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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二十大板(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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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臨朝武氏者,性非和順,地實寒微。昔充太宗下陳,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節,穢亂春宮。潛隱先帝之私,陰圖後庭之嬖。入門見嫉,蛾眉不肯讓人;掩袖工讒,狐媚偏能惑主。踐元後於翬翟,陷吾君於聚麀。加以虺蜴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殘害忠良,殺姊屠兄,弑君鴆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猶複包藏禍心,窺竊神器。君之愛子,幽之於彆宮;賊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嗚呼……”

待上官婉兒一字不差的念完《討武曌檄》後,天後莞爾一笑,“曉珤兒,駱賓王這篇討朕的檄文如何?”

馮靖迅速拿捏好調子,斟詞酌句道:“此文雖牽強附會無中生有,然立意甚高,很能蠱惑一批愚腐之徒!”

“不錯!”天後輕輕拍案,“可惜駱賓王一代雄文竟成助紂為虐之器。”

馮靖點點頭,“確實可惜了,駱賓王才氣縱橫,卻隻做到長安主簿一職。因為屈才,才被徐逆趁機籠絡。”

“曉珤兒微言大義,朕感觸良深。”天後輕輕擊節,若有所思道:“如何才能廣開取士之途?”

略一沉凝,馮靖朗朗一聲:“武有軍功製,文可科舉取士。”

天後默了默,接著道:“本朝有科舉取士一途。”

馮靖噴的一笑,“說到本朝的科舉取士,坊間有一句笑談:三十老孝廉,五十少進士。”

“何意?”

“說明其規模甚微,且授官率不足百分之五,杯水車薪而已。即便如此,其中的孝廉皆出於門閥子弟,說白了這種科舉就是一種改頭換麵的門閥舉薦,而真正的寒門學子根本沒有參與的資格,因為失望所以不感興趣。而對於一個幅員遼闊的帝國來說,朝廷經略國家的新鮮血液還遠遠不夠!”

“善!”天後凝神,頷首,“說得再透徹些!”

“臣以為,真正的科舉應是:朝為田舍郎、暮蹬天子堂,隻要有才!”

天後麵露欣喜,“你的意思是,科舉應麵向普天之下的寒門學子?”

“正是。”

“然現實是,廟堂之上皆為世襲世爵者,你這種新科舉將會觸動許多人的利益,阻力將會很大!”天後輕輕皺眉。

“新科舉即新政舉,新政的阻力從來難免!”

“嗯……”天後點點頭,陷入沉思。

馮靖此刻已思如泉湧,決意把話說透。

“天後想過沒有,在目前這種舊的取士體製下,且不論這些所謂的‘士’是否真材實料,關鍵是大小官吏的舉薦和任命皆操縱於宰相和少數權貴的手中。因此而來的後果是,入仕者及其權貴親屬皆感激宰相等少數幾個弄權者。”

“繼續講。”

“即便宰相不想結黨,而‘相黨’自會盤結於朝,無形之中皇權將被相權大大削弱。”

“相黨?”

天後愕了愕,半晌才點點頭,“此乃痼疾核心,曉珤兒一語中的,接著說!”

“天後可兩條腿走路,一條世襲世爵舉薦,一條采用大規模新型科舉。”

“不錯,此法頗有新意極為可行。”

“臣以為,若實施新科舉,天後須親自擔任主考。如此一來,凡進士者皆為天後門生,不出幾年,天下官員皆出自天後門下。到那時,世襲世爵將不亡而亡!”

“有想法,有辦法。”天後眼中頓時熒光閃爍,“善!”

“昔商鞅變法阻力更大,卻造就了大秦帝國的四海一統!”

“朕意已決!”天後拍案而起。“新科舉的議程綱要先交你秘籌,一俟徐逆授首,朕將大開恩科,廣取天下寒士!”

“諾!”

正說著,就見中書舍人紀子惠唯唯諾諾走了進來。

“何事?”太後冷冷一聲。

紀子惠噗通跪下,“臣請天後恩典,饒恕犬子連魁。”

太後蛾眉微皺麵含厭惡,“紈絝子弟無功而祿,不思進取隻會尋釁滋事,看來取士之道真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了!”

紀子惠哭哭啼啼道:“太後明鑒,犬子與程武觀鬥毆不假,但殺人之事絕不敢做!請天後法外施恩。”

“夠了!”天後一聲斷喝,然後對馮靖微微頷首,“此事馮卿去辦,儘管法外有情,然罪不可赦!”

說著她不再理會紀子惠,徑自拿起朱筆審閱起奏章來。

見紀子惠仍不明就裡還在那裡磕頭蟲似砰砰叩地,馮靖急忙拉起他使個眼色。

兩人無聲向外走去。

到了殿外,紀子惠苦著老臉抱拳一揖,“馮兄,咋辦?”

紀子惠老來得子,為了孽子也顧不得官身體麵了,開口就叫馮哥。

“不敢不敢。”馮靖急忙抱拳回禮,“天後既曰法外有情,貴公子理應當庭開釋。”

紀子惠頓時老淚縱橫,對著紫宸殿噗通跪下連磕了三個響頭。

馮靖接著又道:“然天後還說了,罪不可赦!”

紀子惠此時剛直起身子,聽到這話頓時身子一晃,噗通栽倒在地上。

馮靖手疾眼快,一把將他拽起。

老紀就是個書呆子!馮靖再也不敢開玩笑了,急忙安慰道:“法外有情和罪不可赦連起來的意思是,打一頓板子放了算逑!”

紀子惠頓時恍然大悟,捂著個老臉嗚嗚哭起,“打、打、打,狠狠的打……”

“二十板子行不行?”

“行……行……隻要彆打死。”

因為紀連魁是勳貴世家子弟,被捕後直接被押入了大理寺,若是一般罪犯則歸京兆府衙門審理。

※※

馮靖口含天憲而來,大理寺卿劉晨親自出迎。

大堂之上接旨已畢,劉晨一揮手,紀連魁旋被押至堂上。

劉晨也不多言,對著馮靖一抱拳,“兄弟有僭了。”

馮靖趕緊回禮,暗中伸出兩根手指示意,“拜托劉兄。”

劉晨一拍驚堂木,“天後諭旨,紀連魁情有可原罪不可赦。來啊、打二十板子!”

馮靖一聽頓時放下心來。

打板子就是杖刑,堂審官員的行刑口令都有切口,行刑者手上自有輕重緩急。

若說“打二十板子”,則意味著不痛不癢在屁股上啪啪二十下,聽上去劈裡啪啦聲音脆響,受刑者最多也就落一皮外青傷,兩三天就能複原痊愈。

若說“好生打二十板子”,則意味著屁股打得稀爛,沒三個月受刑者絕對爬不起來。

若說“著實打二十板子”,那就意味著要當場刑斃了,擊打部位多選後背的心、肝、脾等要害,一杖就能結果性命。

刑畢,紀連魁被當庭開釋。

馮靖對劉晨一抱拳就要離開,不料劉晨一把拉住了他,“馮兄慢走。”

“劉兄何事?”

“因著人證物證俱在,紀連魁肯定不是真凶!真正的凶手至今仍逍遙法外,我想請教馮兄,真凶何在?”

馮靖和劉晨曾聯手辦過飛鷹騎的案子,劉晨很佩服他的辦案水平。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老子就是真凶!

馮靖強忍著暗笑,嘴上胡亂應付到,“說白了這是個無頭案!我聽人說,程武觀雖係盧國公旁係侄孫,卻長期勾結江湖匪類兼營黑道買賣,分贓不均或江湖私鬥都是其被殺的因果,我兄的偵緝方向應向黑吃黑這一點上靠。”

“馮兄所言不差,可您這個圈兒畫地稍微有點大了。”

“劉兄還是沒聽明白,兄弟索性往白了說。”

“請講。”

“外麵有人傳言,程武觀長期充當殺手掮客,從中獲取巨額牙錢,以他的家世、身份及財力,小買賣絕看不上,要乾就是大案,例如飛鷹騎皇宮行刺案。”

“明白了!”劉晨一拍腦袋大叫了一聲,“皇宮行刺案和程武觀被殺案接踵發生,程武觀又身為掮客,其中的滅口意味很濃啊!”

“立刻緝捕全城所有的明暗掮客,具體偵辦可交京兆府實施,他們對黑道更熟悉。”

“多謝馮兄提點,我知道該怎麼做了。馮兄,改日你我坐坐,容兄弟略表寸心。”

“劉兄乃前輩大法官,改日我來做東,你我不醉不歸。”

皇宮行刺乃驚天巨案,上下的聯絡應由一連串掮客構成,與璫璫關聯的掮客除了程武觀就是黃掌櫃了,如今兩人均已斃命,上遊的掮客就讓劉晨去抓吧。

路上,紀連魁捂著屁股嬉皮笑臉,渾然不把剛才的杖刑當一回事。

紀子惠見狀苦著臉子對馮靖說:“他馮叔,你瞧這貨,我紀家祖上不知造了什麼孽,生出這麼個渾不吝!”

馮靖也不願在輩分上跟紀子惠再費口舌,他擺擺手道:“老紀,世上有斜木料自有直木匠調理,我看貴公子頗有漢子氣概,不如送去從軍吧。”

“這個……”

紀子惠這裡剛一遲疑,紀連魁便熱著臉子接上話茬,“馮叔,我早就想投筆從戎了!都是家父死活攔著,否則我早就在安西都護府混出個中郎將了。”

“彆彆彆,你我年齡相當,叫我馮兄吧。”

“那怎麼行?您與家父同朝為僚,論輩分該稱您馮叔。”

“既如此,叔就跟你不客氣了。”說到這兒,他扭頭看著紀子惠,“老紀,黑齒常將軍即將率軍出征,就讓連魁跟著當個副將或侍衛曆練曆練,如何?”

隻要不親冒矢石上陣玩命,曆練曆練也不失為一條晉身之途,總比混跡市井惹事生非強許多。

無奈之中,紀子惠遲遲疑疑作了口,“副將或侍衛……當……當然可以了。”

紀連魁激動萬分,噗通跪倒,“請父親大人放心,兒子絕不負大人期許!”

說著,他又轉過身來,咚咚給馮靖磕了仨響頭,“馮叔栽培之情,小侄定當後報!”

馮靖莞爾,順手從街邊小鋪討來紙筆,刷刷幾下寫了個薦表。

“拿去,速找黑公爺報到!”

“諾!”

※※

聽了對紀連魁的處置,天後感歎道:“太宗時代天下初定,以戎製馭臣,文武百官在統一的軍令下尚能齊心協力。如今承平已久,朝中便有了忠臣、奸臣、能臣、弄臣之分,朕隻能和光同塵因人而馭了。”

馮靖心領神會,“天後所說可是指紀子惠?”

“對,他是忠臣!然忠臣必孤直,隻會做事而不會作人,朝中肯定沒有人緣,朕若不伸手相助,其子說不定會死在獄中也未可知。”

“臣受教匪淺!”

“凡奸臣必有才,會做事也會作人,所以能拉幫結派結黨營私,稍有風浪便見風使舵趁火打劫。”

“目前朝中風浪乍起,奸臣必會乘機興風作浪。”

“眼下的朝局是戲中有戲,朕隻管穩坐釣魚台,讓他們先跳一陣子。”

“怪不得天後近來一直在朝事上不疾不徐。”

“一切有待塵埃落定。”

說到這裡她忽然一笑,“曉珤兒自認是何種臣子?”

馮靖頓時嚇了一跳,“臣……臣自認是忠臣。”

見他很不自然,天後哈哈笑起,“還可加上一個‘能’字嘛。”

忠能之臣!這個考語極高。

於是他更不自然了,紅著臉子吭吭哧哧道:“臣豈敢?”

不料天後話鋒一轉,“過幾日令月兒在少陵梨園有個詩會,你且代朕一行吧。”

此時他才意識到,天後此前的“忠奸”鋪墊就是為了最後這層意思,他隻好朗朗一聲。

“諾!”

既為忠臣,死且不避,何懼區區詩會?

再轉眼一想,天後這麼做實際上是出於尊重自己,否則不會拐彎抹角大費周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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