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嬰不是在那邊?他怎麼也不勸一勸陛下?”
“就是,這種事,魏嬰居然不過問?”
中書省一眾大佬都覺得稀奇。
“肯定是有人進讒言。”高聖元壓了壓手,說道:“咱們還是等陛下回來,在行勸誡。”
“倘若陛下不回來呢?”有人說道。
“那咱們就出宮去找他,天子不坐鎮紫微,天天在外麵,像什麼樣子!”高聖元道。
“對,陛下不來,咱們就過去!”
眾人達成共識後,杜豐年說道:“這件事,千萬不能透露出去,若是流民知道了,肯定要出事。”
“不錯,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最後達不到要求,必然有損陛下威嚴!”禮部尚書,永興縣子餘世法說道:“陛下這一次著實魯莽了,就算把國庫掏空,也不可能建起三萬套房屋。”
他們已經看了圖紙,不隻是一個小房間,而是足以滿足一個五口之家,常年生活的居所。
比地主住的還好,這誰受得了?
“先寫信給陛下,勸勸再說。”杜豐年無奈搖頭。
眾人沒辦法,隻能先寫信。
可世上豈有不透風的牆?
消息傳出宮去,半天時間,就在京師引起軒然大波。
世家大族都在看笑話。
自李玄明繼位,天災人禍不斷,似乎昭示著他的‘繼承’不合法性。
世家大族也更加看不上這位擁有‘天日之表,龍鳳之姿’的皇帝。
上一次,李玄明憤怒轟走了朝臣,沒幾天,就做出這等昏頭的決定,著實可笑。
而閒賦在家的齊春和,更是痛心疾首,“昏了頭了,掏空國庫,掏空糧食,待到來年,大禍將要臨頭也!”
他憤慨不已,甚至氣到渾身發顫,站不穩腳跟,“昏君,昏君呐!”
他不顧家人的勸阻,怒氣衝衝的來到了皇宮,一路從宮門外罵到了含元殿。
在得知皇帝不在後,更是氣的一屁股坐在了殿內。
高聖元知曉,也是無奈跑過來勸阻,“春和兄呐,你這是做什麼?”
“高仆射,陛下可以罷免我的尚書之位,卻不能拿朝廷社稷開玩笑,這已經不是賑災,是在慪氣了。”
齊春和怒聲道:“與我慪氣需要下這麼大的成本嗎?他不就是想讓我低頭嗎?
好,既然如此,那我低頭又如何?”
他以為,李玄明是在與他慪氣,把江山社稷當兒戲,所以才會如此憤慨。
高聖元苦笑一聲,他覺得皇帝是在跟所有人慪氣,而不隻是他齊春和。
但這話他可不能說,非把這老兄弟氣死不可。
“春和,息怒。”杜豐年道:“陛下不在宮中,你乾坐著也沒用不是?”
“那你告訴我,陛下在哪,我這就去找他,隻要陛下能消氣,要我命都行。”齊春和道。
就他這怒氣衝天的樣子,杜豐年哪敢告訴他,便說道:“消消火,先去中書省喝茶,等陛下回來,咱們一起過來,總好過你一個人不是?”
“我不,我就坐這裡等,陛下什麼時候回來,我什麼時候起來!”齊春和也是個犟種,誰來都不好使。
獨孤信都驚動了,跑過來勸說,也沒用。
更要命的是,有人為了逼李玄明回宮,也不乾活了,一屁股坐在了齊春和的旁邊,“我也來陪你!”
來者不是彆人,正是曲阜縣男,給事中,太子右庶子,兼任國子司業的孔清。
“仲達兄,你怎麼也跟著添亂?”高聖元滿嘴苦澀道。
“太子不在宮中,我這個太子右庶子做著還有什麼意思?”孔清板著臉道:“正好閒著也是閒著,倒不如陪春和一起聊天。”
“我也來了!”太子左庶子,南陽縣侯杜賢也一屁股坐在了孔清的旁邊。
“慎輝,你怎麼也來湊熱鬨?”杜豐年皺起眉頭,他是京兆杜氏,而杜賢是洹水杜氏,算是同族不同宗,二人關係一般。
但他跟孔清一樣,是教導李貞的。
“太子不在宮中,閒著也是閒著。”杜賢說道。
話落,又有一人坐下。
此人是散騎常侍、太子詹事,黎陽縣公寧至中,也是教導李貞的師長。
這下可好,都湊齊了。
朱漸離道:“你們仨這是要逼太子回宮?“
“朱中書令,陛下不在宮中,儲君也不在,就連皇後也不在,這還是皇宮嗎?”孔清反問,“我等做臣子做到這種地步,實在是失職,今歲邊關摩擦甚重,時常有壞消息傳來。
草原上,突厥人還在虎視眈眈,朝中沒有君王坐鎮,若是發生了不可言說的大事,誰能擔得起責任?”
眾人沉默。
大環境並不和平。
越來越多的人坐了下來。
“不是我等逼迫陛下回宮,是陛下本來就該在宮中坐鎮,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不是我等的天下。
若是陛下怪罪,怪我一人就好!”
齊春和麵色悲戚的道:“我齊春和,甘願擔下一切罪責。”
眾人都是肅然起敬。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沒看到齊春和罷免後,都沒人敢碰戶部尚書的位置?
誰不知道戶部尚書是肥缺?
有人敢主動請纓嗎?
沒有。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與其說,是皇帝慪氣,倒不如說,是君權和臣權的碰撞。
這是兩個階級的碰撞。
眾人心知肚明,可誰也沒把這件事給挑破。
齊春和明白,所以他來了,但他不是為了讓皇帝低頭,實在是不忍大好局麵被毀。
他看著周圍的同僚,哀求道:“大貞有今日,屬實不易,陛下殫精竭慮,走到今天,更加不易。
千裡之堤毀於蟻穴,萬不能在這個時候鬆懈,諸位臣工們,還請助我一臂之力。
齊春和,給你們磕頭了!”
“使不得!”眾人飛快上前,攙住了他。
“春和,這頭磕不得!”
這一刻,不少人都被齊春和的精神給打動。
越來越多的人坐在了地上。
事態,已經擴散,無法阻止。
在這麼下去,朝廷都要崩潰了。
“請陛下回宮吧!”眾人齊聲喊道。
高聖元咬牙看著獨孤信,“國舅以為如何?”
孤獨信哪敢點頭,模棱兩可的道:“事已至此,還能如何?”
高聖元冷哼一聲,心一橫,道:“拿紙來,寫萬臣書,請陛下,太子,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