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給我紙巾，”李古圓沒繃住，馬上讓女友拿紙巾。在外麵流眼淚，感覺太丟臉。
不過當他回過神，發現女友已哭得稀裡嘩啦，眼淚甚至暈濕了紙張。兩人看書的速度不同，李是稍微快點的，所以何雁有些內容沒來得及看就翻頁了，可即便如此……
關鍵《活著》的催淚，不單單是通過親人離世，準確的說，親人離去隻是感情的宣泄。
［我蹲下去把她兩隻腳揉一揉，鳳霞兩隻小手擱在我脖子上，她的手很冷，一動不動。後麵的路是我背著鳳霞走去，到了城裡，看看離那戶人家近了，我就在路燈下把鳳霞放下來，把她看了又看，鳳霞是個好孩子，到了那時候也沒哭，隻是睜大眼睛看我，我伸手去摸她的臉，她也伸過手來摸我的臉。她的手在我臉上一摸，我再也不願意送她回到那戶人家去了。……］
為讓兒子有書讀，福貴決定送走女兒鳳霞。女兒鳳霞也命苦，因為福貴被抓壯丁，高燒變成啞巴。
這段劇情是福貴背著女兒送去彆人家時，就哪怕不知道前因後果，光這一段也讓人心刺疼。
後麵鳳霞難產大出血，醫生問要大還是要小，女婿二喜連忙說要大，可是……
“我要大的，他們給了我小的。”
這句話一出，何雁怎可能不破防？回想起前麵的一句話“過了一會，我覺得不對，鳳霞是啞巴，不會叫喚的……”
對啊，因為是啞巴，疼也說不了，被人汙蔑搶地瓜也無法辯解，何雁感覺自己內心都被撕成了碎片。
挎包裡隨身攜帶的一包心心相印衛生紙，全部用完。
“古人你不是說——你不是說，顧陸寫的書，不會比《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更虐心嗎？”何雁說話一抽一抽的。
“我哪知道，哪知道他玩偷襲。草啊，活著原來是除了主角福貴活著，其餘都死了的意思？”李古圓有點後悔了，後悔自己一生太過要強……
“為什麼要讓鳳霞死這麼慘？我以前看過一個荷蘭的動畫短篇《ute》，在那個小鎮裡所有人都沒有嘴，要想有嘴，必須先用刀——劃破自己的臉，血淋淋地劃出嘴，才能夠發聲。我一直沒有太直觀感受到這部動畫到底想表達什麼。”
何雁努力控製情緒，雖然還是在流淚，但說話被結巴了。
她繼續說，“現在我知道了，原來喊疼的權利是這麼的珍貴。命運比小草還悲慘的鳳霞，直到死也喊不出一句疼，哪怕是女人最疼的時候，也辦不到。”
“顧陸也太殘忍了，她就是存心的，明明福貴的妻子家珍，一直病殃殃，但就是留下一口氣，讓她經曆喪子和喪女，經曆生下來的孩子全死，這個作家，太殘忍了！”
何雁都不敢感同身受，稍微想想，自己用命生的兩個孩子都走在前麵……那時生孩子是走鬼門關，可不誇張。
你瞧瞧，何雁都不稱呼為顧陸老師了。
想到此處，何雁眼淚又止不住的刷刷留下。
路過的行人見狀，用鄙夷的眼神瞄了男方一眼。女方哭得怎麼厲害，刻板印象中肯定是男方的錯。
“彆哭了彆哭了，”李古圓控製住自身情緒，抱住女友開始安慰，一邊安慰，一邊拿著凳子上其他的物件如剩半杯的奶茶，雜物社買的無用但好看的小東小西等等。
“古人……嗚嗚，鳳霞、有珍太苦了。”何雁哭訴。
確實苦，李古圓也算是博覽群書，可像《活著》這麼催淚的，那是一部也沒。
回家！
馬上回家。
《活著》比起其他虐心的，有個優勢——回味，即看完了會偶爾想到文中細節，又是被刀。直白點說，情緒會在讀者心中停留挺長的時間。
李古圓花費了很長時間才把女友哄好，毫不猶豫的，湯圓馬上撥通軲轆的電話。
第一次無人接聽。
又打了第二次，響了好幾聲才接通，李古圓迫不及待說，“你是來報複社會的吧……”
“李古圓？有什麼事你告訴我，顧陸昨晚熬夜整理資料，現在在睡覺。如果很急的話，我現在去把他叫醒。”
電話那頭傳來一道女聲，李古圓認得這道聲音，是周琳。
若是前麵他還會調侃兩句，但現在完全不想調侃了，一大通語言全部憋心裡，就想那被人提起脖子的鴨。
深吸一口氣……深吸好幾口氣，李古圓才憋住那一句：你怎麼睡得著？！
“暫時不用，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等軲轆醒了讓他給我回個電話。”李古圓這樣說，“主要是我博士生的女朋友，想好好感謝一些軲轆的新作。”
“哦哦，”周琳應了一聲，電話的氣氛就有點沉默，隨後她說，“聽說快結婚了？新婚快樂，新婚快樂啊。”
重要的話說兩遍，兩人因為顧陸的存在，也算是朋友。
“我算慢的了，同班同學好多孩子都有了。”李古圓說，“你和軲轆呢？什麼時候有好事？”
“嗯……好事該來就會來了。”周琳說。
實話實說，也沒什麼好說的，兩人閒聊了一會，都感覺到有些冷場，最後由怪力少女開口，掛斷電話。
湯圓看著哭累了，在沙發上小憩的女友，他先把空調掃風模式關閉，讓其刮不到何雁，然後蓋上一層毯子。
六月份氣溫高，但室內開著空調，不蓋點東西，還是會感冒的。
李古圓打開《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豆瓣的評論區。
發了一條：看完《活著》，才知道顧陸寫本書時有多善良，感恩吧。
和地球上阿爾吉儂的作家是已故的外國人不同，平行世界顧陸比較近的。因此，評論區就有個風潮，就是顧陸是為了虐而虐，阿爾吉儂死就算了，老鼠生病有限，但小鹿應該活著！這群讀者讓作家寫個番外，添加一個好結局。
不知道這群人是什麼反應，李古圓心想。
“另外，好一個激勵大學生，”李古圓要看看互聯網上讀者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