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塵慢了一步。
他不知道這隻吸血鬼到底是誰,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它所布置的到底是什麼儀式,又為了達成什麼目標。他隻知道,自己慢了一步。
第三發火球術終究是砸了出去。
它擊中儀式高台,崩毀的魔力潮汐四處散逸。那些堆積在一起的骸骨片片破裂飛濺,伴隨著肉眼可見的,向著各個方向拋投的黑色氣息。
死亡的氣息,詛咒的氣息。
即將成型的骸骨巨人在爆炸和詛咒的糾纏中當場壞毀,然而在那壞毀的中樞,卻又誕生了一個新的個體!
儀式失敗了,它的效用不明,但無論它到底想要達成什麼,它都失敗了。
但失敗不意味著毫無影響,不意味著毫無後患。扭曲的法術效果和滿懷憎恨惡意的黑暗詛咒相互結合,而一個無人知曉其結構,無人明悟其原理的失控造物,隨即蘇生於壞毀的孽火之裡!
‘keeee——!’
尖嘯。
像是鳥類,又像是獸類的尖嘯。
一雙不對稱的骸骨巨翼猛地張開,數百顆大小不同,規格不一的人,獸顱骨構築成了巨翼中央的軀體,每一個顱骨的孔洞中都噴出濃鬱的黑煙,內中滿懷著對一切生者的惡意!
失控了。
被打斷的儀式沒有崩壞,反而失控了。
難以言喻的危機感在這一刹那便充斥了巫塵全身,而下一刻,他便毫不猶豫地中斷了正要砸出的第四發火球術,而是就地一個懶驢打滾,朝著外側的方向迅疾逃去!
‘蓬——’巨物,刮擦地麵。
巫塵原先的落腳處被撕裂出大片的裂隙,淩厲的風掃過他的身形。哪怕沒有被直接命中,鋼鐵護甲術的外層也泛起了些許的漣漪。防禦力在這一刻不再充足,若是被直擊命中,甚至有重傷的可能性!
什麼……玩意?
法術變更。
巫塵還未站穩身體便將一發冰風暴捏在手裡。強化並訓練過後的身體有著相當規格的平衡性。而在他視線的末端,那疾飛而過的失控造物正在半空中刹車懸停。
投射。
寒霜的術法在脫手的瞬間便化作一人高的螺旋冰爆——它命中,並在頃刻間於目標的身上掛起大片的寒霜——怪物的速度因此而削減些許,然而下一刻,那構築成它軀殼的數十顱骨卻齊齊打開,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嘯!
‘keeeee——!!!!’
巫塵體內的魔力因此而些許地沸騰,而那還活著的兩位警戒者做出防禦的姿態。靠得比較近的他們從眼耳口鼻中都迸出血絲,而空氣中浮現出肉眼可見的黃黑波浪。
“配合我!”
第二發冰風暴精準迸出,巫塵對麵具中法術的研習還不足以讓他學會足夠高級的神聖係法術。哪怕表現上是和扔火球差不多的扔光球,毀滅係和恢複係的力量結構卻是截然不同。但至少,現在有現成的幫手可以動用!
警戒者托蘭還可以行動。
而他勉強支撐著站起來,一道純白的神聖光火隨即投出——法術在釋放後的頃刻間便成功命中,而骸骨巨鳥的外殼隨即有裂隙迸出,伴隨著些許零碎的灰白骨末!
有效果,但不多。而就在下一刻,受到些許創傷的骸骨巨鳥,便向著還活著的兩位警戒者猛地撲出!
它依舊很快。
但卻已然不再是快到無法攔截的程度——冰爆之後便是一枚新的火球,而火球的爆炸足以阻斷骸骨巨鳥的行動!
一瞬。
第二位警戒者的身周溢出輝光,神聖的鎧甲因此得以塑造並包覆其軀殼之上。他仍舊緊握著那把擊殺了吸血鬼的光輝釘樁,朝著被火球些許妨礙的骸骨巨鳥猛地撲出。
時機已經被爭取。
他成功地將其把握於手中。
然而當警戒者將發光的釘樁刺入那數十上百骷髏彙集而成的怪誕軀殼之時,他卻猛地瞪大了眼眸。
“不對!這不是普通的死靈——”
一聲尖叫。
所有的骷髏,彙集在一起發出一聲尖叫。
那尖叫便是從每一個骷髏眼眶中噴出的漆黑光流,隻是一瞬,便將眼前的警戒者刺得千瘡百孔!
不是普通的死靈。
不完全是。
那在先前因為神聖光火轟擊而出現的裂隙急劇擴張,在頃刻間便覆蓋了骸骨巨鳥身上的每一個角落。大片大片的蒼白碎片剝落下來,而扭曲怪異的軀殼便和汙濁的灰黑蝠翼一齊化生而出!
一條龍。
不,不是龍。而是一條因為沾染了龍的氣息,而擁有了些許龍之性質的,從失控死靈儀式中變生構造而成的怪異造物。而哪怕是最低等的,甚至配不上被稱之為龍的事物,都不會被單純的神聖力量所擊破!
‘蓬——!’
不完整的雙翼展開,威嚴從風暴之中流出。靠得最近的警戒者托蘭當場因為受擊而被拍飛出十數米,而它猛地朝巫塵扭頭,張開了幽深的大口。
能量在大口中彙集。
獸之吐息正在構築。
哪怕這頭甚至算不上龍的怪異造物連一個字段的龍吼吐目都用不出,那因殘破儀式而彙集在它身上的龐大能量,也足以支撐它發出蠻力的破壞之吼。
會死。
隻要被命中,絕對會死。
法術已經被驗證起不了太大作用。使用沾染聖水的劍去近身格鬥更是死路一條。那麼唯一可以嘗試的作戰方案,便是——
——出來!
銀白的槍出現在巫塵掌中,目標已然瞄準,扳機已然扣動。伴隨著巨大的轟鳴和熾烈的火光,那類龍之物的頭顱便猛地撕裂出一個碗口大小的裂洞。
‘ahhhh——!!!’
獸之吐息一掃而過。
差之毫厘,巫塵身側的土地和砂石在能量的洪流中化作粉末。而他緊緊握著手中的槍,便是第三,第四,直至第五枚彈丸的擊出!
龍確實是近乎於完美的生物。無論是物理效果,抑或者強力法術,巨龍都能夠依靠自身的結構承受抵抗其中的大部。然而這完美的強者特性,卻並不可能在一個粗製濫造的失控儀式產物身上兩樣兼有!
‘呯!呯!呯!呯!’
四發彈丸,四聲爆破。骸骨之獸的頭部幾乎被完全打碎。而巫塵便迎著槍彈的火光和塵霧大步前衝。異怪之軀近在咫尺,而他隨手便拋下沾染聖水的劍,一團限製活物或者死物行動的冰風暴便在這極近的距離下再度擲出。
命中是顯而易見的。
起效是理所應當的。
寒霜的風暴無法造成妨害卻限製了行動。而不需要換彈的無限子彈沙漠之鷹則將純粹的物理傷害朝著這畸變的軀殼內部大量灌輸。
直至粉碎。
直至沉默。
巫塵將扳機扣下了三十七次,而這受創的獸物終於——
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
血液怪異地朝著管脈的源泉逆流。
思維還沒來得及回轉,身體便不由自主地向著側麵猛地一撲。而另一道熾烈的能量洪流,便從側後方的位置擦肩而過。
第二隻。
明明儀式高台已經被破壞,卻仍舊出現了第二隻。
不,或許正是因為破壞了儀式高台。所以原本應該出現的強大怪物,才分裂降格成為了不完全的兩頭骸骨龍獸。
身體在地上翻滾,視野的餘光看見警戒者的托蘭朝著第二頭巨獸擲出光耀焰火——能夠避開那一記吐息的背後偷襲並不是因為自己的反應驚人,而是因為有對方的配合協助。而就在這一刹那的喘息之機中,那原本已然被巫塵幾近摧毀的第一隻龍獸,便在沸騰的黑紅霧氣中開始重構!
“快走——”
托蘭的聲音,斷線在第二體骸骨龍獸的飛撲之中。他被撞擊,他被命中,他在骨裂和濺血的重創下,砸入古老的廢墟碎石之中。
或許死了。
或許還有數秒能活。
而如今局勢之下,還能夠踏足的生路,便隻有一條可走。
巫塵閉上了眼眸。
瞬間入睡乃是巫師學徒的基本功。
萬物因此而凝滯,一切都停在了‘朋友’現身的那一幕。而巫塵這才回過頭,看見另一頭稍小但卻依舊強大的骸骨龍獸,出現在視線的終點,骸骨儀式高台的廢墟之中。
第一頭已經無法殺死,自己也不知道到底還要扣下多少次扳機,才能夠將這失控的儀式造物抹除。
而哪怕第一頭成功斬殺,一對一的情況下,自己擊敗第二頭的勝算也相當不足。
打不了了。
那麼——
“我要回去。”巫塵抿唇,將決定做出。“回到地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