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豐哼了一聲,將手中酒杯重重拍在桌岸上,杯中的酒灑在他衣袖上。
韋小寶不知道對麵二人的宦官身份,盧植卻是知道的,更是清楚宦官對“男人的玩意兒”這句話是多麼敏感,開口罵道:“小寶,不得無禮,快向左大人賠禮。”
韋小寶心想:“萬一惹得他們生氣,這頓飯草草了事,說不定盧植這老小子還得拉著我教訓一番,倒不如我哄著他們開心,趁機把他們都灌醉,老子就有機會逃跑了。”
韋小寶起身伸手從麵前的酒樽裡舀了一勺酒倒進酒杯,端著酒杯往左豐麵前走過去。
左豐身邊的那人趕緊伸手按在腰間長劍的劍柄上。
盧植說道:“小徒生性頑劣,無意間冒犯大人,還望大人不要見怪。”
左豐說道:“盧大人可是朝廷名士,怎麼會有如此粗鄙的學生?”
韋小寶心想:“哎呦,老子給你敬酒,你還看不起老子。”
盧植說道:“小徒雖然出身卑微,卻能以朝廷為重,棄暗投明,日後老夫一定好好教導,也希望左大人能多多關照,希望有朝一日也如唐大人這般飛黃騰達。”
左豐身邊那人聽到盧植的話,臉上肌肉一陣抽搐,說道:“盧大人言重了,我現在的一切都是皇上和左大人賞賜的,飛黃騰達不敢想,隻求能為朝廷效力。”
左豐乾笑了一聲,端起桌上剩下的半杯酒一飲而儘。
韋小寶心想:“唐大人?難道這人就是唐周?”
盧植說道:“小寶快滿飲此杯,再給唐大人賠個不是。”
韋小寶喝乾了杯中酒,又倒滿了自己和對麵唐大人的酒杯說道:“唐大人能在左大人身邊辦事,真是讓我羨慕。雖然我在盧大人的安排下拿住了反賊唐秦,這點功勞跟唐大人比起來真是不值一提啊。”
韋小寶來之前,盧植已經與左豐二人交談許久。韋小寶雖然不知道盧植說了什麼,但是此刻順著盧植的話茬往下說肯定沒錯,也順便試探試探對麵的唐大人是不是自己猜測的唐周。
那人確是唐周,而且早已經聽盧植說過韋小寶協助他捉拿唐秦的事情。此刻聽到韋小寶親口承認,唐周雙目之中已經冒出了火,卻隻能端起酒杯與韋小寶一起喝了。
唐周的表情變化雖然隻是一瞬之間,卻沒有逃過韋小寶的眼睛。
韋小寶喝完酒走回座位,坐下之前又看了一眼唐周,發現他正盯著自己。韋小寶心想:“你一臉要吃了老子的模樣,看來你就是唐周,外麵囚車裡關著的就是你親弟弟沒錯了。隻是你一個小太監,怎麼跟著這麼大一個官跑來前線?難道那個左豐也是太監?對了,肯定是太監,不然為什麼會因為老子提起男人的玩意兒就生那麼大的氣。”
想到這裡,韋小寶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褲襠,臉上又是一陣嘲諷的笑意。
唐周一直盯著韋小寶,看到他這番動作表情,以為他又在諷刺自己,恨得牙關緊咬,臉上的肌肉都抖動了幾下。
韋小寶心想:“難道這個左豐就是陳敗提過的小黃門?如果就是他,那我怎麼才能跟他接上頭呢?張梁隻說在軍營裡留下暗號,可是暗號是什麼老子又不知道。就算老子知道,也不能直接去找他對接啊,萬一他不是老子要找的小黃門,豈不是伸出腦袋讓人家哢嚓嗎?”
想著想著,韋小寶不自覺倒滿一杯酒灌入口中,放下酒杯的時候看到唐周還在盯著自己,下意識衝他點了點頭。
唐周以為韋小寶是在挑釁,也跟著喝了一杯,也衝著韋小寶揚了揚脖子。
韋小寶心想:“看來你小子有點不服氣啊!”
韋小寶和唐周就這樣卯著勁分彆又喝了三杯。
再端起酒杯的時候,韋小寶偷瞧了一眼盧植和左豐,見他二人相互說著客套話,手裡的酒杯也不停起起落落,再看向唐周的時候他正仰著脖子灌酒。
韋小寶趁機把杯中酒倒向身後。
軍帳中的四人,左豐和盧植一邊喝酒一邊討論著朝廷勞軍賞賜和攻打廣宗縣的事情,唐周要跟韋小寶在酒量上分個高低,而韋小寶一邊盤算著如何驗證左豐的身份,一邊找機會把酒杯倒空。
唐周心中帶著怒氣,又被韋小寶偷奸耍滑,不多時就已經酒意上頭,身體搖晃。
左豐突然大聲說道:“既然盧大人執意要圍而不攻,那這次帶來的糧草輜重也就用不了那麼多,我隻好帶回去一半還給皇上了。”
盧植說道:“左大人一路押送糧草已經十分辛苦,再帶回去豈不是又要勞煩大人嗎?不如輕車簡從返回洛陽,一路上大人還能遊玩一番。何況軍中糧草被黃巾軍燒了大半,多些糧草也是為了有備無患。”
左豐說道:“雖說這糧草被燒是為了設計捉拿反賊奸細,可是畢竟丟了糧草,恐怕朝廷追查下來盧大人難辭其咎啊。既然盧大人需要多準備一些糧草,就心疼我們回去路上辛苦,不如把這一半的糧草輜重折算成軍費,讓我帶回去向皇上交差吧。”
韋小寶暗笑一聲,心想:“這小太監敲竹杠的功夫不比你小桂子爺爺差,看來小玄子說的太監不能乾政真是大大的好主意。外麵的官兵少說也得幾萬,你把人家一半的糧食都拿走,你們家算上你爺爺你奶奶你爹你媽你兒子,幾輩子也吃不完。對了,你是太監,沒有兒子。你說是帶回去給皇上交差,哪個傻小子能信你的話。就算最後真給了皇上,那也得先從你口袋裡過,剩下多少都是你說了算。你爺爺我當年去抄鼇拜的家,就是這麼乾的。”
韋小寶能想明白的道理,盧植怎麼會想不明白。盧植說道:“左大人,老夫帶兵圍剿黃巾軍多時,軍費也所剩無幾了。”
左豐說道:“那隻好帶糧草輜重回去了,誰讓咱們是給皇上辦差,再辛苦也是應該的。”
盧植說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已經送入軍營中的糧草再拉回洛陽,左大人能擔得起擾亂軍心的罪名嗎?”
左豐見盧植動了真怒,趕忙陪笑道:“盧大人先彆生氣,我也隻是按照皇上吩咐辦事。”
盧植更加生氣,借著酒意起身指著左豐罵道:“不用拿皇上來嚇唬老夫。皇上要不是聽信了封胥、徐奉這幫宦官的讒言,早早鏟除太平道,怎麼會留給黃巾軍舉兵的時間?”
韋小寶知道盧植所說的這兩個人就是跟馬元義聯絡的宦官,就算左豐不是自己要尋找的小黃門,可是盧植當著左豐的麵這麼說,無疑是把黃巾軍造反的責任都安在了左豐在內的所有宦官身上。
韋小寶心想:“萬一左豐真是那個小黃門,又跟唐周一樣貪生怕死,被盧植這麼一罵再全部坦白了,老子豈不是白費了這麼多功夫。”
韋小寶趕緊起身扶著盧植說道:“大人您喝醉了,早點休息吧。”
盧植被韋小寶一句話驚醒,知道自己失言,竟然在左豐這個皇上的貼身小黃門麵前埋怨皇上,趕緊假裝酒醉,嚷嚷道:“放開老夫,老夫沒醉,老夫還要跟左大人再喝三杯。”
韋小寶趕緊向左豐說道:“左大人彆介意,我師父喝醉了,他老人家可從來沒懷疑過左大人會跟黃巾軍勾結,也沒懷疑過唐大人歸降朝廷的誠意。”
左豐尷尬一笑說道:“我也不勝酒力,這就告辭了。你好好照顧盧大人,等明日再商量軍事。”
左豐拉起早就喝醉的唐周,逃也似的出了軍帳。
盧植看到左豐離開,抽出被韋小寶裹在懷裡的手臂,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說道:“讓你來赴宴,隻是想讓左豐相信軍糧被燒是老夫設計捉拿唐秦的意外損失,沒想到最後反而是你救了老夫一命。”
韋小寶隻聽明白了前半句卻沒聽明白後半句,心想:“難怪你個老小子要請我吃飯喝酒,原來是拿我當了擋箭牌。”
盧植又說道:“我在他麵前議論皇上是非,又拒了他索取軍費的要求,恐怕他回到洛陽以後定然要在皇上麵前搬弄是非。”
韋小寶心想:“就算你不罵皇上,你斷了人家財路,人家也不會讓你好過。”
盧植看了一眼韋小寶說道:“今晚的事情隻有我們兩個知道,我安排你去辦一件事,你可願意?”
韋小寶心中罵道:“你們怎麼都一個樣,沒說清楚什麼事就先讓老子答應。陳敗、張梁和你老小子難道都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算了,老子先答應了你,等你睡著了,老子就溜走了。”
韋小寶學著唐秦在張梁麵前說的話,說道:“一切聽大人吩咐!”
盧植點點頭說道:“老夫果然沒看錯你。左豐和唐周二人留不得,你趁他們酒醉”
說著,盧植伸手做了一個殺頭的動作。
韋小寶心中叫苦:“先不說左豐是不是老子要找的人,殺了他們到時候你再把臟水往我身上一潑,你倒是什麼事都沒有了,老子不就成了你的替罪羊。這事老子才不乾呢!”
突然,侍衛來報:“報!左豐和唐周搶了兩匹馬,劫了囚車中的唐秦逃出軍營。”
盧植手指軍帳外大喊道:“速速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