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費仲尤渾,聞仲的太師府就顯的格外簡陋,或者說更加軍事化,一石一物,擺設十分規整,頗有一種進軍營的感覺,或許這和聞仲常年的軍旅生涯有關。守衛沒有帶浪七前往正廳,而是來到一處後花園,隻見遠處一魁梧老者正認真的看著書,從背影來看,仍太師聞仲。從位置和姿勢上來看,聞仲在此看書時間不短,看來自己所謂的早起,還停留在前世的概念,在這裡,怕是稱不得早起,如聞仲這般,天未亮就起來看書的,方能稱之為早起。嚴於律己,頗有軍人之風,這聞仲怪不得能成為大商無法取代的擎天柱。此時的聞仲未著官服,但就是這一身居家休閒之服,仍給浪七一種威嚴之感,充滿霸氣。“浪貞人,何事求見本府?”浪七還沒開口,聞仲頭也不回的率先開場,直接了當,沒有半句廢話,浪七聽的出來,聞仲的語氣似乎不是很客氣。在敵我未明的情況下,雙方的交流一旦被對方取得主動權,對方就會一直保持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這種交流方式對己方是很不利的,這種技巧浪七還是懂得。既然你不客氣,那就怪不得我失禮!我可不管你是什麼太師還是小民,你傲慢在先,就彆怪我無禮在後。浪七冷冷一笑,沒有正麵回答聞仲的問題,反而朗聲道,“商湯立國,以仁德播於天下,立世五百餘年,天下皆服,太師手握國權,代天子征伐諸侯,以禮服人,以公立威,禮儀標榜於天下,今日一見,不過爾爾!”“大膽!”邊上護衛當即怒斥,便要撥刀,卻被聞仲伸手攔住,他緩緩轉身,麵有慍色,可浪七絲毫不懼,正視著他的雙眼,毫不退縮。“你可知,就憑你剛才之語,本府便可將你碎屍萬段!”聞仲淡淡道,語氣間不怒自威。“哈哈哈……”浪七忽然放聲大笑,“太師手握大權,要殺要剮,自然是信手拈來,這和本使剛才狂言有何關係,便如同費仲尤渾之流,殺人何需理由,隻看興致罷了,隻可惜我堂堂七尺男兒,枉死於此,人生大憾。”聞仲聞言大怒,“好膽,竟將本府和那等小人相提並論,就此犯上之言,殺你便也不屈。”浪七絲毫不懼,反而挺了挺胸膛,上前一步,厲聲道:“費仲尤渾尚且為利而殺,而你,不問青紅,不分皂白,開口閉口殺人,豈非更加荒唐。”隨後雙眼一瞪,大聲道:“本使入府前,遞上公文,經守衛通報而入,其後以國禮相見,一應禮數,不曾有缺,反觀太師,官使來訪,背影相向,難道這便是太師之禮,還是大商之禮?”“在下雖一貞人,但卻是西歧官使,以國禮晉見,曾聞雙國交戰,不斬來使,更何況我西歧忠於大商,太師如此隨意斬殺西歧來使,讓天下諸侯如何心服。”雙目一橫,怒視聞仲,大聲吼道:“刀斧手速來,且看我頭顱價值幾許,能換得幾個明目。”浪七這番大義之詞竟讓聞仲這樣的人物也無言以對,浪七的生死他自可無視,但他的身份畢竟是國使,若真殺之,定成了天下諸侯話柄。聞仲此生最重名聲,自是不會開這殺戒,浪七也正是看中這一點,才敢反其道而行之。果不其然,聞仲隻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說了句,“本府殺你何需刀斧手,念在西伯侯一心為公的份上,本府且饒你這一次,不得再犯。”浪七可不是比乾這種死諫的忠臣,他這番說辭無非就是多爭些主動權,更堅持下去可就真成了烈士,於是見好就收,道:“還請太師釋放西歧官使薑子牙。”聞仲聞言,忽然露出難得的笑容,“浪貞人,此話何意?本府可沒有囚禁薑子牙,談何釋放。”浪七想過聞仲會以各種理由來阻止薑子牙,可卻沒有想到聞仲居然來了死不承認,要知道他可是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帶走了薑子牙,以聞仲的性格,是說不出這種話來的,怒道:“太師,那日朝上,您帶走我西歧官使,舉朝皆有所見,如今矢口否認,是何道理?”聞仲淡淡一笑,“不錯,薑子牙是本府帶走的,可那隻是討論教義,即不涉及國邦,更談不上囚禁,本府如何矢口否認,哈哈哈……”好家夥,聞仲,你居然跟老子玩文字遊戲,老子奉陪到底,浪七心中暗道。隨即雙手拱禮,“既然薑子牙並未受到囚禁,還請太師讓其出來,在下和他有國事相商。”“這可不行,薑子牙仍天尊之徒,本府正與其商議兩教之事,怎可輕離。”聞仲斷然道。“你……”浪七不禁語塞,兩教之事即仙道之事,亦為天下大公,便是浪七拿國事相抗,亦不見得有上風,若聞仲拿此事搪塞,還真不好強要薑子牙。看到浪七滿臉漲紅吃憋的樣子,想起剛才那義正言辭,聞仲心中不由得一陣痛快。浪七大腦急轉,看來今日想帶回薑子牙是不太可能了,但這並不影響他的計劃,於是佯裝失落,無奈道:“既然是兩教大事,在下無話可說,不過昨夜西歧有旨,有機密國事需當麵傳旨,既然薑子牙一時無法離府,在下隻好麵授,也好回複國事。”聞仲見浪七退步,心中舒暢,帶著點嘲笑道:“如此,那就請西歧官使自便吧。”浪七假裝麵現怒容,卻又不好發作,隻能強忍著,說了句,“在下告退!”一轉身,那原本憋屈的麵容不經意間掠過一絲冷笑,心道這老狐狸還洋洋得意,孰不知浪七根本就沒想過能憑幾句話就可以把薑子牙弄出去,他的心裡很清楚,薑子牙是什麼身份,那可是天尊之徒,如此敏感的身份,聞仲不可能不關注,經過一夜,想必姬昌渭水請賢之事已經傳到了聞仲耳裡,就更不可能讓薑子牙輕易離商。薑子牙的兩個身份都非常重要,每個身份對聞仲來說都不簡單,有可能意味著闡教偏向西歧,這可事關天下走向的大事,沒人比他更清楚闡教的強大,所以他無論如何都要留住薑子牙,一定要搞清楚他投靠姬昌是個人行為,還是闡教的意思。浪七也是後來才明白個道理,所以他來此的目的從要求釋放,改成麵見薑子牙,采用漫天要價,落地還錢之策,故意裝出最後失落的表情,從而讓聞仲答應自己見到薑子牙,聞仲的得意恰恰正好入了浪七的局。侍衛在得到聞仲的許可後,領著浪七前往薑子牙的去處。直到見到薑子牙,浪七這才知道聞仲之前的話還真不是托詞,他的確沒有囚禁薑子牙,見到薑子牙的時候,他正在府內人工湖邊釣魚,不過這次用的可不是直鉤,看來這家夥喜歡釣魚倒是真事。侍衛領著浪七到地方後便不動了,浪七回頭怒道:“西歧有機密國事相商,你等莫非要竊聽西歧機密不成?”那侍衛不笨,本是想借機探聽兩人說些什麼,好回去稟告太師,結果被浪七這麼一吼,也不好意思待下去,畢竟剛才浪七和聞仲的對話他也聽到,知道眼前這人膽子特彆大,連聞仲都都得罪,脾氣也不好,這種人不好惹,如今抬出個國家機密的借口來,更是不敢聽下去,手一揮便讓人退了出去,這裡是太師府,反正也不可能有人從這裡逃出去。薑子牙沒有理會浪七,自顧著鉤魚,浪七沒好氣的在他身後坐了下來,不滿道:“你倒好,坐在這裡安心釣魚,害的我在外麵擔驚受怕。”“嗬嗬嗬……”薑子牙頭也不回的笑了笑,“貞人多慮,想我身負國使,又不曾過錯,聞仲雖霸道,可也不是個蠻不講理之人,不會加害於我,況且他還是截教中人,雖然兩教教義不同,可表麵上仍是仙友,雙方自然也是互不得罪,我若死在太師府,聞仲如何向我師尊交代,往重了說,便算是挑起兩教之爭。”浪七表麵上哦了一聲,心裡早把他罵個要死,這個道理難道我不知道?可問題是我們來這裡是做什麼的?難道你心裡不知道?真的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但也隻好歎息道:“此話不假,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此來何事?是受了西伯侯之命確認妲已,這不僅事關我的清白,更事關西歧國運,你也不想西歧再出一個妲已吧!況且如今天下大勢,東南俱反,我西歧如走懸絲,每過一日,西歧便多一分危險,我們總不能隻顧自己生命安全,而不顧西歧安危吧!”浪七這帽子扣的夠大,但其實理由十分牽強,不過由於這帽子夠大,薑子牙被戴的看不清,忙收了釣具,驚道:“多虧貞人提醒,險些誤了大事。”“我馬上便離開此地,前往宮內見妲已,再火速返還西歧。”薑子牙急道。浪七被他這話氣的幾乎兩眼翻白,再也忍不住冷笑道:“薑尚,你當聞仲是個傻子嗎?你以天尊之徒的身份投靠西歧,你以為他還會放你回西歧?彆忘了,西伯侯當年被囚羑裡七載,你自認比起西伯侯如何?”薑子牙恍然道:“對對對,那……那該當如何?”浪七道:“此事需從長計議,但有一根本原則,那就是以確定妲已身份為此行最終目的,為了這個目的,我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無論是付出生命甚至尊嚴,都絕不吝惜,若做不到這一點,則計劃無從談起。”薑子牙當即接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浪七見薑子牙應允,這才緩緩說出自己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