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從浴室裡走出,他額前的金發微濕,有幾根貼在小麥色的額上,一身黑衣黑褲的他顯得身形更是修長。
走出浴室的安室透腳步一頓,和昨晚見到的近乎一模一樣的畫麵讓他甚至懷疑時光倒流,對方維持著昨晚一模一樣的姿勢,目不斜視地看著正前方。
安室透現在確實有點相信對方的那個被洗腦的傳聞了,威士忌這個狀態確實說不上是一個正常人。
正在安室透思考時,威士忌出聲了。
“早餐在冰箱,任務資料在沙發下的暗格裡。”威士忌看著光幕上的畫麵,慢悠悠地說道。
昨晚上他看了不少帖子,現在正對著分析貼在重溫著劇集。
安室透沉默,決定先解決自己的早餐。
他轉身走到廚房內,打開冰箱,裡麵滿滿的全部都是三明治。
安室透麵上一直掛著的笑容一僵,還是沒忍住提高聲音:“威士忌先生——”
威士忌終於將目光從動畫上移開,看向立在冰箱前的金發男人。
“隻有三明治嗎?”
威士忌歪頭,理所當然: “嗯。”
真是個怪人……安室透無奈:自己是絕不可能每天吃這些玩意度日的,中午看附近有什麼吃的吧。
至於威士忌?隨便他吧。安室透心想,反正對方看起來早就適應了這樣的生活的樣子。
將三明治放進一旁的微波爐內簡單叮了一會,便直接拿著走出廚房。
威士忌還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那盯著前方,安室透走到茶幾旁時還是沒忍住沿著對方的視線看了一眼——牆壁一片空白。
看了半天也沒盯出個所以然的安室透放棄了,在威士忌麵前的茶幾抽屜前蹲下,取出了裡麵的資料。
剛翻開第一頁安室透就愣住了,他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威士忌:這個人……
第一頁翻開就是安室透的個人資料,這應該是組織和任務資料一起打包發下來隻打算給威士忌看的,但是很明顯這個人完全沒有去管這部分,直接把整份資料給自己看了。
究竟是不在意還是試探?安室透坐在了地麵上,心中揣測,但他也並未多說什麼:既然都給自己看了,白送上來的情報自己為什麼要拒絕呢?
威士忌側目瞄了眼坐在自己側麵不遠處的安室透。
尚未放下警惕的臥底先生並未直接坐在自己身邊,而是選擇了一個抬眼就能看到自己動作的麵向,以便自己一有動作就能觀察到。
就像……現在。
那雙紫灰色的雙眸敏銳地捕捉到了自己的視線。
安室透輕笑一聲: “怎麼了?威士忌先生。”
偷看被發現的威士忌麵上並無半分尷尬,十分自然地收回目光,安室透注視著他的眼神和光幕上麵對fbi咄咄逼人的安室透並無半分不同(注1)。
威士忌選擇不回答安室透的提問。
一拳如同打到棉花上的安室透微微眯起雙眼,注視著不再看他的威士忌看了好幾秒,沒等到回答的他最終忍了下來,低下頭重新看向手中的資料。
降穀零又開始看任務資料了。威士忌的餘光掃到臥底先生低下頭,猶豫片刻,他還是沒忍住繼續看向安室透。
細細的金色發絲垂在小麥色的臉頰旁,看上去很軟很順滑的樣子。
威士忌的目光從安室透的頭頂移到他的臉上,資料中提到降穀零是混血,膚色發色暫且不提,五官確實要略深邃一些,而且按正常來說膚色越深毛發顏色也應是越深,所以金發黑皮是很少見的搭配……
啊看過來了。
再次感受到視線的安室透抬起頭,再次對上那雙灰眸,這次威士忌也沒有避開眼神,兩廂對視。
威士忌側著臉看他,臉頰的肉被劍柄蹭著微微嘟起。
這次倒是不躲開了。安室透合眼,心中猜測著對方的意圖,再睜開時,臉上已帶上他的官方微笑:“威士忌先生,要聊天嗎?”
威士忌仍舊沒有回答,注視著安室透的雙眼連眨眼的頻率都沒有改變,安室透以為他又要以沉默拒絕時,威士忌動了。
他向安室透的方向挪了挪,離得更近了些,身體也側向安室透。
重新坐好的威士忌抱緊了懷中的劍,灰眸再次看著安室透。
這是同意的意思嗎?安室透失笑。
隨後又立即反應過來:降穀零,要時刻記得你查到的那些資料,不要被外表迷惑了!
堅定了內心的安室透嘴角輕揚,磁性的聲音中帶上了蠱惑的意味:“威士忌先生,今年多大了呢?”
一個無傷大雅的問題,可以說是好奇,也很方便撬動接下來的話題。
安室透微笑看著坐在沙發上的人。
按理來說這個問題很好回答,但威士忌沒有立刻回答,他很認真地思考了會,不確定地答道:“十……四歲?”
不,你絕對不可能是十四歲。安室透閉眼深吸了一口氣。
威士忌也意識到這個答案明顯不可能,他下意識撥弄了下耳後細細的發辮。
半晌後,威士忌道:“不記得了。”
記憶錯亂?安室透猜測,看外貌上應該不過是十八九歲的少年,那這個14歲……
“那威士忌先生是什麼時候加入組織的呢?”
收到下一個問題的威士忌將腦袋搭在劍柄上:自己有記憶的時候已經在組織內了,所以——
“不記得了。”這次威士忌倒是很乾脆。
“嗯?”安室透露出一副錯愕模樣,“啊……是因為加入的時候年齡太小了所以不記得了嗎?”
“不,”威士忌搖頭,“我隻有這一年多的記憶。”
對方的坦誠讓安室透不由一愣。
“有記憶時我就在組織了,所以我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加入組織的。”威士忌補充。
“原來如此,是受傷了嗎?”安室透的麵上適時顯出一絲關心。
威士忌眨眨眼,“沒有……吧?”他自己也不確定。
“身上沒有傷口,隻有boss好像說了什麼……”他晃著腦袋,回憶著為數不多的記憶。
組織boss?安室透一頓,迅速垂眼掩住自己眼底神色:威士忌見過組織boss,一瞬間,腦中閃過無數念頭。
而回答完安室透問題的威士忌停下來,並沒有要反問安室透的意思,像是回到初始狀態的他在等待安室透的下一個問題。
“啊……是這樣。”心中狂跳,安室透強逼自己冷靜,語氣中倒是聽不出任何異樣。
威士忌靜靜看著安室透的臉,金發垂落,擋住了男人的神色。
再抬首時,安室透已斂去多餘神色:“那威士忌先生你嘴角上的疤痕是怎麼來的呢?”他沒有選擇繼續問那位先生的信息。
威士忌並不知道對方的顧慮,他撫上自己右嘴角上的那道豎疤:“這個?”
“嗯,看上去不像是一道新疤,啊——”安室透恍然,“是有記憶時就有了這道疤痕了嗎?抱歉。”
“沒關係。”威士忌淡淡回道,“確實是有記憶時這個疤痕就存在了,但是……這個應該是我自己劃的。”
並沒有自己劃下這個疤痕的記憶,隻是感覺。威士忌還是如實告知了安室透。
這倒是一個出乎意料的回答,安室透頓住。
“為什麼?”
“不記得了。”這是第三個不記得了。
“威士忌先生真的忘記了很多東西呢,抱歉,我這邊問的問題都是些讓你為難的問題。”安室透表達著不存在的歉意。
“沒關係,我並不在意。”威士忌好脾氣地說。
“那不如來說一下威士忌先生你有記憶之後的事情吧。”安室透揚起笑容,“有什麼記憶深刻的事情嗎?”
威士忌又陷入了沉思中,這次的時間比之前都要長,在安室透都在想自己會不會得到第四個“不記得了”的時候,威士忌說話了:
“遇到了一個成員。”
自己收集的資料沒有提到過威士忌和哪個組織成員走得很近的信息。安室透腦中閃過疑惑,麵上還是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
威士忌稍作停頓: “他是個臥底。”
忽如其來的轉折讓安室透愣住:嗯?
“然後呢?”
“然後他死了。”威士忌的語氣沒有起伏,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安室透沉默地看著沙發上的少年,對方的表情並未有什麼變化,隻是那雙眼中像是忽然失去焦距般,而帶上了些許悲傷。
像是要盈上眼淚前的眼睛。安室透想。
作為一名組織成員他應對臥底表示出適當的厭惡,但是麵對這樣的威士忌安室透卻又說不出話。
不妙啊。安室透心中歎道,明明是想從這個人身上套出點什麼的,結果他快要被對方勾出在這個組織早就被埋藏的憐憫了。
但是,再怎麼可憐,哪怕他今天表露出的這一切都是真的,但是對方是組織成員這一點不假,昨天他在自己麵前展露的身手也不假。
他果斷決定轉移話題:“我問了這麼多,威士忌先生有什麼想要問我的嗎?”
威士忌回過神,看向安室透,對方笑得很溫柔,等待著他的提問。
過了會,威士忌才緩緩開口:“安室先生……”
“嗯?”
“可以不叫我威士忌先生嗎?”威士忌說話時總是看著對方的眼睛,所以安室透可以直接與其對視,那雙重回透亮的淺灰眼眸一如既往的純淨。
“叫我威士忌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