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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君子劍小試身手,三清教初顯謎蹤 第二卷第四章:夢中舊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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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黃肌瘦的孩子,抽刀砍下了另一個同樣麵黃肌瘦的孩子的頭。

腦袋骨碌碌的滾到了你的腳邊,那眼眸裡還帶著迷惘。

揮刀的孩子,彎下身子,掰開了那具無首童屍的手掌,掌心裡有半個臟兮兮的饢。

拋下兀自帶血的長刀,他已取得那半個饢了,將它帶著鮮血和泥土吃了下去。

他笑了,喜逐顏開,好像一個孩子。

然後他忽地看見了你,朝你一步一步走來。

你低頭,發現你手裡原來也攥著一個饢。

長刀已然來到了你的頭頂,你看見了刀身上倒映出的倒影。

有衝天的火光,有與餓狼爭食、拚命撕咬地上腐肉的一道道身影,有易子相食的母親的眼淚,還有許多許多……最後一幕,是你絕望的眼眸!

刀落下,一陣天旋地轉後,眼前已經一片漆黑……

“啊!”黎慕江不受控製的尖叫在寂靜的法桐密林中格外清晰。

她烏青的嘴唇仍在止不住輕顫,額頭的冷汗涔涔而下,可下一刻,驚醒的她立刻將纖細的手伸到了嘴邊,然後狠狠的咬在了自己手背上。

這世上有些人,他們寧願流血,也不願輕易的落一滴淚。鮮血流下帶來的是堅強,帶走的是怯懦和淚水。

良久後,黎慕江睜開雙眼,眼中悲戚仍在,可卻無半滴淚水,她盯著自己手背上新添的傷痕,低聲自語道:

“又做噩夢了麼?”

她自八個月前開始,便被人不斷追殺,連日跋涉,數日未曾休息且滴水未進,經過方才的劇鬥後又在生死一線之間絕處逢生,曆經如此大變,早已是身心俱疲、心力交瘁,隨時都有可能暈倒,可她不願在外人麵前流露軟弱,所以匆匆和張謙君、江笑書道彆後,就一路向東朝長安城奔來。

一路上,她一直不斷提醒自己不要倒下,奔到此處,終於還是支撐不住,倚著一顆大樹,沉沉的睡了過去。

抬手抹去俏臉上因做噩夢而流淌的冷汗,黎慕江抬頭,發現無數道陽光自林間縫隙投射到了地麵,更有數道暖洋洋的落在了自己身上,看天色已是卯時,原來這一覺竟睡了接近兩個時辰——這已是黎慕江近來這些時日中睡過最長的一覺了。

黎慕江站起身來,卻發現一件事物自膝頭落到地下,她定睛一看,竟是自己送給江笑書的那件大氅,不知何時蓋在了自己膝頭。

黎慕江俯身捧起大氅,劍眉輕蹙,怔怔的出了片刻神,隨後冷冷的“嗤”了一聲後,就幾個起落,躍上了樹頂。

望向東方,隻見朝陽初升,彩霞如縷縷金絲浮遊中天,陽光灑在了黎慕江的發梢、臉龐和肩頭,更灑在了視野儘處的那座雄奇的城池之上,巍峨厚重的城牆上書二字——

長安。

…………

大秦嘉新三年,六月廿一清晨。

廣仁寺,位於長安城西北角上的一個寺廟,不過這裡供奉的不是釋迦摩尼,而是那麵容姣好、二八妙齡的綠度母。這裡的信徒也並非中原和尚,而是一群藏民喇嘛。

喇嘛們正齊齊的跪於大殿之內,虔誠的祭拜美麗的綠度母,可這幾十個喇嘛不知道,就在他們的頭頂的屋簷上,此刻卻坐著一個美麗女子。

她紮著一個簡單的高馬尾,身材高挑修長,胸膛挺得過分的直,就像一顆雪鬆。而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她右眼角下四顆排列成菱形的淚痣。

這美麗女子,自然是黎慕江了,她左手抓起身旁一塊熱騰騰的熟牛肉送入口中,右手的大皮袋一仰,潦草的飲了一口美酒,令自己翻湧的思緒逐漸穩定……

賊子們竟敢跟來長安城?他們不是已被張大俠趕走了麼?何時跟來的?我竟半點不知……需得找個機會告訴張大俠、江笑書他們。

江笑書。

這個名字在腦海中閃過,黎慕江不由得翕動了一下鼻翼。

顛三倒四、亂七八糟、口齒輕浮、滿口廢話、還偏偏自命不凡……

這種家夥,居然能入天絕門,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想著想著,黎慕江對著身旁的空氣白了一眼,好像江笑書就坐在一旁似的。

說來奇怪,黎慕江甚至想象得出,江笑書若真的在此,會怎樣為自己辯解:

“他娘的,老子是古往今來第一奇才,是小爺我屈尊勉強選擇了天絕門,怎麼到你這小妞兒這兒,竟成了我上趕著高攀了……”

“兵聖”江平智勇雙全,好不厲害,他的兒子小江公子更是天縱奇才……這些人何等了得?同樣姓江,不比這個家夥強上十倍百倍?

若黎慕江知道這個賊頭賊腦的江笑書真實的身份,隻怕會驚掉她的下巴……

黎慕江搖搖頭,將自己莫名想象出的江笑書自腦海中驅除,可還是情不自禁的罵了句:

“無恥!”

收回思緒,黎慕江看了看霞光萬道的朝陽,又看了看陽光照耀下的大半個朝氣蓬勃的長安城——

“我到長安了,真是好美的地方。這裡繁華的街道、成群的文人士子、祥和的萬家燈火、安居樂業的百姓。令我好生仰慕,好生向往,簡直與我夢裡的一模一樣……”

夢!想到這個字,黎慕江臉色一變,低頭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背,上麵有一個嶄新的、很深的咬痕。

她又想起了昨日昏睡過去時做過的那個夢,夢中那雙帶血的手,臟兮兮的饢,火光,慘叫……夢中的一切都化為了一把利刃,狠狠的刺在心頭,不斷的抽動,扭曲,絞痛……

她的手掌不由得劇烈顫抖,可是僅僅是一瞬間後,她立刻狠狠地握緊拳頭,手掌穩定的如同一件雕塑,好像方才的顫抖根本沒有存在過似的。

她知道,自己背負著無數人的命運,任何軟弱與顧影自憐都不會得到同情,甚至連自己都會看輕自己。

她攤開手掌,落下一個錦囊,繡有“至長安啟”,裡麵的密信已被取出,信上寫著一段甚為怪異的話——

進為荊棘,一路坎坷;退居樊籠,自斷喜憂;已至長安,當作取舍;舉棋不定,萬事皆休。

此刻,黎慕江想起許多年前的往事——

疾風怒號,大雨滂沱。一支年輕的軍隊在戈壁中圍成了一個圈,圈中心是一位十四五歲的女孩,她手中長劍高舉,肅穆的宣誓——

“納蘭娜甫在此,為慕江一族,為黎民蒼生,為荒狼一國,擔此重任,不迎吾主,誓不回還!”

分明是如此清晰的往事,可為何現在卻比夢境還朦朧遙遠?

“我該怎麼辦?”黎慕江看著自己手上的傷痕,喃喃自語道:

“究竟是就此銷聲匿跡,在長安了此餘生?還是賭上一切,找到他?放棄又怎能甘心,堅持卻又近乎毫無希望,嗬,舉棋不定,萬事皆休……黎慕江啊黎慕江,你怎麼還是做不出決定?”

她又忽的想起,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做過一個好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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