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格拉斯家的宴會廳,剛剛舉行過一場宴會,衣香鬢影,觥籌交錯,賓主儘歡。
入夜,賓客們紛紛告彆離去,偌大的府邸頓時變得冷清起來。
達芙尼有些醉了。
她年紀尚小,卻偏偏是家中長姐,有時候不得已要在宴會上說些場麵話,敬兩杯酒。
“真惡心。”
她靠在大宅長廊上吹風,這裡本來就少有人來,宴席散去後父母更是早早回了書房議事,還叫上了阿斯托利亞。
一家四口。
但好像總是將她丟下。
“煩。”
她將身子靠在長廊的柱子上,用皮鞋尖有一搭沒一搭地踢著腳下的小石子。
一切都很煩,夏天為什麼這麼熱,家裡為什麼總是在舉辦宴會,客人們為什麼總是想讓她喝酒。
為什麼她總是張不開嘴?
一些漂亮的場麵話——您的談吐真是太優雅了,您的孩子真是太可愛了,聽說您又晉升了?恭喜恭喜啊。
她為什麼死活說不出這樣恭維的話呢?
然而阿斯托利亞,又為什麼好像生來就會。
——簡直煩死阿斯托利亞了!
客人們喜歡她,爸爸媽媽總是偏愛她,連家養小精靈都對她更恭敬。
煩死了。
明明以前好像不是這樣,以前,以前
“要是像以前那樣,就好了。”
達芙尼搖搖晃晃地邁動步子,七扭八拐地走出一條s形路線,在長廊裡漫步,醉酒的嘟囔也微不可察。
在她身後幾步處,阿斯托利亞靜靜站在回廊的陰影中,注視著姐姐在月光下的身影。
姐姐走一步,她也走一步。
不同的是前者已經醉了,後者眼神清明得發亮。
達芙尼毫無知覺地繼續走著,幾次險些摔倒,最後都自己穩住了,阿斯托利亞也沒有要上前攙扶的意思,隻是冷冷地跟著。
“利亞,利亞。”
達芙尼突然停下腳步,猛地回過頭,阿斯托利亞被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她朝阿斯托利亞的方向邁進一大步,湊的很近很近,身子前傾著直勾勾地盯著阿斯托利亞。
“不說話?”
“對,這樣才對,沒有那麼能說會道,哄得人人都開心,人人都愛你。”
說罷,達芙尼又伸出手,一根食指戳在阿斯托利亞的額頭。
“還是像以前一樣笨笨的好,這才是利亞。”
阿斯托利亞還是什麼都沒說,她輕輕抬起手,握著達芙尼的食指,將姐姐的手放了下來。
“以前家裡有宴會的時候,一些客人會帶著他們的孩子來——你還記得嗎,有個小男孩對你的玩具愛不釋手。”
“爸爸媽媽看到後就說把這個玩具送給那個小男孩吧,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然後你就哭了,天,你可真笨啊,就為了一個破玩具,宴會結束之後再讓爸媽給你買就是了。”
“你哭得所有人都尷尬極了,是誰解決了那個麻煩?”
達芙尼睜大了眼睛,用屬於醉鬼的那種興奮語氣,大聲地說,“是我!”
“很久以前開始,明明是我在解決家裡的麻煩呀,你是那麼愛較真,那麼笨,那麼傻,能指望你乾什麼呢?”
達芙尼張了張口,又要繼續說下去,卻突然卡住,時間太久了,她已經記不清自己當時是怎麼哄好了阿斯托利亞。
最後賓主儘歡,小男孩拿走了玩具,阿斯托利亞也沒有哭鬨,反而笑眯眯地和達芙尼一起站在門口送客。
“總之,我解決的很完美。”
她臉上浮現出一抹幸福的笑容,對於過去的回憶,她還能為家裡做出貢獻,不被利亞所掩蓋的時候是多麼美好。
下一秒,她又狠狠地甩開了阿斯托利亞的手。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真是可笑!誰會記得?!”
阿斯托利亞的臉上從始至終沒有任何表情,無論是姐姐說她笨也好,提起她的糗事也好,對她和父母惡語相向也好。
她都隻是靜靜地,靜靜地站在姐姐麵前,注視著她。
她想說,我記得。
我記得,你當時殘忍地將我握緊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從我手中將那個玩具奪去,轉頭送給了那個愚蠢的男孩。
破玩具?
那是你送給我的,你自己都不記得。
誰會記得?!誰會記得?!
“不過沒關係,我記得就好。”
“什麼?”
“你怎麼說話了?不許說話!”
“為什麼?”
“不為什麼!”
姐姐的臉因為攝入酒精而浮現出薄薄的緋色,耳朵也是,如果摸一下,大概會像發燒一樣熱吧。
阿斯托利亞這樣想著,伸出手。
她的手被達芙尼“啪”的一下拍開了。
“走開。”
“姐姐你真的一點點都不記得。”
“記得什麼?”
“你告訴我,把玩具給彆人沒關係,因為我有姐姐,姐姐是那個小男孩搶不走的。”
達芙尼遲緩地理解著阿斯托利亞的句子,酒精讓她的思維變緩,卻沒有麻痹她的直覺。
她向後退了兩步。
夜是這樣的靜謐,月光柔柔地照下來,好像一切都迷離了,所有不合邏輯的事情,瘋狂的事情,不都是發生在月夜嗎?
“回去睡覺吧。”
達芙尼以姐姐的口吻命令道,然而軟弱的肢體和不穩的腳步卻讓她的話顯得毫無威嚴可言。
“回去睡覺。”
“九月我也會去霍格沃茨。”
達芙尼打了個激靈。
“姐姐,我會讓所有斯萊特林的同學喜歡我,我很厲害的,人人都愛我,你知道吧?”
“你是說不行,你休想”
“嗯。”
阿斯托利亞露出今晚的第一個微笑,“你的朋友們,很快就會是我的朋友啦。”
“沒關係的,姐姐,你有我,我是彆人搶不走的。”
達芙尼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在阿斯托利亞意味不明的目光中,她落荒而逃。
女貞路。
哈利趴在窗邊寫信,桌子邊已經堆了好幾個紙團。
“嗨,莉娜,這個暑假你過得”
剛寫下幾行,他就“唰”地一下,將寫好的字跡統統劃去,鋒利的筆尖劃破了信紙。
哈利的臉上寫滿了苦惱,又是煩躁。
他將信紙揉了揉,又隨意丟在一邊。
“莉娜·馬爾福,你這個假期過得好嗎,開學在即”
又是“唰”的一聲,一個紙團被揉好,扔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