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多年,再次以平常心情踏上望天湖的景地,素心隻覺感慨萬千。
沒想到,這個地方,既是她與他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也是他心裡的淨土,更是母親最喜歡的地方。
自從上次聽喬太師說了無視幼年的事,說了父母的事情,素心便久久不能忘懷,想著一定要再來望天湖這裡看一看。
上一次來,是因為急著要找到木雕的主人,結果卻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讓自己身陷囹圄。
木雕的主人,素心的腦海裡一下子閃過一個人的音容笑貌,不知道兒時的玩伴如今是否安好。
故鄉一彆,再沒有相見。
曾經的三人,也隻剩她自己。
曾經熱熱鬨鬨的家,也隻剩她自己。
不知不覺,父母已經離她而去二十餘載。
“無視的老師說娘喜歡望天湖的名字,可是為什麼那麼多年來,娘都不曾來過這裡了?至於西南,更是從未提起過,他們是不是有什麼在瞞著我?表哥他又知不知道呢?”一連串的疑問在素心的腦海裡浮現,可是無人可以回答她。
跟在素心身旁的海棠和如如看到素心這般沉思的樣子,也都沒有開口去打破這一刻的寧靜。
就連藏在深處的目光,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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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漸漸深了,朱無視佇立窗前,望著靜謐的夜空久久不能平靜。
許多年前,他也是這麼一直看著夜空,看著那些衝著他眨眼睛的星星。
其他三人看著他這副模樣,隻是竊竊私語,這王爺是不是又在想著摘星星摘月亮給他的心上人。
無痕倒是想問他,朱佑榰是怎麼回事,怎麼搞得好像兄弟反目的樣子,明明之前還兄友弟恭。
不過想想,反過來,朱無視也想問問他,慕青又是怎麼回事,那他還是先不要提起這個話題。
“你們覺得我們能順利回到京城嗎?”一想到敵眾我寡,萬三千就擔憂不已。
盛祜拍拍他後背,寬慰道:“沒事,天塌下來有王爺頂著。他頂不住了,還有無痕。”
話音剛落,盛祜就承接了兩道關愛的目光。
“今晚待在永寧安全嗎?”盛祜立刻轉移話題,問向身後的人。
一番折騰下來,天色已晚,朱無視考慮到雪姬的情況,也沒有貿然繼續趕路,暫居於永寧偏遠地界的一間客棧中。
“在哪都不安全。”朱無視沉聲道,也坐了下來。
“仔細想想,我們加上湘西四鬼,可以同時對付五個人,你九哥那邊也是差不多那個人數,不行的話就直接拚一場。”
“那他們手底下的人怎麼辦?”無痕對盛祜的提議並不認可,他看向朱無視,朱無視隻是喝著水,並不作答。
“那把我要對付的那個給王爺,王爺一打三怎麼樣?我去對付小嘍囉。”盛祜不死心繼續問道。
“可惜時間不等人,如果能拖晚兩三天,相信能扭轉敵眾我寡的局麵。”幫不上忙,萬三千心裡很是著急。
“你讓那些武林人士去哪裡找你?”朱無視問道。
“落泉鎮的歡喜樓。”脫身後的萬三千,立刻動用自己的人脈召集人馬,一傳十,十傳百,那些受恩於他的人紛紛前來相助,隻是趕過來這邊還需要一些時間。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們一定想不到我們還會回去。”無痕說著,看向朱無視,是去是留,還是得要朱無視拍板才行。
“回是可以回,隻怕有埋伏。”朱無視沉吟一聲,轉頭意味深長地看向無痕。
無痕皺了皺眉,總感覺朱無視看向他的眼神不懷好意。
“趕緊去一趟,說不定人還沒睡。”話落,朱無視又自顧自飲下一杯水。
無痕見朱無視端詳著手裡的杯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他隻能認栽,什麼話也沒說就走了。
看著無痕瀟灑離去的背影,盛祜冥思苦想了一會兒,終於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想來朱無視是讓無痕找白沫去了。
事情的發展也正如盛祜所想的那樣,打破這鴉雀無聲的局麵的人,正是白沫。
“二哥,大哥,四哥!”白沫一進門,便很有禮貌地朝著在坐的幾位一一打了招呼。
寒暄之後,朱無視直入主題,在這爭分奪秒的時刻,他不想拖泥帶水。
待與眾人敲定行動細節之後,朱無視才打發所有人回去休息,隻待魚肚白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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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爺,你三番兩次放走朱無視一行人,我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殺了朱無視。”明明可以追上去,將自己那不孝女兒和段天涯親手捉了,卻被九爺阻止,柳生但馬守雖然聽從命令按兵不動,但也窩了一肚子的火。
朱佑榰斜眼看了柳生一眼,淡淡說道:“急什麼?朱無視可還沒有現身。”
“他不現身,我們把他的人捉了,來個請君入甕,豈不更好?”
“你悄無聲息地把誘餌都捉了,拿什麼來請他入甕?”
被朱佑榰這麼一反問,柳生但馬守沉默了,他本來的目標就隻在於女兒和段天涯,對於對付朱無視這方麵,他想的確實不如對方周到。
“你和駱百川帶人守住去往京城的必經之路,必有所獲。”
柳生但馬守點點頭,退了下去。
他前腳剛走,一個年輕人就從裡間走了出來。
“煥兒,說來還是你的功勞,在朱無視離開前攔住了他。”朱佑榰回身看著兒子,甚是滿意,如此也不枉費自己將他帶在身邊,費儘心力撫養他長大。
“爹既然恨之入骨,可前些天為何不直接殺了他?”朱厚煥不明白,放虎歸山又計劃再捉回來的意義是什麼。
“前些天還不是時候。”朱佑榰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絲詭譎的微笑:“前些日子殺他,可太便宜了他。”
“爹你也看到了,朱無視雖被我們捉住,可並不被動,兒子隻怕你這一放,想再抓他可就難了。”
“不會的。”朱佑榰成竹在胸,“就算抓不到他,讓他回了京城,那也無妨。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給方敘拖延時間。到那時,朱無視會比死了還難受。”
不過是父皇酒後的糊塗,憑什麼分走父皇的關注,更憑什麼被人所愛!
他必須要親眼看著朱無視失去所愛,看他墜入無底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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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你還好嗎?”重逢後還沒好好跟朱無視說說話,趁著同行,盛祜邊趕著馬車邊打開了話匣子。
朱無視正襟危坐在車廂裡,低低地應了聲:“死不了。”
盛祜點點頭,既然朱無視說了死不了,就一定死不了:“我聽無痕說,你本來是打算回京了,怎麼還返回來找我們了?”虧他還盤算著回京後好好跟素心告上一狀。
“那我走?”
伴隨著這一句冷淡的話語,盛祜隻覺身後一股寒意入骨,他不禁縮了縮脖子,乾笑兩聲後恢複了沉默。
偌大的道路上,隻有一前一後兩匹馬車快速行進著。
隨著日光漸起,視線也愈發明亮。
躲在暗處的刀劍,在日光的照射下,刺了趕路人的眼。
“籲!”盛祜與無痕,同時勒馬,警惕地看著早已布滿周圍的人群。
“柳生但馬守,你怎麼陰魂不散啊!”又見熟人麵孔,盛祜不耐煩地發著牢騷。
“這話該我來說才是。”柳生但馬守惡狠狠地盯著盛祜:“你們三番兩次乾涉我的家事,今日我可不會再放過你們!”
“你一個東瀛人,三番兩次擾我大明清淨,又怎麼說?”
朱無視的聲音透過車窗,不急不慌地繼續說道:“犯我大明者,本王必誅之!”
話落,一股殺氣直逼柳生但馬守,當下震得他連退數步,當他定睛一看,朱無視的身影已立於跟前。
“一借出雲國,二欲殺了結,三與曹正淳勾結,這一件件,本王可記你賬上了。本王可不管你是主謀,還是受人指使。”話說到這,朱無視向駱百川投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駱百川迎上朱無視的眼神,嘴角勾起一個狡黠的笑意:“十三王爺,這麼急著走,九爺可還想請你回去敘敘舊呢。”
“沒機會了。”朱無視挑挑眉,冷聲道:“上次他不說,現在本王不想聽了。”
話音剛落,一個飛鏢從朱無視耳邊一閃而過,直衝駱百川而去。
駱百川哪能想到對方玩這麼心驚肉跳的一出,吃驚的同時不忘側身回避,心有餘悸:“春夢了無痕,你這暗器,就不怕傷了你自己的人麼?”
“若是連這範圍我都計算不清,那這名聲豈不是在外罷了?”無痕從容不迫地從車上下來,移步到了朱無視的身邊,低聲笑道:“怎麼樣,剛剛有沒有提心吊膽的?”
“我要是怕的話,早反手接下還給你了。”朱無視說著,又往前走了一步,“駱百川,回去告訴朱佑榰,玩火終將自焚,多行不義必自斃。”
“這話還是由十三王爺自己去跟九爺說吧。”駱百川不再回應,調整氣息便衝朱無視打去。
駱百川一動手,他帶來的人立刻一擁而上。
無痕也沒閒著,著手處理這些隻是充場麵的烏合之眾。
倒是盛祜,直接就擋在了柳生但馬守的跟前,“好家夥,之前跟我師兄打在一起的黑衣人果然就是你!”
柳生但馬守反諷一笑,持刀向前:“是我又怎樣,今日你們都得死!”
“湘西四鬼!”萬三千探出身子喊了一聲,湘西四鬼立刻現身助陣。
看著周圍打成一團的混亂場麵,萬三千又縮回車裡,懸著心聽著周遭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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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離開後,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又有一輛馬車離開了客棧,一路往落泉鎮的方向而去。
至於馬車夫,卻是白沫。
“不要擔心,現在我們很安全。”白沫一邊趕路,一遍警惕地察看著四周。
臨危受任,白沫下定決心一定要安全護送車裡的人到達歡喜樓。
“天涯,對不起……”因為自己,害了自己最愛的人被自己的父親一路追殺,雪姬每每想起,都愧疚不已。
“雪姬,你我已是夫妻,又何須說這些?而且,歸根結底是我的錯,不是我,你也不會跟你父親反目成仇。”
四目相對,儘是無奈。
好在他的義父全力支持他們,隻是,依照義父的性格,定不會善罷甘休,縱然柳生但馬守對他們趕儘殺絕,可他畢竟是雪姬的父親,若是義父殺了柳生但馬守,他又該怎麼麵對雪姬?
“籲!”馬車的急停,打斷了天涯的思緒,他果斷抄起旁邊的劍,鑽出了馬車。
六七個人正堵在馬車前麵。
“白小姐,你往車裡去,這些人交給我!”
眼見天涯一言不合就要拔劍大戰一場,白沫咬了咬嘴唇,吞吞吐吐道:“不是,他們是我的……”
“小姐,原來你在這啊,我前兩天看到姑爺了。”
“姑什麼爺!”一旁的中年男人的怒氣值瞬間被拉滿:“那混蛋搶了繡球就不認,這要是落在我手上,我非捏死他不可!”
“你們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白沫跟天涯說完,就下了馬車,天涯看著眼前這情況,從他們的話語裡也猜到了幾分。
這幾人似乎是與白小姐相識的人。
“爹,你們怎麼來了?”
為首的男人正是白老爺,白沫的父親。
“女兒啊,這都要過年了。你怎麼還不回家?這車上男子又是?”
“他是一個朋友,我送他和他的妻子去個地方。爹,我跟叔叔住一起,爹您就不用擔心我了。”
“嗯,過兩天我也會去你叔叔那裡,你就不要再亂跑了。”白老爺說著,朝旁邊對無痕很熱情的小夥計要來了一張圖,展開在白沫的麵前:“沫沫,這位郎中你有沒有在周圍見過?”
白沫端詳了一會兒,畫中的老先生慈眉善目,可自己並未有半分印象,便搖了搖頭。
“行,你要是看到了,得請他去你叔叔家坐坐,務必幫我們白家留下他。爹走了,你自己出門在外要小心點。”許是看到白沫身後的馬車,以及車上男子的焦灼神情,白老爺也不逗留,帶人走了。
白沫也沒有猶豫,火速上了車,繼續往落泉鎮趕去。
隻盼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