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結束後,顧奶奶把林疏留下來,單獨叫進了屋裡,進屋,她關上房門:“小疏啊,你老實和奶奶說,你在硯深身邊是不是受委屈了?”
顧奶奶真誠關切的眼神,語氣裡全是擔憂,和剛才那個在宴會上絲毫不退的鐵娘子形象,形成強烈的對比。
林疏知道,這是麵對親人,麵對真正在乎的人時才有的模樣。
可越是這樣,她就越不想讓奶奶擔心:“怎麼會,我挺好的,沒受什麼委屈。”
“哎,”顧奶奶歎一口氣,“你不說我也能看出來,那個林夏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還有硯深和她之間的那些事,我都不想說。”
“真的沒有,奶奶您就彆擔心了,您還是顧好自己的身體重要。”
“行吧,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也不好說什麼,但奶奶的態度很明確,和爺爺的一樣,我們此生隻認你這一個孫媳婦,也隻有你,才是和硯深最般配的。”
聽到這話,林疏一時有些愣怔,她很懷疑,她和顧硯深真的般配嗎?
可要是般配的話,她為什麼會覺得這麼痛苦,為什麼還要經曆這麼多難熬的事情呢?
念及此,她忍不住開口:“奶奶,我和他,真的合適嗎?”
“當然,我們活了一輩子,不會看錯的,”顧奶奶說,“可奶奶還是得提醒你,你得多注意林夏和黎婉音,這倆人,一丘之貉,一肚子壞水。”
“嗯,我知道了,您就彆操心這些了,身體重要,”林疏不想她一直沉浸在這些裡麵,就換了話題,“對了,奶奶,我目前在顧氏集團上班了。”
“真的?”一聽這個,顧奶奶很高興,“上班好啊,找點事做,也能擴大交際圈。最重要的是,你現在顧氏,和硯深接觸的機會也更多了。”
林疏很想說她不是因為顧硯深才去顧氏的,況且因為這份工作,她還把顧硯深得罪了,可想了想,還是沒開口。
誤會就誤會吧,隻要奶奶高興就行,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情。
顧奶奶是真高興,一不小心,就提了要求:“你和硯深今晚就彆走了,就在這住下。”
在這裡住下就意味著兩人得住同一個房間,林疏覺得彆扭,顧硯深肯定也不會同意,她忙開口:“可是……”
“哎呀,沒什麼可是的,”顧奶奶打斷她,“明天周日,你和硯深都放假,可彆想蒙我說要上班。”
林疏還想說什麼,被顧奶奶阻止了:“就這麼決定了,你去,去把硯深給我叫來,我有話和他說。”
林疏找到顧硯深的時候,他正在花園陪林夏賞花,因為角度問題,她隻能看到他的背影,可單看林夏臉上那燦爛的笑容和嬌羞的肢體動作,就能知道兩人這會兒有多高興。
林疏沒直接過去,而是拿出手機給他打了一個電話,儘管隔著玻璃窗,也不難看出,他接到她電話時那明顯不耐煩的神色。
比他神色更不耐煩的,是他的聲音:“什麼事?”
“奶奶找你。”林疏也不想和他說太多,說完這句,便直接掛了。
沒一會兒,顧硯深進屋,徑直上樓,和她擦肩而過時,看都沒看她一眼。
顧硯深和奶奶聊天時,她就在外麵待著,等他出來,恰好兩人視線相撞,顧硯深冷冷看了她一眼,便離開了。
一整個下午,顧硯深都沒再出現。
直到傍晚,林疏才再次看到他的身影,是和林夏在一起,月色微涼,星辰廖廖,兩人正站在路燈下,看樣子,是在依依惜彆。
有風吹過,一陣涼意,她關上窗,不想再看。
同時,顧硯深也把林夏領口的衣服緊了緊:“夏夏,這裡風大,你先回去吧。”
林夏眨巴著眼睛,委屈地撇了下嘴:“硯深哥哥,你真的不能和我一起走嗎?”
顧硯深留下來意味著什麼,她再清楚不過了,所以隻要有一點希望,她都不會放棄。
“夏夏,真的抱歉,這次真的不行,”顧硯深也很苦惱,“你聽話,我讓司機送你好不好?”
顧硯深極少在她麵前說這種話,所以一般他說“不行”,那就是真的“不行”,為了維持自己善解人意的溫柔形象,林夏現在心裡即便已經恨不得罵人了,麵上也不得不忍了下來。
“那好吧,我聽你的話,我現在就走。”臨走前,她還不忘再次提到,“今天宴席上發生的事情,我也沒想到,我真的就是太想奶奶,想趕緊把禮物送給她,真的沒彆的意思。”
顧硯深回她:“我知道,我相信你。”
林夏的心稍稍安定一點,但還不夠:“可是我擔心姐姐會誤會,怎麼辦?姐姐脾氣不大好,平時又想的比較多,我怕她要是想多了,誤以為我是故意的怎麼辦?”
顧硯深皺眉,明顯被她說動了:“你不用怕她,也不用總在意她怎麼想,有我在,她不能把你怎麼樣。”
“嗯,”林夏乖乖地應一聲,“有硯深哥哥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你快進屋吧,時間長了,姐姐該不高興了。”
顧硯深把她送上車:“不急,你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和我說一聲。”
“放心,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因為是被奶奶強製留下來的,所以進屋後,顧硯深的臉色很不好。她們住二樓,和奶奶的房間臨近,林疏擔心要是有什麼不高興的吵到奶奶,所以自他進屋後,便一直避著他。
洗漱完,她也沒和他商量,抱著被子徑直朝沙發走,路過顧硯深時,聽到他嗤笑了一聲。
林疏對他這種態度已經見怪不怪了,所以一般隻要他不是太過分,她都能忍。可這次,顧硯深擺明了不想輕易放過她,竟然還從臥室追到了沙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冷笑道:“你裝什麼?”
林疏皺眉,推他的胳膊:“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放開我。”
顧硯深以為她是故意的,被氣得咬牙:“林疏,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你現在這樣,明明耍儘心機得到的東西,卻偏偏還要裝出一副棄之敝履的樣子,”他逼近,挑起她的下巴,“怎麼,和我玩兒欲情故縱嗎?”
林疏是真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可手腕又實在被捏得痛,她用力掙紮:“顧硯深,你到底發什麼瘋?”
“我發什麼瘋?你真的不知道嗎?”顧硯深一把將她甩在了旁邊的沙發上,怒目而視,“好,那我就一條條清楚地告訴你!”
“你究竟是怎麼哄騙奶奶對你言聽計從,這事我管不著,也不想管,但你最不該的,就是把如意算盤打到我的頭上。”
林疏邊揉手腕,邊回瞪著他:“我到底打什麼算盤了,你說清楚。”
顧硯深冷哼:“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關於你進顧氏集團的事,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和我一清二楚。我就想問,怎麼到了奶奶那裡,就成了方便我們培養感情了?”
林疏一愣,她沒想到是因為這事,剛才顧奶奶確實也和她說了這些,她嫌麻煩就沒和她解釋,沒想到轉頭就造成了誤解。
她不說話,顧硯深還以為是被他說中了,挑起一側眉峰,咄咄逼人:“怎麼,被我說中了?沒話說了?”
這一點,林疏確實有愧,也就沒再爭辯,任由他說了兩句。
可顧硯深明顯沒有打算罷休的意思:“說這些也就罷了,你怎麼還敢癡想妄想和奶奶提孩子的事?真是做夢!”
他的語氣太過尖銳和諷刺,即便林疏從沒想過這件事,這個時候也被他激怒了。她不應該遭受這種侮辱,她以後的孩子更不應該:“我沒有!我從來就沒想過這個問題!”
“是嗎?”顧硯深鄙夷地看著她,“可要不是你和奶奶提過,她怎麼會想到這件事情?又怎麼會提出今天把我們留在這裡的決定?”
“林疏,你該知道,我的心在夏夏那裡,即便你用儘手段能留住一時,也留不住一世!”
“還有,我不得不警告你,你以後少欺負她,也彆打壓她。你愛出風頭,愛耍手段,是你的事,但就是不能牽扯到夏夏!像今天這種情況,以後再遇到,我絕對不會坐視不管!”
聽到這,林疏徹底忍不住了,今天在宴席上,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明明就是林夏先挑事,想讓她出醜,為何到了他嘴裡,所有的一切就都變了?
“顧硯深!你眼瞎嗎?!”林疏終於吼了出來,“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出風頭,耍手段了?還是說你談戀愛談得已經失了智,連基本的辨彆能力都沒有了?”
“林疏!”顧硯深比她聲音還大,“注意你的分寸!”
“分寸?你還知道分寸?”林疏雖然坐在沙發上,身高上沒有優勢,可眼底的堅韌卻從不退縮,“作為一個結了婚的人,你又什麼時候注意過分寸了?和彆的女人出雙入對,甚至帶到家裡,還在奶奶的生日宴上眉來眼去,顧硯深,要論分寸,你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誰知,聽到她這些話之後,顧硯深卻不怒反笑:“你終於承認了?”
“承認什麼?”
“承認你嫉妒夏夏,在意我和夏夏在一起,所以才會處處刁難她!”
“顧硯深!”
“你叫再大聲也掩蓋不了你心機深重,善於偽裝的本質!”
兩廂對峙,林疏沒有再開口,到此刻,她才終於明白,不相信你的人,即便你把千千萬萬個證據和道理擺在他眼前,他也是不會相信的,隻會選擇自己願意相信的。
林疏突然泄了氣:“隨便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你什麼意思……”
顧硯深原本還想說幾句,突然手機響,看到來電顯示,他立馬接了起來,神色從剛才的盛怒轉為溫和,語氣也變了:“夏夏……”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林疏隻覺得恍惚,愛與不愛真的太明顯了,上一秒還在對她怒吼,下一秒就能做到立馬溫柔……
她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會被愛恨嗔癡困住。
心中突然一陣鈍痛,月色朦朧,照在窗簾的一角,恍恍惚惚的,她閉了眼。突然感覺到臉上一陣涼意,伸手一抹,才發現不知何時眼角已經全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