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縷晨曦透過窗紗映照在空間狹窄的小閣樓裡。
小閣樓的四麵牆都擺滿了書架,上麵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各式各樣用來記錄知識的載體。
從玉簡,石刻,到竹篾,紙張……
閣樓最中間則是一張柔軟的小床。
床上躺著的少女手裡抓著一本書,但眼睛周圍卻浮現出一層淡淡的黑眼圈。
這一晚上曹怡都是懵逼的。
她修煉天賦不錯,雖然稱不上什麼天之驕女,但也比一般人口中的天才要強一些。
隻是平日裡她很少出門,相比於打打殺殺,她更鐘情於窩在這座小閣樓裡與書海為伴。
但她昨晚稀裡糊塗地就乾了件大事。
跟一個剛認識不到一個時辰的男人,在幽暗的小樹林裡挖了個坑,吭哧吭哧埋頭苦乾了近半個時辰。
一邊彎腰鏟土還一邊環顧四周,生怕被人發現。
畢竟在半夜做這種事,實在有傷風化。
埋的還是個五階登仙境修行者,跟大炎國當今聖上處於同一個境界的超級強者……
嗯,起碼在她看來,登仙境已經很強了,是她這輩子都沒敢奢望過的境界。
可就是這麼一個強者
卻被那個笑起來帶著一絲痞氣的少年輕描淡寫的一拳捶爆了心臟,連遺言,不,甚至連塊像樣的墓碑都沒有。
隻有一個低矮的小墳包。
但不知為何,一想起那個小墳包還是她一鏟一鏟親手壘起來的,心裡還有一種莫名的刺激感……
曹怡合上手中的書卷。
經過一晚上的細心查找,她已經從書庫裡的一本書中明白了藥人是什麼東西。
並且她還知道那位藥人來自天寒宮。
無數人趨之若鶩的修仙聖地。
曹怡將那本記錄著禁術大致訊息的書卷塞進房間最角落的書架。
她抿了抿嘴,猶豫再三後還是決定強行驅散困意,打起精神下樓一趟。
閣樓有三層,一樓是客廳與練功房,二樓則是幾個用來待客的小房間。
蘇槐就被安置在那兒。
一下樓,曹怡便看見蘇槐趴在桌子前,小心翼翼地處理這昨天晚上從樹林裡折回來的一捧白色小花。
“你折騰這些東西乾嘛”
“普通的野花而已,又不值錢。”
蘇槐抬起頭,發現是曹怡後,便朝她笑了笑:“於你而言的確是隨處可見的野花,
但對有的人而言,它卻是光遠遠看到就能開心一整晚的驚喜……”
曹怡也笑了笑,沒有反駁。
她坐在蘇槐對麵,看著這個能一拳錘爆彆人頭蓋骨的少年,看著他仔仔細細地用棉布擦乾花瓣與枝葉上的汙漬,再插進裝著靈液的花瓶。
溫暖的陽光灑在臉上,他的眸光認真而專注,給人一種歲月靜好的幸福感。
收拾好手裡最後一朵白色小花,蘇槐將其放在桌上,之後才雙頭扶膝,抬起頭看著曹怡。
“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曹怡愣了愣,隨後低下頭輕聲道:“還是昨晚的事,關於那個藥人……”
“那個藥人,有什麼問題嗎”
“不,不是他有問題,而是天寒宮,我聽見他說自己是天寒宮的執事,受某位峰主的指示暗自保護炎恕。”
“也……”
曹怡悄悄看了蘇槐一眼,發現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隻好抿抿嘴,將心裡的話全部都說出來:
“也聽到你提及天寒宮的名字……”
“所以我想問,你明明知道天寒宮有問題,為什麼不告知其他修仙勢力。”
“反而放任天寒宮維持著表麵偽善的一麵,放任它在仙域廣納門徒……”
蘇槐頷首:“原來是這個問題啊”
“是的,我沒有要質詢你的意思,隻是你知道一切,卻連炎恕與司徒芷若都沒有提醒,我覺得你肯定有什麼計劃……”
“你猜錯了,我什麼計劃也沒有。”
曹怡愣住了。
蘇槐直視著他的眼睛。“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無情”
“沒……”
“不用否認,你是一個正常人,所以你覺得我無情才是對的。
畢竟我知道天寒宮就是個魔窟,卻還能眼睜睜地看著無數跟司徒芷若一樣心懷夢想的少男少女把它當做聖地,然後抱著對未來的憧憬,前仆後繼地湧進去受死。”
“看起來我確實是一個自私無情的人。”
“但是曹怡啊,人在很多時候都是無能為力的,在沒有足夠的地位與名聲之前,你說的話,做的事都沒有人會相信。
人這種生物以個體而論確實很聰明,但當他們聚集在一起,涉及到自己的前途與未來時,就會變得愚蠢而固執。
他們會帶著某種偏執,認為自己心裡的夢想,自己選擇的路高於一切。
並且將所有質疑他們的人視為異端。”
司徒芷若低著頭,細細思索蘇槐的話。
然後就聽蘇槐接著說道:
“我曾經有一個朋友,在偶然得知天寒宮的秘密後,心裡跟你產生了一模一樣的想法。
他懷著一腔熱血,想當個救世主。
他跑到大炎國皇都,把這件事告訴彆人,彆人卻用厭惡的神色看著他,並警告他不準再胡言亂語妖言惑眾,否則就親手打斷他的腿,把他的屍體掛在皇城城門上。
他知曉自己人微言輕,於是又找到了其他仙域正派實力前來收徒的長老。
那位長老倒是個實實在在的好人,沒有貿然相信,卻也如實上報了宗門……
那個正道勢力眼裡容不得沙子,立馬就秘密組織了人手,潛入天寒宮進行調查。
事情到這裡,已經是我那個朋友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努力。
可結果,卻並不理想……”
蘇槐扭過頭看向閣樓外的街景,隨著旭日東升,小攤小販們率先湧入街道,占據著人流量較大的位置。
吵嚷聲不絕於耳,充滿了生活氣息。
蘇槐的聲音卻依舊平均,沒有波瀾。
“天寒宮能欺瞞整個仙域那麼多年,又怎麼可能露出馬腳,輕易被人查出來
那個正道勢力派出去的探子什麼也沒有查到,於是這件事也隻能不了了之。
他們倒並沒有為難我那位朋友,隻是在宗門新入門弟子的測試名單劃去了他的名字。
再後來,我朋友被所有門派共同納入了黑名單,心灰意冷。
並且在不久之後,仙域便突然出現了一群由修仙者帶領的,窮凶極惡的山匪。
他們洗劫了某片地區的大量村鎮,那些村鎮根本無法反抗這種劫掠,被劫掠的村鎮一個活口也沒有,並且手段殘忍至極。
所有人,無論男女老幼全部被割去耳舌,剜去雙目。
即便死了,也隻能做個看不見,聽不著也說不出的孤殘者。
而那幾個被屠戮的村鎮裡麵,恰好就有那麼一個是我朋友當初發現天寒宮秘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