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誌坐在姚俊旁邊,雖然外麵陽光明媚,但是他還是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他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便強迫自己不回頭,也不去摸褲兜裡瘋狂震動的手機,隻是默默地看著窗外倒退著的風景,心中還在慶幸著剛剛自己的決定。
10分鐘前,姚俊突然給他發了一條消息,說今天趙施言要跟他一起去遠溪村進行一次社會調查,讓他有興趣的話,就過來一起參加,消息的末尾還附帶了上車的地址。
淩誌頓時就震驚了!
雖說這兩天趙施言的表現是有點怪,但是淩誌也沒多想,隻當是她訓練遇到瓶頸了,在想辦法突破自己。
但他萬萬沒想到,施言竟然瞞著自己去下鄉參訪了?
他倒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不是說施言去哪裡都要她跟自己報備,但是姚俊跟他透露的信息還是讓他忍不住浮想聯翩。
施言為什麼不跟自己講?她跟姚俊兩個人去?如果是這樣的話,姚俊為什麼還要叫自己一起?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不過現在時間也來不及了,淩誌也沒有多想,趕忙下樓騎上共享單車就奔向姚俊說的地點。
到了地方之後,他看到去參加社會調查的人不少,心中也暗自鬆了口氣。陸銘老師見淩誌已經趕了過來,再加上姚俊在一旁的煽風點火,他也隻好同意了淩誌同行的請求。
畢竟這個年輕人似乎也很想一起同行,如果自己不答應的話,萬一他私下裡自己想辦法去遠溪村怎麼辦?
雖說如果出了什麼問題的話,不用自己負責,但心裡難免會有個疙瘩。於是淩誌順利地搭上了這趟班車。
“臨時叫你來,挺不好意思的。”
姚俊的話語打斷了淩誌的思緒,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這次行程,本來陸老師是沒想要節外生枝的,但是我思來想去,還是想跟你說一聲,因為如果有你一起過來的話,這次社會調查的數據分析結果也能出得快一些,有利於我們儘快擬定出下一步社會調查的方向。”
“對了,我讓你帶的電腦,你帶了吧。”
“哦哦,帶了帶了。”
“那就好。最近的科研生活還緊張麼?”
“還好吧,無非就是整天看論文。”
“也是,你們學計算機的比我們好多了。我們這邊想要搜集數據的話,就不能整天待在屋子裡,還得經常出去參訪。”
“確實,不過師兄你們做的研究也挺有意義的,跟實際生活聯係很緊密。我們研究的東西就一言難儘了,很多時候都落不了地。”
淩誌在一邊象征性地自嘲了一番,不過他也清楚,社會學和計算機,那是沒什麼可比性的。
社會學研究土地、農村、政策等比較有現實意義的課題,而計算機專業出的最新研究成果,可能離大部分人都很遠,等到真正用到實際生活中的時候,大概已經過了幾年甚至十幾年了。
不過姚俊倒也沒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發表自己的看法,他繼續“關心”淩誌道:
“博士畢業以後打算乾什麼?”
“額,現在還沒想好。”
“哦,那可不行啊,還是要儘早做好職業規劃才行,否則一步慢,步步慢,到時候想要追上彆人,那可就不容易了啊。”
淩誌心想職業規劃那肯定是要做,至於追趕彆人的話,我乾嘛一定要追?我做好自己不就行了麼。在這個崇尚內卷的時代,淩誌並不想把自己搞得很累。因為人這一輩子很短暫,他不想一直活在內卷當中。
他沒有去規劃自己博士期間一定要發夠幾篇論文,畢業以後一定要進雙一流之類的。他隻想在當下好好努力的同時,也要保證自己業餘生活能做一些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就像健歡一樣,能讓畫畫成為她科研的動力。
而且趙施言也很支持自己,她並沒有因為淩誌選擇了碩博連讀而苛求他畢業後一定要獲得與博士對等的地位,她隻求淩誌每天都能開開心心的。
不過反過來說,其實趙施言自己心比淩誌還要大。淩誌覺得她更喜歡玩兒一些,不大能靜得下來,她似乎天生不大適合做科研。
當初她之所以來到臨海大學,有很複雜的原因。一是想離自己的本科院校遠一些,所以來到了遙遠的花城;另一方麵,她還不想繼承老爸的衣缽,成為一名冰上項目運動員。
所以她選擇了讀研深造,想嘗試自己走出一條路來。
她也從沒後悔過來到臨海大學。她很喜歡這裡的老師和同學,對於接觸新知識也呈現出積極的態度。所以不管她適不適合讀研,淩誌始終相信,她不會在這裡一無所獲。
所以說起來,淩誌和趙施言都不算是有著明確人生規劃的人。在外人眼裡,或許他們二人有些另類。但也正因為如此,他們二人最終能走到一起,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並不是偶然。
聽著一旁的姚俊師兄的“諄諄教導”,淩誌以淡淡的微笑回應,並沒有多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姚俊似乎說累了,見淩誌毫無反應,他想了想,忍不住說道:
“我聽說,你們最近是在做台球的訓練對嗎?”
淩誌眉頭擰了擰,趙施言連這種事情都跟姚俊說嗎?他想了想,沒有隱瞞,點了點頭。
“我勸你們還是馬上停止吧。研究生期間時間很寶貴,如果不抓緊時間進行科研的話,是可能會影響畢業的哦。”
“嗯,謝謝師兄,我們會考慮的。”
姚俊見淩誌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繼續勸道:
“我說不動你們,那我回頭隻能把這件事告訴陸銘老師了,讓陸老師來勸勸你們。”
淩誌有些驚訝,我敬你是師兄,不想頂撞你,而你非得把這種事情捅到長輩那裡嗎?
淩誌很清楚,如果是王導,那絕不可能同意他去玩什麼台球,但陸銘老師是什麼秉性,他就不清楚了。
依據他以往的經驗來看,一般導師,都不大會讚成自家學生花過多時間去做科研以外的事情吧。
淩誌斟酌了一下,對著姚俊平靜地說道:
“如果師兄一定要去說的話,我也攔不住你。不過,我事先說好,這件事情是我和施言的私事,如果師兄往外亂說的話,那咱們的交情,也就到此為止吧。”
“什麼叫私事?影響科研時間對於實驗室可是......”
話說一半,姚俊猛地頓住了。他本想說這不是你們二人的私事,而是關乎自家實驗室的大事。
但看著淩誌淩厲波瀾不驚的樣子,他意識到,如果再說下去,那麼以後自己再遇到數據處理方麵的問題的話,可就很難找到人幫他解決了。
“哦?不是私事,那是什麼?”
“哈……哈哈。沒事,沒事。”
淩誌輕笑一聲,沒有多說什麼,但他心裡很疑惑,這個姚俊,看來對實驗室的責任感很強啊,涉及到師弟師妹的事情,好像什麼都要管一管。
不過,一旦有什麼事情涉及到他自己的利益,他就不說話了,真是諷刺!
兩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了一路,淩誌也抽時間拿出手機跟趙施言好好解釋了一番,趙施言也沒回。
淩誌扭頭隔空看了一眼,發現她正在座位上睡得正香,也就不再發消息打擾她。
上午10點,車輛漸漸駛入了鄉村地帶。一路上的大小商販倒是少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伴隨著車輛緩緩流淌的溪流和道路旁聳立著的林木。
鄉間小道雖然不寬,但是經過這幾年翻修之後,勉強能讓兩輛車相對而行,也讓遠溪村顯得不是那麼與世隔絕。
不一會兒,前方的道路變窄,由先前的柏油路換成了土路,遙遙地也能看見遠處鱗次櫛比的房屋了。
據姚俊先前介紹,遠溪村並非離溪流很遠,隻不過上個世紀村子還沒有擴建的時候,村裡人打水要走很遠,所以那時候便取名叫遠溪村。也沒辦法,畢竟那個時候需要防患水災。
而近些年溪流兩邊的石堤逐漸建了起來,村子也向溪流的方向擴建了不少房屋,再加上自來水管道的修建,所以大家再也不用冒著大太陽來回跑很遠了。
又過了一會兒,就連土路也逐漸變窄,走不了了。
司機師傅往左右望了望,把車倒退到旁邊一個小空地上,勉強算是讓開了主路。
“行了,大家收拾收拾東西,準備下車了。”
陸銘老師提醒大家道。看著後麵揉了揉眼框的趙施言,陸導笑道:
“施言,你關照好淩誌,他臨時跟我們過來,可能會有很多地方不適應。”
“啊?哦,好。”
趙施言剛醒,還覺得有點懵,見老師吩咐自己,也就下意識答應了。
淩誌坐在前排,倒是沒急著下車,等到趙施言從後排來到自己這一排的時候,他看到趙施言看也沒看他,就背對著他徑直下了車,心中還一陣失落。
不過當淩誌來到車門口準備下車的時候,他看到一隻小手伸在了自己麵前,頓時心中一喜,抓著趙施言的手就跳了下來。
“抱歉啊,施言,我這麼唐突地過來,也沒跟你打招呼,不過當時實在來不及了嘛。”
“那你打算怎麼補償我?”
“額......那......那我幫你背包吧。”
“哈哈哈哈......大侄子,逗你的啦,你這麼認真乾嘛。要道歉也是我先道歉,我本來是不想讓你過來的,所以就沒跟你講。你不會怪我吧。”
“當然不會,我知道,你是不想給我添麻煩。隻是我現在還沒搞明白,你姚俊師兄找我來的真正意圖,他真的是想讓我來幫你們做數據分析嗎?如果是,為什麼偏偏是臨開車前10分鐘告訴我?我想不明白。”
“我也不大懂唉。師兄他平時就怪怪的,我真是沒想到他會單獨聯係你。哦,對了,師兄他是什麼時候要到你的聯係方式的啊,我怎麼不知道?”
趙施言明知故問,她想聽聽淩誌和健歡的答案是不是一樣。
“是健歡昨晚跟我說的,問我如果不介意的話,就把我的微信號推給姚俊。我以為他又要問什麼數據分析的問題,也沒多想就答應了。”
“什麼?你說是昨晚?”
淩誌心裡一緊:
“對啊,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