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羨文直接開門見山:“藤原君,請原諒我前一陣子的態度,我那陣子心裡確實不開心,不瞞你說,我一直覺得我們是朋友,可是你當時卻拿廠裡的工人來要挾我,讓我覺得很壓抑,我不得不懷疑我以前的選擇,跟你做朋友的選擇,是否正確。可是後來一想,你應該也顧慮到我了,要不然就不會讓你手下的士兵收斂,我當時是占了便宜還賣乖了。”
藤原聽了尹羨文的話,拿著茶壺的手停頓了一下,他那天在尹羨文的辦公室確實是這麼想的,他想著尹羨文太不識抬舉,要不是他們以前是朋友,早在上次抓壯丁的時候,就把他抓走了,還能留他到現在,讓他給自己臉色看?還有,封廠那天,要是沒有自己的命令,這個工廠裡能有幾個活人喘氣?
當時從尹羨文辦公室出來,藤原覺得自己應該找地方好好發泄一下,他這辦事的還不能由著自己的心意辦,上頭有命令,要留著尹羨文,而且,這個人對自己還有用處,他才能這麼隱忍,否則,早給拉出去突突了,他又不是沒殺過人,有些他實在覺得礙眼的人,都給送到了北麵的實驗室裡,那地方,沒有能活著出來的。
可是這個尹羨文,他媽的就是個硬骨頭,給臉不要,可又是不能拿他怎麼樣,就像一根刺紮在嗓子裡,上上不去,下下不來。他當時真想不管那麼多,直接給處置了算了。
再想想,自己這麼多年,從上海到東北,該隱忍的時候都挺過來了,不能在這個小陰溝裡翻了船不是?所以那天,他克製再克製,努力讓自己從容的從尹羨文的辦公室離開了,畢竟該達到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至於後來,尹羨文的那些小動作,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把自己的房子賣了,又急吼吼的跑去黑市換了金條,尹羨文是想開溜還是怎麼著?
藤原沒有立刻動尹羨文,也沒有詢問他這些動作的目的,他在等尹羨文露出馬腳,隻要有確鑿的證據,他這次可不會再容忍,新帳老帳一起算吧!
正如趙文華猜測的一樣,藤原就是看著尹羨文在那折騰,等折騰夠了,有把柄在握的時候,就是尹羨文倒黴的時候。
藤原沒想到的是,尹羨文沒有開溜,反而跑到他這來賣乖,跟他套關係。這讓他有點摸不清,尹羨文現在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不是藤原自負,他覺得尹羨文除了在印染和機械方麵有點天賦以外,人很呆板,也不是很聰明的樣子,就拿被日本人盯梢的事來說吧,啥都讓人發現了,就差藏的金子被人一鍋端了,他尹羨文還沒發覺,這不是傻是什麼?
這個傻子,今天跑到自己這來,又是好話,又是奉承的,難道是想讓自己放他一馬,讓他離開?藤原心裡冷哼了一聲,想的倒是美!
今天,隻要尹羨文提出任何想離開的話,他就以這個為借口,抄了他的老底,占了他的金條,然後把他關起來,他倒要看看,這次小福源救不救得了他。
尹羨文見藤原聽了他的話,隻是頓了一下,沒有回複,就繼續說:“你也知道,我出身於農村,從小就窮怕了,你來盛京之前,我是有一處房產的,原本就覺得自己住著浪費,可是我人在盛京,總得有個落腳的地方不是,才一直把這個房子留著。”
尹羨文說到這,看了一眼藤原,藤原也跟他對視了一眼,示意讓他繼續。而藤原則把一杯斟好的茶放到尹羨文麵前,讓他嘗嘗。
尹羨文先是聞了一下,不錯,香氣濃鬱,再抿了一口,彆說,真是好茶。就是當年在趙文華或者李念祖家裡,這種茶也都能排的上號了。
“藤原兄,你可能想不到,因為你們給我提供了宿舍,我就趁著休息的時候把原來的房子賣了!”尹羨文接著說,這叫啥,敵不動我動,先發製人,後發製於人!
如果等藤原找上門來問他為什麼賣了房子,換了金條,還不如自己先坦白出來,然後再見招拆招。
“哦?我沒想到,尹桑那麼缺錢,要是知道你有困難,可以早點幫你解決呀,你也是,為什麼不找我呢?”藤原繼續裝不知道。
“我這不是過來找你了麼?我把賣房子的錢換成了金條,起碼能保值一些。但是我最主要的是想麻煩藤原兄你,能不能還像在上海一樣,我們繼續廢料的生意?”尹羨文在這等著藤原呢。
“這我就不太明白了,賣房子的錢應該能換不少金條吧?尹桑你是想全部都投入到廢料的生意裡?好像用不了這麼多吧?”藤原不鹹不淡的接了這麼一句,意思是告訴尹羨文:彆把我當傻子糊弄,趕緊自己交代。
“那肯定是用不了那麼多,我是想用一半的房款,來做廢料的啟動資金;另外一半,我想做些皮貨方麵的生意,但是要去北麵,我這麵去北麵采購倒是有人手,但是沒有通行證。您也知道,現在這年月,沒有通行證寸步難行的,這就得麻煩您幫忙解決一下。”尹羨文其實沒太想好要怎麼解釋,隻能暫時往皮貨生意上賴了。
“抱歉,尹桑,我恐怕幫不上你什麼吧?你做你的生意,隻要不侵害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利益,我是不會阻攔你的。”藤原說的冠冕堂皇,啥叫不侵害日本的利益,其實是他看不到自己能有什麼好處而已。
“我知道藤原兄不會阻攔我,但是這事還真是非你不可。我們往北麵采購的馬隊,必須經過幾個日本的哨卡,沒有通行證就過不來。你也知道,皮貨是有季節的,過了季節,就是做的再好,也沒有人買了。”尹羨文雖然心裡恨透了藤原,但是為了自己的計劃,也不得不在這陪著笑臉。
“我是這麼想的,藤原兄,我想拉你入股,不需要你出錢,隻要你能幫忙走通我們采購馬隊的路線,讓士兵們順利放行,我這麵就算你四成的股份。這裡有兩根金條,就算是我今天這事的定金,等事情辦好了,我每隔半年給你結算一次,你看怎樣?”說著,尹羨文從兜裡掏出兩根金條,放在桌子上,然後推到了藤原麵前。
“尹桑,你太客氣,也太見外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現在哪裡還有過不去的坎兒?再說,你們中國不是有句話叫:無功不受祿麼,我現在什麼事情都沒乾,就白收你金條,就太不夠朋友了。”藤原推脫了一下。
“我還能不相信你?我從翟潤生那都知道了,他和您在上海那陣子,不就是合作的很愉快麼?所以這點小意思,你就笑納吧,等以後我們賺了大錢後,我再不和你客氣吧。”尹羨文可是知道,藤原猴精猴精的,不能有任何破綻讓他看出來。
“尹桑,我想問一下,給你供貨的都在北方麼?”藤原雖然心裡有所懷疑,但是尹羨文說的這些合情合理,沒有什麼大毛病。這使得藤原的戒心放下來不少,話也漸漸變得多了起來。
“是,皮貨的貨源基本都在北方,越往北,皮毛的質量就越好。”尹羨文也能看出來,藤原不是剛坐下的那張臭臉了,跟剛進門的假笑和虛情假意又是不一樣了。
尹羨文有把放到桌麵上的金條,又往藤原麵前推了推,心說:你愛要不要,不要更好!
畢竟,這兩根金條已經不少了,多少家庭忙活一輩子,也不見得能攢下一根金條,更何況成色這麼好的了。
藤原聽了尹羨文的話,後期就沒怎麼擺臉色給尹羨文看了,尹羨文也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斟酌,覺得隻有這麼說才合情合理。
藤原看了眼桌子上的金條,說不動心是不可能的,藤原開始還推脫了一下,等見到尹羨文堅持,就沒有再推遲,而是順水推舟的把兩個金條收入了囊中。
尹羨文見藤原收了金條,臉上開心的模樣,遮都遮不住,看來這事基本上就算成了,那麼他以後就可以拿生意當借口,時常往藤原這跑了。
藤原可沒尹羨文想的多,送上門來的,不要白不要,而且尹羨文的要求也不算過分,他能辦到。而且,現在往北麵去的通行證確實難弄,也就是他吧,換另外一個人也會很為難,他沒個金剛鑽,也不敢攬這瓷器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