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出租屋內。
夏小漁抱著胳膊,盤腿而坐。
身後,老舊電視機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塵,左上角還掛著蜘蛛網,看起來許久未曾打開。
而那本筆記本,就攤開在她麵前,在一旁提燈的火光中搖曳。
按照規則,她隻需要把自己的名字寫在上麵,就能夠立下契約,得到力量。
但……
“新世界的彌賽亞,這種東西一聽就是詐騙好不好?”夏小漁眉頭緊鎖。
外環的套路實在太多了,根本防不勝防。
誰知道這東西是不是某種可怕的遺物,隻要寫上名字,就會失去靈智,成為他人的傀儡?
夏小漁寧願相信,這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對她圖謀不軌,也不願相信,沒來由的善意。
因為善意,往往意味著更大的套路。
深吸一口氣,她終於還是克製住欲望,掀起封皮,打算將筆記本合上。
就在這時,身後的老舊電視機突然發出滋滋滋的聲響。
她猛地轉頭,而頗有年代感的新聞畫麵,也出現在蜘蛛網後的屏幕上。
“您想要您的下一代,成為超凡者嗎?您想要您的下一代,蒙受古神的眷顧嗎?您想要您和您的下一代,都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嗎!”
“歡迎加入超凡基因優生計劃!人工定製嬰兒,擁抱超凡力量,追尋完美人生!”
“詳情請撥打0899—11131411……”
“閉嘴!”
夏小漁一拳朝著電視打了過去,拳頭卻在擊碎屏幕前停了下來,渾身顫抖。
超凡基因優生計劃,夏小漁就是這個計劃的產物。
她的母親,參加了這個實驗,生下了她,但卻也因此罹患絕症。
她慢慢長大的時光,卻幾乎是母親慢慢死亡的倒計時。
按照規則,若是培育超凡者的母體死亡,那她的屍體,歸屬權屬於醫療機構。
她甚至連給她下葬的機會都沒有。
回想著母親慢慢衰老的慈祥笑容,夏小漁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眼時,看向筆記本的雙瞳中滿是癲狂。
“這新聞是你搞的鬼吧?你還真是了解我呢,好,很好!”
她深吸一口氣,攥住筆,在筆記本上毅然決然地簽下名字。
是啊,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她本就孑然一身,沒什麼好失去的。
比起答應肯特經理的交易,去賭對方有那麼一絲的良知,救她的母親。
還不如把命運賭在這本筆記本上!
“我把我的靈魂,我的血肉,我的夢想,我擁有的一切,全都給你!”
“給我力量,給我拯救母親的力量!”
“嗬嗬。”筆記本上浮現出一行漆黑的文字:“把手放上來吧,如你所願。”
“好!”夏小漁深吸一口氣,把手伸了上去。
她的心臟在呼嘯,她的靈魂在戰栗,她的眼神在癲狂。
下一瞬,無數的猩紅藤蔓陡然從筆記本中鑽了出來,朝著她的手腕纏繞了上去,接著,一股劇痛直達骨髓。
“這是……什麼……該死……”
“不要抗拒我的力量,接納我。”
“不要抗拒……”夏小漁不停調整著呼吸,放鬆身體,讓那些藤蔓纏繞她的身體。
痛,非常痛,痛到讓她無法忍受。
“但,隻要能夠獲得力量,救我的母親……”
“隻要有力量,我願意付出一——”
“嘻嘻,終於騙到你了呢~”女人的嘲笑聲打斷了夏小漁的話語。
緊接著,一個渾身布滿軟爛泥巴,醜陋至極的女人,就從筆記本中中爬了出來,嘴角滿是戲謔。
“啊?”夏小漁愣住了。
她呆呆地看著那怪物,連疼痛都忘記了。
就這樣持續了三秒鐘,直到她的身體快被藤蔓淹沒,才木訥地問道:“你,你……在耍我?”
“哈哈哈哈,答對了啊,夏小漁,你也真是愚蠢,什麼新世界的彌賽亞,這樣的話你竟然都會信?哈哈哈哈,你和肯特經理說的一樣,愚蠢至極!”
女人狂笑著,皮膚大量龜裂,隻有半邊腦袋上有頭發,有一顆眼球甚至從眼眶中耷拉了出來。
沒錯,這本筆記本是肯特經理放在那裡長椅處的,從一開始,這就是個騙局。
女人就這樣蠕動著,來到了夏小漁的麵前,雙手捧住自己的臉。
“啊,這個身體,我很滿意呢,嘖嘖嘖。”
“放心,等我拿到你的身體,一定會去好好照看你的母親。”
“我會用你的模樣,將她切成一塊塊碎肉,讓她下去和你團聚啊,哈哈哈哈!”
“你,你……”直到此刻,呆如木雞的夏小漁,才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是啊,她早該想到的。
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如果古神大人,真的挑選新世界的救世主,又怎麼可能輪得她?
一切正如她開始想的那樣,不過是個騙局。
正如這世界上的無數騙局一樣。
是啊,這世界就是個巨大的叢林,她是弱者,她輸給強者,輸給她們精心編織的騙局,不是件非常合理的事情嗎?
可為什麼……
拳頭卻自己動了起來?
“混蛋,你給我去死!!!給我去死啊!!!”
夏小漁奮力抬起手,朝著怪物揮了過去,眼神中的癲狂沒有褪去,反而轉變成前所未有的憤怒。
可那拳頭,卻被藤蔓纏繞,再無法前進半步。
她瘋狂撕扯著身上的藤蔓,可精神卻越來越衰弱。
她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身上的藤蔓奪走。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啊!”
“赫赫赫,夏小漁,看著你的無能狂怒,我真的興奮。”可那怪物,卻隻是捧著臉,露出“甜美”的笑容:
“可惜,你的憤怒沒有任何意義,隻是一個跳梁小醜,哈哈哈哈!!”
隨著她的笑聲響起,夏小漁身上的藤蔓也纏繞的越來越緊。
瞳孔越來越黯淡,眼前的事物也越來越模糊。
結束了嗎?
我這毫無作為的一生。
她不甘心地盯著眼前的怪物,咬緊牙關。
憑什麼?
我明明已經這麼努力了……
我努力學習,努力工作,一天隻睡5分鐘,隻為了能夠救我的母親,為了讓她過上更好的生活,我有錯嗎?
可為什麼,我還要被這些高高在上的人,當韭菜收割?
她的手慢慢垂下,臉上的憤怒,逐漸變為絕望。
“哎呀呀,你的表情太美麗了,真的太美麗了,再絕望一點,越是絕望,我就越是想要品嘗你的味道!”
“哈哈哈,羸弱的人啊,不要怪我,要怪就怪自己的無能吧——唰!”
一道尖銳的響聲。
怪物的笑聲戛然而止。
它臉上還洋溢著“甜美”的笑容。
可眉心處,卻有一根鋒利的尖刺,刺了出來。
那根尖刺貫穿它整個頭顱,停留在夏小漁麵前。
夏小漁緩緩抬起頭。
下一瞬,怪物的腦袋像是西瓜一樣爆裂開來。
紅色與粉色相間的腥臭液體,自她的麵頰澆灌全身。
那盤繞在她身上的藤蔓,也一根接一根的腐朽,潰爛。
“啊?”
她愣愣地看著這一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接踵而至的轉折,不停衝擊著她的神經,超出了她認知的極限。
她隻是呆呆地看著夜空。
也就在這時,
無源可溯的狂風隨之炸起,
不明含義的梵音莫名悸響,
漆黑若墨的羽毛緩緩凋落。
冷冽的月光下,身穿黑袍的身影從天而降。
她的麵容模糊不堪,但從身上所傳來的,比亙古還要更久遠的可怕氣息,讓夏小漁產生了想要立刻匍匐跪拜的衝動。
咚,
咚咚,
咚咚咚。
心臟悸跳蕩起的回音,幾乎要把胸腔撞碎。
夏小漁躺在地麵上,望著那身穿黑袍的大人,手臂還保持著尚未放下的姿勢。
宛若文藝複興時期壁畫上,渴望與神祇接觸的迷途羔羊。
就這樣,那位大人落在了夏小漁的麵前。
她看不清楚這位大人的麵容,隻能看到對方滿頭的銀發。
宛若銀月高懸。
……
而在另一處出租屋內,操控著【古神化身】的李誠,卻撓了撓頭:
“不是,這鬨哪樣啊,這個怪物是什麼鬼?為嘛要來襲擊夏小漁?”
“本以為我欠一百萬已經是強到離譜了,沒想到竟然還有高手……”
“嘶,這一波,似乎比我原本準備的劇本,要好一些?”
“要不,跟著演下去?”
想了想,他繼續操縱【古神化身】,看向夏小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