著那個因為加油站爆炸而緩慢死去的骸骨巨人化作他手中的資源點數。而那個無法被地球人所識彆，理解，記憶的名詞，也終於從他口中說出。
“死之螺旋……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