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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圍攻(二十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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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的身份有多特殊,你仍然是一個軍人,一個在作戰序列裡的軍人。

“我可不記得,我向你下達過‘到前線來’的命令,蒙塔涅少校。”蓋薩的口吻不僅嚴厲,甚至有些咄咄逼人,“所以,你來諸王堡乾什麼?”

中軍大帳內,剛才那種忘年交之間輕鬆閒談的氛圍,瞬間被清空,氣氛變得肅殺而凝重。

蓋薩·阿多尼斯已經不再是以朋友、前輩的身份說話,而是在以長官、最高軍事負責人的身份質問。

同樣是發怒,蓋薩的憤怒也不再是之前抱怨溫特斯沒有第一時間來見他時的佯怒,而是帶著一股真火氣。

隻不過,在波濤洶湧的怒火之下,溫特斯捕捉到了一縷稍縱即逝的消極情緒。

悲憤?失望?疲憊?很難分清是什麼。

溫特斯能理解為什麼蓋薩會有如此強烈的應激反應,因為蓋薩不僅是在問“你來乾什麼?”

還是在問“誰要你來的?”

更是在問“你們是不是要聯起手來對付我?”

因為把溫特斯緊急召喚回來的,不是蓋薩·阿多尼斯,而是斯庫爾·梅克倫。

“您在諸王堡的這段時間,聯省人的艦隊變得越來越活躍,”溫特斯斟酌詞句,沒有直接回答問題,而是從江防說起,“他們已經不止滿足於封鎖燼流江航道,轉而開始騷擾沿岸的港口,甚至是綠灣、岩港這些內河碼頭,也有漁民目擊到有陌生船隻在測量水深……”

“用得著你來告訴我這些?”蓋薩皺起眉頭,拿起地圖桌上的馬鞭,重重地敲了敲身後的文件匣,“你以為斯庫爾隻給你遞信,不向我通報?”

“後方的事情,您當然比我了解的更快、更全麵,”溫特斯先是肯定了蓋薩,緊跟著話鋒一轉,“但是我和您對於聯省艦隊的動向的看法,可能存在一些分歧。”

“哦,是嗎?”蓋薩咧嘴一笑,令覆蓋了他半張臉的傷疤愈發猙獰,他和顏悅色地問,“什麼分歧?”

溫特斯不卑不亢、光明正大地回答,“我不讚同您認為聯省艦隊的行動‘隻是在搞小動作,牽製我方力量’的意見,我支持斯庫爾準將的判斷,我認為聯省艦隊的活躍,很可能是進攻的前兆。”

“我明白了,”蓋薩昂起下巴,麵帶冷笑,“斯庫爾那個榆木腦袋擰不過我,就把你找了回來。”

蓋薩雙手一攤,“接下來怎麼著?搞掉我?斯庫爾、馬加什隻有兩票,不夠。但是,再加上你的兩票,那就想乾什麼都行了。”

溫特斯聞言,眉心擰成了一個結,他緊盯著蓋薩·阿多尼斯,把後者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一言不發。

蓋薩被瞧得惱火,厲聲喝問,“看什麼?不認識我了嗎?”

“確實有點陌生了,”溫特斯嫌棄地把行軍椅往後麵挪了挪,難以置信地問,“您才當了幾天一把手呀?就已經長出鱗片了嗎?”

蓋薩本來一肚子火,憋著勁想要大吵一架,可他想了半天也沒搞懂溫特斯在說什麼,隻能捏著鼻子、凶巴巴地問:“什麼意思?”

溫特斯懶得解釋,他直截了當地告訴臨時軍事委員會主席:“沒有人在私下串聯,也沒有人在搞小團體,更沒有想要拿掉您老人家——請您放一萬個心,我們又不是聯省人,政變上癮。”

蓋薩先是一愣,然後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我在乎的是這個嗎?”

“不是的話,”溫特斯反問,“您又有什麼可擔心、可生氣的?”

蓋薩啞口無言,想反駁、辯解,又不知從何說起。他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胡攪蠻纏,他乾不來;以勢壓人,他倒是擅長,但也要看對象是誰——麵前這個家夥,就彆指望了。

總之,蓋薩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於是他抱起胳膊,乾脆不說話了。

“不過,”溫特斯遞上台階,鄭重地告訴蓋薩,“我也得向您承認,確實是斯庫爾·梅克倫準將把我找回來的。

“斯庫爾準將確實認為,有必要在臨時軍事委員會內部重新審議當前的戰略,尤其要討論是否繼續圍攻諸王堡——至少他在信中是這樣和我說的。”

蓋薩立刻被點著,一拍扶手:“說來說去,還不是要……”

“不,”溫特斯乾脆地打斷蓋薩的話,重申道,“是‘討論’,不是‘少數服從多數’。斯庫爾準將是希望四人團重新達成共識,沒人想要走到‘投票’那一步。

“如果斯庫爾準將、馬加什上校和我真的打算用投票的方式,強行壓服您,那我壓根就沒必要千裡迢迢地趕回來。我的那兩票,早就授權給安德烈和梅森學長了,您不是也知道嗎?”

“那你跑回來乾嘛?”蓋薩瞪起眼睛。

“我回來,是為了不投票。”溫特斯正色道,“您也得承認,自從您當上最高統帥之後,您開始變得剛愎自用了——當然,也有可能,您原來就是這個樣。”

蓋薩變了臉色,眼看又要發作。

趕在蓋薩暴起之前,溫特斯搶先開口,“總之,斯庫爾準將在楓石城忙得腳不沾地,分身乏術;馬加什上校那邊正在高歌猛進,也不可能扔下形勢一片大好的北麓行省,跑到諸王堡來。除了他們兩人,您認為,還有誰能在您麵前說得上話?”

不提馬加什·科爾溫還好,一提馬加什,蓋薩就更加光火。

蓋薩率領主力部隊在諸王堡城下打滾的時候,馬加什·科爾溫指揮的偏師卻頻傳捷報。

光是這樣,也就罷了。

問題在於馬加什·科爾溫一麵攻城略地,一麵又大開口向後方索要援兵和補給。

理由也很充分:要援兵,是因為他需要部隊駐守歸順的城鎮;要補給,是因為北麓行省的稅收體係已經癱瘓,除非明搶,否則收不上錢糧。

不論幾分真、幾分假,馬加什·科爾溫在北麓行省的征服,都分散了新墾地的力量,而且他越是狂飆猛進,占用的資源就越多。

因此,提起馬加什·科爾溫,蓋薩就怒不可遏。

但蓋薩又無法直接表達出來,因為他更不能接受彆人認為他嫉賢妒能。

所以他的語氣一下子變得刻薄起來。

“是呢,”蓋薩冷颼颼地說,“除了他倆,就隻有你了。”

溫特斯敏感地聽出了準將的情緒變化,他有限地朝馬加什·科爾溫的方向聯想了一下,理智地決定“不管怎麼樣,暫時不要提北麓行省的事情”。

當然,最好的處理方式還是把話題拉回正軌。

於是溫特斯朝著地圖桌傾斜身體,嚴肅地問:“您真不認為聯省人可能在蓄著一記右勾拳嗎?”

“右勾拳?”蓋薩輕哼了一聲,“斯庫爾謹慎慣了,看哪裡都像有埋伏。詹森·科尼利斯要是真有那個兵力,至於帶著千把人就來諸王堡?”

蓋薩瞥了溫特斯一眼,“你不是也已經和城裡跑出來的那個人談過了嗎?在來見我之前。”

“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您,”溫特斯點點頭,“是談過了,但那個家夥是個十足的蠢貨,到現在還沒明白是科尼利斯本部長故意放他出來的。”

“但他給出的信息,和我之前收到的情報,可以互相印證。”蓋薩站起身,在地圖桌旁踱步,“諸王堡裡之前有兩個大隊的聯省兵,那是圭土城派來幫助馬格努斯鎮壓反對者的部隊;

“詹森·科尼利斯又帶來兩個大隊的步兵,再算上零零碎碎的炮兵、工兵、輔助兵,總數不會超過三千人。

“除開這三千聯省兵,城內剩下的部隊,都是粘馬毛的驢——樣子貨,不中用。”

蓋薩停下腳步,俯視溫特斯,“而這段時間,科尼利斯手下的三千聯省兵死的死、傷的傷,不剩多少全須全尾的人了。”

溫特斯相信蓋薩對於當前城中兵力的判斷,但他有一些很不好的猜想。

他總感覺這些情報來的太容易了,好像是有人在一口一口地喂給自己。

但是沒有根據的猜想,是不能拿到台麵上的,所以溫特斯暫時按捺下來,沒有說什麼。

而蓋薩話語中的“全須全尾”一次,勾起了他的痛處。

“來見您之前,我還去了傷兵營,”溫特斯說不出的難受,“我們的損失,也很大呀。”

蓋薩聞言,冷哼一聲,擺出一副無動於衷的麵孔,故意挑釁似的問,“怎麼?舍不得了?”

溫特斯沒有被激怒,隻是平靜地反問,“您就舍得嗎?”

蓋薩表情一僵,默立片刻,忽然一拳砸向麵前的地圖桌,將桌麵砸得直接塌陷下去。

“真他媽惡心!”蓋薩咬牙切齒,狠狠踢著地圖桌的桌腿,“真他媽惡心!狗日的泥巴佬!真他媽惡心!就是他媽不肯拉出來,痛痛快快打一仗……”

衛兵和指揮部的尉官們聽到帳篷裡稀裡嘩啦的聲音,慌忙闖進來。

溫特斯擺了下手,闖進來的衛兵和尉官又立刻退了出去。

蓋薩發泄了一通,重重坐回行軍椅,靠著椅背,喘著粗氣。

溫特斯起身給準將倒了一杯酒,什麼都沒說。

但是戰爭還要繼續,戰爭就像雪崩、山洪,像是某種自然災害,不會因為身處其中的人們的悲喜而停息。

“請您準許,”溫特斯打破沉默,“我還有一個地方想去。”

“你去哪裡,還要我同意嗎?”蓋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苦笑,“說吧,哪裡?”

“瑪吉特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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