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城牆不高,仍是風疾雲淡,極目之處,點點人間煙火,萬花綿翠。
“我說過,我們還會再見的。”幽幽女聲從身後傳來。
張七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剛才的一切正是為了此女,他相信在暗處自有人把他的話一五一十的彙報給她,但為了把他和之前那個純正憨憨帶有點狡詐的形象符合上去,他還是裝著回頭看了一下,然後“愣”了一下,“是你?”
“浪七!”張七轉身看到身後的黑白魔女,在那層厚厚的輕紗裡傳出冷冷的兩個字。
張七麵露“訝”色,“是你!”
依舊是那個高傲的黑白魔女,那一襲黑披風下是臨風城最神秘的女子,還有那冷若冰霜的聲音,然而久經滄桑張七卻早已看到,這些隻是一種自為保護,在那深深的黑紗下,或許是很多人都未見過的黑白魔女,至少他聽的出來,那冰冷的語言裡暗藏的那一絲期待和開心。
這次臨時精心設計的“偶遇”並不在他的計劃之內,因為他的計劃裡隻有玄天成和柳如雲,但這並不影響原先的計劃,相反,如果可以借機測試黑白魔女對自己的態度,反而可以成為另一個契機,如今看來,這個測試是沒有必要了,以張七對人情世故的了解,眼前這個冷冰的黑白魔女定對自己有所好感,雖說這種程度離男女之情尚有些距離,但這種好感一旦開了頭,轉變成男女之情隻是時間問題,以他的手段,他可以讓這個時間無限縮短。
“不是我是誰,我說了還會再見,就一定會再見。”看到張七的意外之色,黑白魔女有些得意,很顯然她並沒有看出這隻是張七的精心設計。
“那是當然了,在這臨風城,堂堂黑白魔女,定能事事如意,有何怪哉!”張七歎了口氣,但語氣中顯然有點不太恭維之意。
“你!”黑白魔女為之語塞,從小到大除了父親,沒人敢用這麼態度和她說話,神色漸冷,跟中殺機漸露。
張七感受到這股殺機,但卻絲毫不為所動,黑白魔女的心態變化如井中月反映在他的計算之中,他斷定此殺機絕不會顯現,隻不過久居人上,一時間被自己撞了個不滿所至,用來過渡與自己的交流方式,而他此言目的正是用來緩衝他與黑白魔女之間巨大的身份鴻溝。
果不其然,黑白魔女的殺機隻是曇花一現,轉而歎了口氣,幽幽道:“原來你也是和其他人那般看我。”
張七忽然上前一步,猛的貼近,遠處兩股致命殺氣瞬間罩著張七全身,他絕對相信,自己再進一寸,這兩股殺氣足以讓自己當場斃命,這絕非妄自菲薄,而在這絕對的實力麵前,他根本沒有任何一絲活命的機會,然而就在同一時刻,魔白魔女的手一擺,那兩股殺氣卻忽然消失不見,就像是從未出現過。
張七內心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他再一次賭對了,自此,他麵對黑白魔女再也不是被動的處於俯視之姿,而是掌握了同等的主動權。
張七離的很近,呼吸之間都能掠動那輕紗浮動,他卻像是根本沒有感受到剛才那殺氣般,隻是淡淡說了一句:“這話本應是我說的。”
黑白魔女愣了一下,這話本應是他說的?
她回憶了一下剛才的話,似乎明白了什麼,然後做了一個她這一輩子都沒做過的舉動。
側身行禮,認真道:“唐突失禮,勿怪!”
這一舉動倒是真讓張七有些意外,他本隻想借此拉近與她的身份距離,卻不曾想看到黑白魔女如此溫純一麵,看來外界所傳不實,倒讓他對眼前女子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張七真誠的笑了笑,“看來這話都不應該出自你我之口。”他看了看黑白魔女,補充了一句,“至少目前為止是如此!”
黑白魔女聽的出來,張七的話似乎另有所指,不過對她來說,對她的人生來說,這又算得了什麼,她隻是笑了笑,轉過身去,與張七並肩於城牆,遙看遠方。
“想不到在這裡看,風景還不錯呢。”黑白魔女的笑了笑,忽然說出一句話。
“站的太高,無視腳下螻蟻,站的太低,不見蒼穹飛龍!”張七淡淡看著遠方,似有似無,眼神中隱見著無上智慧。
黑白魔女似乎被張七的話吸引住了,隨著語境漸入漂渺,迷離的眼神似懂非懂。
“你是個有趣的人。”她歎了口氣,然後沒等著張七回話,難得的笑道:“至少目前為止是如此!”
張七微怔,她居然學著自己的話?沒想到暴戾的黑白魔女為還會有如此俏皮的一麵,下意識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學舌小鸚鵡!”
黑白魔女從小到大,除了他父親,沒有異性能靠她如此之近,更彆說還與她有肢體接觸,因為那些人早已成為屍體,可奇怪的是,她不但沒有躲,還似乎很享受張七的拍肩,甚至能感受到衣衫那端傳來的手掌溫度,這處溫度和父親的很像,讓她覺的十分舒服。
後來才反應過來,不好意思道:“你剛才說什麼?”
張七尷尬的笑了笑,事實上他沒有在這個世界見到過鸚鵡,想必就算是有類似鳥類,恐怕也有彆的名字,“沒什麼,打個趣而已。”
“大智若愚,大勇若怯,大直若屈,大巧若拙,想必這才是真正你。”黑白魔女看著張七深邃的眼神,迷離的低吟著。
“唉!”張七看著她,淡淡的說了句:“我是極智生愚,極勇生怯罷了。”
奇奇怪怪的各自對不上話的聊天中,和那一下莫名的拍肩,兩人之間似乎一下就消除了之前的隔閡。
聆聽者往往比傾訴者需要更強大的耐心,看著展開心胸的黑白魔女,聽的入神,看的真切,似那曇花身側的綠草搖曳……
黑白魔女說了很多,包括她那傳說中的大魔頭父親,還有家裡那幾隻可愛的貝斯獸,有那滅族之戰的屠戮殺場,有那後廚偷吃的尷尬……
張七發現,這個傳說中暴戾的魔女其實隻是一個無處安放快樂的少女,老來得女的魔頭場主了靜對她極為寵愛,使她從小就不知道什麼叫拒絕,使她從小就知道一件事,想做就去做,從來沒有敢忤逆她的想法和做法,可是,她不快樂……
隨著年齡慢慢長大,她也感受到很多人看她的眼神充滿異樣,這種所謂的異樣就是異樣,並沒有褒貶之分,除了敬而遠之的敬畏,就是冷汗直冒的恐懼,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她喜歡像其他女孩一樣,身上有溫暖的親切,有肆無忌憚的直視,有責罵懇切的問候,但她什麼都沒有,於是,她選擇了沉默,選擇了麵紗……
了靜非常清楚自己女兒的武道天賦,在她小時候就讓她修習那部神秘的佛門功法,他不想讓女兒錯過最佳的入道年紀,他覺的女兒可以比自己飛的更高,走的更遠。
先天的天賦加上無上功法,配上了靜給她找的各種頂級資源,黑白魔女的武道進境堪若飛升,外界流傳她不到百年晉入大成境,而實事上,早在三年前,她便入了化神境,一腳踏入臨風城的武道巔峰。
聽到這裡,就連張七也不免驚訝,至少到目前為止,他連大成境的人類都沒戰鬥過,那種恐怖的威壓隻在所謂的侍從身上感受到,可沒曾想,這個看上去弱不經風的少女居然是化神境,這隻能說明通靈境之間的每一個差距都是鴻溝,他若當時那怕有一絲絲的不軌之意,人家一個指頭就足以讓自己灰飛煙滅,看來這所謂的侍從保護隻是個障礙法而已,避免暴露魔白魔女這個天才少女,卻沒想到如此驚人的秘密她居然肯定主動相告。
武境再驚人,她也隻是一個未經世事的少女,也有著粉紅和俏皮的夢想,有一天,她偷偷來到廚房偷點東西吃,卻意外看到一個廚娘在角落掩麵而泣,她心生好奇,隱去身份相詢,得知被城內一貴族子弟欺淩,並揚言若一日在臨風城就要受他欺淩,對方勢大,求告無門,想到此處傷心而泣。
黑白魔女聞言大怒,便去尋人,在街上恰巧遇此惡霸,令侍從一怒殺人,可不曾想對方中有一大成境巔峰高手趁機走脫,聽廚娘說,此人也有份參與淩辱,她怒氣中燒,一直追到此人家族府邸,然此處畢竟是其家族重地,高手眾多,兩個侍從無法力敵,於是她便親自出手,於一群大成境高手叢中親取其首級,隨後瀟灑揮袖而回,無人敢擋。
此事發生後,第一時間就有人回報了靜,而他做的第一反應更是出人意料,居然自親帶人上門屠殺,那家族滿門上下數百口全部被殺,甚至連條狗都不放過。
彆人不知道此事原委,但張七一聽就明白,他就是殺人滅口。
了靜出身強盜,心狠心辣,更對人性本惡深知不疑,一旦讓人知道她女兒有著擊殺大成巔峰的實力,一定會暴露她驚人的武道天賦,恐有無儘麻煩,這些事自然是天真的黑白魔女無法考慮到的,所以了靜選擇了最簡單方式——滅口,對他來說,些許人命和草芥無異。
正由於了靜殺的乾乾淨淨,所有人都沒看到了靜出手,但卻看到黑白魔女含怒追殺到人家家族重地,所以這滅族凶殘之事自然落到了她的頭上,至於怎麼殺的,坊間卻有很多傳聞,有說是帶了幾百個黑白魔場殺手乾的,也有說是幾千人的,但無論多少,總歸這一切都是黑白魔女帶人乾的,也就有了那個看了黑白魔女一眼就被滅門的傳說,而她借此一躍成為暴戾的代名詞。
黑白魔女不懂解釋,也不會解釋,而了靜卻發現有了這個名頭,她女兒好像更安全了,他就更不會解釋,就這樣,後來被他有意無意的創造了各種離奇的橫行霸道事件,有些確有其實,就是有些誇張,有些壓根就不是她做的,反正這些也不重要。
哎!
張七歎了口氣,沒想到傳說中的黑白魔女居然是這樣一個人,或許在知情者看來,她不但不是什麼魔女,還是個聖女,至少是個頗有些正義感的可愛少女,但在張七看來,事情並非如此,從她剛才的表情來看,對所謂的滅門說的亦是輕描淡寫,或許在她的意識裡,這也並非是件多麼不堪或殘暴之事,這當然和這無序的血腥極樂世界有關,但至少在她的心裡,生命並沒有那麼重要,如果他沒有所謂的大智和大勇,或許下場就是那幾百個人裡的其中一個。
“說的好暢快呀!嘻嘻……”黑白魔女舒了一個懶腰,她今天穿了一身短裝,伸腰的瞬間張七看到了那不足一握的細腰,還有吹彈可破的肌膚,不知怎的……
“真好看!”張七忍不住說了一句,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的腰,莫名的心頭一熱。
黑白魔女“呀”了一聲,臉瞬間通紅,馬上把手放了下來,好在紗巾遮著。
張七尷尬的轉過頭,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忽然說出這種調戲的話來,但腦海裡還是她那不及一握的玉白細腰。
“你呢,浪七!”黑白魔女知道張七不是那種色狼,因為真正的色狼看到後也不會說出來,為了緩和尷尬,也是想多了解張七。
“浪七?”張七喃喃著低語著這個名字,看著無儘的遠空,想像著儘頭的那個世界。
或許再也回不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