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費了半天勁兒,終於還是把藥給小崽子喂了下去。
星諾憋著氣,坐在病床邊,雙手捧著杯子,咕嘟嘟喝了小半杯水。
嘴巴裡苦兮兮的藥味久久不散,星諾不高興氣呼呼地將小臉撇到一邊,隻給哥哥留下一個圓潤的小腦袋。
沈宴嘴角噙著一絲笑,故意揪了下星諾豎在腦袋上的小呆毛。
“這是誰家的崽崽這麼勇敢?吃藥都沒哭呢。”
沈宴的語氣舒緩柔和,身上是昨天沒來得及換下的西裝,手心裡還躺著一個小小的藥片。
星諾眼尖地看見了這枚小藥片,以為還要吃藥,連忙從床頭爬到床尾。
隔著兩米的病床,星諾緊緊抿著嘴巴,小眼神透著堅定。
崽不吃藥了!
沈宴眼底閃過一絲得逞逗弄的樂趣,嘴角勾起,將多出來的一片藥收起來,安撫星諾的情緒:
“不吃了,每次隻需要吃一片藥,是不是很少?”
星諾腦瓜向來轉得快,完全沒有被哥哥忽悠進去,使勁搖著頭。
“才不是!”
崽本來可以一片藥都不吃的!
星諾氣呼呼地坐在床上,揪了半天自己襪子上的線頭,成功將一雙襪子揪得脫線,隻留下大半截掛在腳丫子上。
沈宴看了一眼,吩咐生活助理送了一套衣服過來,連帶著新襪子,一同給星諾換上。
星諾穿上胸前印著向日葵的新外套,用手摸了半天,又彎著眸高興起來。
中午做完檢查,確認星諾沒有反複發燒的征兆,醫生囑咐了幾句:
“藥按時吃,如果再發燒,要及時送來醫院。”
沈宴點頭將醫囑記下,抱著星諾從醫院出來,坐車回家。
家裡的門一開,星諾迫不及待地邁著小短腿跑進去,臉色透著一點虛弱,聲音卻歡快,一疊聲喊著:
“爸爸!”
崽回來了!
客廳沒有沈溫的身影,星諾沒有在意,依舊興衝衝的,掀開淺米色窗簾,去陽台上找。
沈溫很喜歡養花,家裡的陽台上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條,錯落有致地擺放著各種嬌豔純潔的花朵。
陽台每一朵花都開的燦爛熱烈,不論是不是在花期,全部爭相綻放到荼蘼。
馥鬱芬芳的味道傳到星諾的鼻尖,惹得他打了一個小小的噴嚏。
他左右找了找,陽台上也沒有爸爸。
星諾仰著小腦袋,仔仔細細地又在花盆裡找了一圈,甚至還伸出小手撥了下花盆裡的土。
確認爸爸真的不在,星諾抿著嘴,拖著小腳步走出來。
“爸爸,臥室裡?”
星諾見沈宴從臥室裡出來,趕忙抬起小腦袋,眼眸亮亮地問他。
沈宴輕輕搖頭。
“沒有,應該還在忙。”
星諾唉的一聲歎氣,小大人似的搖搖自己的腦袋,小奶膘鼓起來,彎著腰坐在沙發上。
“也不回家,看看崽,和崽次飯了。”
以前最多一天時間,爸爸肯定就回來了!
沈宴嘴角上揚,輕咳一聲掩飾笑意,走過去將小家夥抱起來,戳了戳他的小臉。
“忙完肯定就回來了,不然哥哥陪你玩一會兒?”
星諾隻好點頭,歎著氣,心不在焉地陪著哥哥玩了一下午。
晚飯是沈宴聘用來的廚師做的,精心烹製了鹹淡可口適合小孩子吃的飯菜。
星諾吃得少,捧著臉,時不時就要抬起小腦袋,期待地朝門口看一眼。
沈宴知道星諾在等沈溫回來,抬頭吩咐廚師明早準點過來後,拎著自己的外套站起身。
“沈白舟,我晚上有一個商業晚會推不掉,你照顧好星諾,後半夜我再回來。”
沈白舟嚼著小籠包,懶散地撐開眼看了沈宴一眼,抬著下巴,含糊不清嗯了一聲。
“走吧。”
看著也挺礙眼的。
沈宴看見沈白舟這幅不靠譜的樣子,還想多說幾句,卻被沈白舟嫌棄地擺手攆走。
“快走吧,吃完飯我要和星諾一起看動畫片了。”
新一季的貓貓俠曆險記要開始了!
沈宴無法,垂著眸,拎著外套起身離開。
原本撐著小臉發呆的星諾,聽見關門聲,眼眸瞬間睜得溜圓,轉著小腦袋左右看了看。
“哥哥?”
怎麼哥哥也走了?
沈白舟摟著小星諾,將他抱起來往上顛了顛,眉頭上挑,咧開嘴露出一個笑。
“走了正好,我們兩個看動畫片怎麼樣?”
星諾小小歎了口氣,用小手推開二哥靠近的臉,勉為其難地陪著二哥看了會兒動畫片。
一直到半夜,沈溫還沒有回來。
月明星稀,初夏夜晚吹過的風還透著一點沁涼。
熟睡中的星諾莫名驚醒了一下,從床上爬起來,迷迷糊糊地連拖鞋都來不及穿,邁著小短腿跑出去。
“爸爸?”
臥室和客廳留有小夜燈,米黃色的燈光散落在地板上,視線算不上明亮。
星諾兩天都沒見到爸爸,眼眶裡瞬間蓄滿了晶瑩淚花,抿著嘴,眼看就要憋不住,啪嗒地往下落小珍珠。
還沒來得及哭,星諾看見主臥門打開了。
他擦擦弄濕睫毛的眼淚,走過去探頭看了一眼,小眼睛猛地亮起。
“爸爸!”
門內坐著金色及腰長發的人,麵容俊秀白皙,鼻梁高挺,眼窩比普通人更深邃。
沈溫穿著平常不輕易穿的華麗長袍,白底金邊,袖口處繡著血紅嬌豔的玫瑰花瓣。
他手指上帶著碧綠色瑪瑙戒指,撐著下巴,坐在高高的王座般的椅子上,神情淡漠。
星諾完全沒有發現臥室已經變了樣,看見爸爸回來了,歡快地露出小米牙,朝著爸爸的方向跑了過去。
一腳踏進門內,燈光驟然熄滅。
溫暖的室內仿佛變成了呼嘯著冷風的深秋,周圍黑漆漆一片。
黑暗瞬間淹沒了星諾小小的身軀,他往前跑著的腳步逐漸停住。
興奮的小表情逐漸變為不安,星諾仰著小腦袋,伸手想要摸到臥室牆壁,卻隻摸到了一手黏濕的空氣。
“爸爸?關燈了?”
星諾記得臥室並不大,走進去兩步的地方還擺著一張書桌。
摸索著往前走了幾步,星諾探著小手左摸摸右摸摸,卻完全沒找到牆和桌子在哪兒。
站在連手都看不見的黑暗中,星諾恍惚了一瞬,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沒事,閉上眼,崽一下就醒了。”
星諾張開小嘴巴吸了口冷氣,安慰自己好半晌,閉上小眼睛又睜開。
連續試了七八回,星諾睜開眼,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依舊沒有消失。
“沒關係的。”
好像之前經曆過更絕望的事情一樣,星諾天生樂觀,很會安慰自己。
他拍拍自己的小胸口,給自己加油鼓勁。
“我馬上就找到爸爸啦!”
黑暗中,星諾沒有坐以待斃,吸了吸鼻子,含著晶瑩的淚珠慢慢摸索著往前走。
“該死的!這到底是什麼破地方!”
“你能不能說話小點聲,這裡可不是什麼現實世界,沒有人能包容你的脾氣!”
“我為什麼不能發脾氣?!憑什麼我這麼倒黴,被拉進來這個破副本!”
一男一女爭執吵鬨的聲音不斷響起,周邊還稀疏站著好幾個漠不關己的人。
“行了!都彆吵了!”
終於有人聽不下去,掏了掏耳朵,抬眼瞥了一眼吵架的兩人。
兩人都是新人,對副本幾乎一知半解,不敢得罪經驗豐富的老玩家,憋著火停止了爭吵。
女生穿著一身小香風衣服,拎著精致的鑲鑽小皮包,頭發還精心做成了微卷模樣。
她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走到老玩家身邊,試探地開口詢問:
“前輩,我能問一句,我們通關這個副本就能回現實世界了嗎?”
某個尖下巴男人聽了,嗤笑一聲。
“想得挺美,進來了就彆想著出去了,沒看見我們都回不去嗎?”
女生咬著唇,大受打擊,似乎完全接受不了這個結果。
旁邊新進來的另一個男玩家更是崩潰大哭,將自己的手提公文包砰的一聲摔在地上。
“為什麼?我要回去!”
幾個老玩家冷眼漠視著這一切,一點上前安慰的想法都沒有。
現在還認不清自己處境的人,進來了也是去當炮灰送死。
新人玩家的哭聲漸漸變小,籠罩在玩家身邊的一層薄膜似的黑色霧氣也逐漸散去。
老玩家謹慎地抬眸,開始觀察著他們所處的環境。
他們一行人,此時正站在一條泥土小路上,路的兩側盛開著豔麗漂亮的各色花朵,綠色藤蔓蜿蜒繞在樹乾上,光線從樹葉罅隙中透下來,落成點點斑駁。
小路隻有一條,通往的儘頭矗立著一座古堡。
遠遠望去,這座高聳尖塔似的古舊建築儘顯華麗奢靡,好似古西方才會出現的城堡。
古堡內部的情況暫時觀察不到,玩家們聚在一起,誰也沒有先開口。
玩家耳邊隱約傳來小孩子的抽噎聲,新人女生抬頭看,忍不住驚訝地叫出聲:
“那邊有個小孩子!”
老玩家聞言睜大眼睛,心臟一緊,瞬間戒備起來。
走了很久的星諾揉著哭得紅通通的小眼睛,察覺到周邊黑漆漆的霧氣散了,視線也逐漸變得通透明亮。
他視野範圍內,出現了一行陌生的大哥哥姐姐,還有小路儘頭的那座熟悉古堡。
“崽的家!”星諾眼眸頓時一亮,小跑著往前走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