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裴玉珩暴怒的一腳踹開了那本就不結實的兩扇稀鬆木門。
三個莽漢屠夫齊刷刷往被踹掉門扇的方向看,“誰?”
沈月清也應聲揭開蓋頭往外看。
不看還好,這一看,沈月清隻覺得魂兒要嚇沒了!
但見他一身黑色長衫,迎風走進來,長身而立。
像是陰鬱清冷的暗光裡走出來的一個惡魔
“欸,這是誰啊??”
“嗬!這男人能長這麼好看!”
三個屠戶看到芝蘭玉樹的裴玉珩,忍不住咋舌感歎起來,還好其中一個瞬間驚醒,道,“他該不會是來跟我們搶新娘子的吧?”
沈瑞一個滑步,瞬間讓三個莽漢以眼不見的速度傾倒落地。
裴玉珩看著挑著喜帕一臉呆愣的沈月清,四目相對,一雙清透的眼睛撞進他烏墨陰鬱的眸色,她的魂被吸進了他那雙浸了墨的深邃眼睛裡,深刻地感受到他身體裡散發的恨和冷。
他厭惡地盯著她,恨不得現在就掐死她!
剛剛在門外聽她出言阻止他們吵鬨,他還以為她有多貞潔剛烈,做了什麼樣的應對手段,感情是要躺平地接受了這三個醜陋男子一同做她的夫!
一個都讓他惡心的想吐,她竟然還想三個……
她竟然還有心情跟他們喝什麼合巹酒?
這個該死的沒骨頭的女…小人!
“過來!”他厭惡而嫌棄地朝她伸手。
過去……乾嘛?
沈月清打著蓋頭坐在床榻上沒動,她明明就差一點兒,毒暈了這三個蠢貨就可以去追趕星兒去驪山書院的馬車。
他為什麼會來?
他不是進宮複命去了?
他回府之後,沒人出麵攔著他嗎?
沈月清把手裡的帕子一撂,清了清嗓子,“公子請回吧。奴家已嫁黑二為妻,從此跟侯府再無瓜葛!”
沈瑞看不過去,“青姑娘,你不能這麼對公子,公子為了你,都被皇上給……”
“閉嘴!”裴玉珩冷聲喝止沈瑞,他後背的傷痛的厲害且還在流血,他回府還有一番時間消磨,怕後麵支撐不住,不想繼續在這裡浪費精力和時間。
“把她捆起來,帶走!”
這個賤人,寧願留在這破屋子裡伺候三個蠢貨,也不肯跟他回去。
那日後就不要怪他不顧及她的承受能力。
—
回去侯府。
裴玉珩直接拎著被捆著手腳捂著口鼻的沈月清往老夫人落住的後院奔走去。
沈月清一路嗚嗚噎噎地掙紮。
今天一天,她還真是受儘非人的淩辱,可兜兜轉轉竟然又回到了侯府。
滿身的苦都白受了。
此刻。
大夫人和老夫人早就得了消息,知道裴玉珩帶著沈瑞去城西去鬨了。
婆媳二人正擔心他會鬨出人命來,後來打探得知,他不過是打暈了那三個屠戶,然後把那三個莽漢命人送去邊塞投軍去了,才算放下心來。
大夫人找了兩個樣貌周正乾淨的丫頭,規規矩矩地站住老夫人身前。
“母親放心,這兩個丫頭都是家生子,一個是楊媽媽的內侄女,一個是王管家的外甥女。性子都穩妥得很,做事也利落。”
“而且這兩個孩子的身子,兒媳也都找了隱婆仔仔細細查看過了,乾乾淨淨的很……”
裴玉珩拎著一身大紅色喜服、發髻鬆鬆垮垮的沈月清走進來。
瞬間打斷婆媳二人的對話。
“珩兒,不得無禮!”
裴玉珩將手裡的沈月清往地上一丟,拱手向侯府老夫人和他的母親劉氏行禮。
“祖母安好,母親安好。”
老夫人拄著拐杖站起來,端看裴玉珩上下,“自上次上元節見你一次,老身已經是三個月沒見著你了。”
裴玉珩頷首,逃避著老夫人的巡視的眼神,“是孫兒的錯,勞祖母記掛。最近朝中事務繁忙,工部水利又脫不開身,未能每日來向祖母和母親問安。”
他在這府中,一直像個局外人一樣住著。
在他眼裡,若非這個身份還有用,他甚至不想住在這座肮臟的府邸。
“祖母不怪你。”老夫人端看著裴玉珩的麵容,“珩兒越發像你祖父年輕的模樣了。”
大夫人聽老夫人如此說,心裡不免幾分得意。
畢竟,老侯爺年輕時可是這京都城風頭無兩的朝中新貴。
裴玉珩抬眸,對上老夫人意味深長的眼神。
“孫兒不敢。孫兒不過是大命未死,是老天要留孫兒這條性命,為皇上分憂,為百姓謀福。”
老夫人聽得明白這孩子言外之意,他心裡對這府中長輩都是帶了怨的。
不怪他有怨,畢竟二十二年前府中諸事煩憂,她當時確實沒有顧及上這個小孫孫,隻信了他親生母親劉氏的話,說他被算命先生算得命數太硬,需得放娘家養大。
於是,她從未懷疑過劉氏會因為生了一個眼睛目盲的兒子,怕影響她做當家主母的地位,就把自己的親生兒子送去娘家外宅裡當畜生養著。
也算老天有眼,這孩子僥幸躲過一劫,隻要他身體保住,這侯府就不算斷了香火。
她也算幫老侯爺保全了一條血脈。
十二年在他心裡種下的苦,不是一朝一夕能除去的。來日方長,隻要孩子好好的,總是還有化解的方法。
老夫人掃看了一眼被他丟在腳下的沈月清,繼而調整了下神色,再看向裴玉珩,“你母親最近在操持你求親的事情,祖母聽說此事,雖然這沈家女的身份低了些,當想著是珩兒認定的妻,祖母也不多過問。”
“隻是今日你母親忽然又跑來跟祖母說,你收了個通房,祖母就在想,我的孫兒入朝為官沒多久,就可以得聖上青睞以重用,在工部小小年紀就屢建奇功,為何對選妻擇妾這件事兒上,怎麼就不太靈光呢?”
“珩兒啊,祖母不怕你惱我,話說到這份上,你也聽出來,祖母對你選這雙妻妾都不甚滿意。如今,你給祖母說句實話,沈家小姐和眼下這個來路不明的通房,如果隻讓你留一個在身邊,你選誰?”
沈月清一直安靜地聽著。
這位侯府老夫人,一直如同一個大佛一般的存在,平時深入淺出,她們下人很少見到她老人家本尊。
府裡人都知道老夫人雖是軟弱性子,但人很是溫和親厚,如今這麼近距離見麵,她忽然覺得,老人家身上反而有一種讓人看不透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