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請問你找哪位?這位置有我在等的人,請你到彆的位置落座。”尹羨文雖然心裡激動,終於見到這家夥了,他樣子看著還不錯。但是麵上卻是冷冰冰的,就像對一個陌生人那樣:我不認識你,請讓開,彆耽誤我事!
“彆呀,恩山兄,是我呀!文華!你不就是在等我麼,是我給你傳的消息!”趙文華唯恐尹羨文認不出他,趕緊摘下墨鏡,露出整張臉,尹羨文一眼就看到趙文華臉上的疤了,看樣子剛好不久,從額頭中央一直延申到右眼下方,疤痕還透著粉色,應該是剛掉結痂。尹羨文心裡暗道一聲幸運,還好眼睛看樣子還沒事,要不就成獨眼龍了!就是這疤讓整個人都看著些許猙獰了,有點嚇人。
“你臉上的疤是咋弄的?咋這麼嚇人!你就不能好好照顧好自己?這麼大個人了,整天不安分,除了闖禍就是闖禍,要是沒人給你收拾爛攤子,我看你咋辦!”尹羨文已經忘了剛才裝不認識了,趙文華的疤痕一下子勾起了尹羨文的“老媽”特質,開始囉嗦起來。
“我就說你認識我吧,嘿嘿,沒事,讓蚊子咬了一口,當時確實有點凶險,好在我是個福將,總能否極泰來,你看現在不已經好了麼?彆說,我當時以為右眼睛肯定廢了呢,現在看來就是多了道疤,身體還是倍兒棒!”趙文華說著還拍了拍胸脯,彆說,他走了這麼長時間,是比以前能壯了不少。
“哎,恩山兄,你說我這樣出去,幫人收個賬,擺個事啥的,是不是有說服力了?我覺得我這樣出去,不用說話,就往那一站,彆人自己就嚇尿了!”趙文華好像沒擔心自己毀容的事,反倒認為自己這道疤是個榮耀的事!
“不過,我走了這麼長時間,你是不是想我了?”趙文華還是賤兮兮的逗尹羨文。
“你能不能正經點?!我最近光為了收拾你留下來的爛攤子,就已經焦頭爛額了!你說說你都乾的啥事?天上禍不作,作地下禍!你是不把自己作到閻王那報到去,是不罷休是吧?!”想起自己因為趙文華的事,吃的掛勞,尹羨文就氣不打一處來,說著說著,嗓門都變大了。本來咖啡廳就沒什麼人,他這嗓門惹得服務生往這麵直望。
“你小點聲!我還在被通緝呢,雖然因為這個疤,模樣變了,但是仔細看還是能認出來的,你還真想讓我被日本人抓呀!”趙文華趕緊讓尹羨文小聲些,雖然他選擇這個咖啡館已經做好了逃跑的準備,但是能安穩的走乾嘛要跑?
“你也知道自己是啥情況,那還在外麵溜達?換個安全的地方不會?”尹羨文是真心覺得在外麵不安全,趙文華還是被通緝中,他也膽肥,還敢在外麵溜達。
“要不,換個地方?”趙文華其實也有這個意思,他約尹羨文在咖啡館是為了撤離方便,但要說正經事,還得找個安全的地方。
“行,你現在住哪?去你住的地方吧。”尹羨文覺得,就趙文華這鬼頭(心眼多)勁兒,應該給自己安排了個安全的住處,這麼長時間沒見,他們肯定有話說,在這咖啡館還真的說話不方便。
“行,我先出去,你出去之後直接轉到後麵居民區裡,我在居民區右拐第二個路口等你,賬你就幫忙結了吧,兄弟我現在兜比臉都乾淨了。”趙文華見尹羨文點頭,就戴上了墨鏡,起身往外走去,尹羨文則同時招呼服務生結賬。
服務生因為今天沒什麼客人,其實挺留意他們兩個人的,這兩個人也挺有意思,剛開始說等人的是他們,等到見到了,大聲嚷嚷的也是他們,好像期中一個人惹了禍,後來就聽不到啥了,等離開的時候,那個先來的文化人還結了兩個人的賬,看著也不像生氣的樣子了,看兩個人先後走遠,服務生也沒覺得太新奇,畢竟他們這人來人往的,怪事年年有。
尹羨文來之前已經做足了功課,居民區的路都快被他趟平了,沒用怎麼麻煩就找到了趙文華說的那個路口,此時這家夥在那低頭抽煙呢,這一會的功夫,腳邊已經有好幾個煙屁股了,看來趙文華的煙癮變大了。
“少抽點吧,嫌自己的命長了?不記得當時在德國的時候,科恩老師說,抽煙對身體不好了?”尹羨文過去拍了下趙文華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走了。
“沒辦法,受傷那段時間,傷口是真不得勁,一疼的時候,也就抽顆煙能分散下注意力,止疼。”趙文華無奈的笑了笑,隨手把抽了大半的煙扔到地上,用腳踩滅了。
“隨你吧,以後少抽點吧!”尹羨文知道,就趙文華臉上那麼大個疤,當時的傷口可能比現在還猙獰,那種疼痛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這家夥並不像表麵上說的那麼隨意,當時是怎樣一種煎熬,他能體會到。
跟趙文華相識這麼多年,不管他在外人眼裡是怎麼個紈絝子弟的模樣,尹羨文知道,這家夥骨子裡有股子勁兒,不服輸的勁兒,相處時間長了就知道,不管他外表再怎麼吊兒郎當,品性還是能從他那堅定的眼神裡看出來。
“行,知道了,怎麼這麼長時間也沒改了你嘮嘮叨叨的習慣?淑嫻怎麼忍受的了!以後你再跟壓鎖他們嘮叨,恐怕孩子們就得煩你,嫌棄你了!”趙文華兩句話不到,就開始不走正道了。
“你就是死鴨子嘴硬!到什麼時候都嘴上不肯吃虧!算了,看在你受傷的份上,不跟你計較了。趕緊的,帶路吧,讓我看看你現在又在哪安置你那‘狡兔三窟’!”尹羨文催著趙文華,趕緊離開是非之地要緊,有話到安全地方再說。
趙文華也沒再廢話,領著尹羨文就往居民區的北麵走,這條路尹羨文之前走過,也知道,越往北麵走,就越荒涼,這家夥不會逮著個破敗的屋子就住了進去吧?這家夥好生活過慣了,能忍受要飯住的破屋?
尹羨文雖然心裡狐疑著,但是還是跟著趙文華不聲不響的走著,兩個人走的都不快,距離也不是很近,基本上隔著兩米的距離,趙文華還時不時左右看兩眼,尹羨文知道,他這是謹慎著呢。
兩個人一直往北,走出了居民區,也沒做停留,又過了兩個路口,來到個糧店門口,尹羨文抬頭看見牌子上歇著“日豐糧鋪”,這怎麼還跑糧鋪來了?隻見趙文華還是左右看了看,然後推開了糧鋪的門就走了進去,尹羨文也跟著走了進去。
一下子進來了兩個人,糧鋪裡麵的夥計趕忙抬頭往門口看去,他先衝著趙文華喊了聲掌櫃的,然後又衝著尹羨文問:“先生,買糧麼?”趙文華沒等尹羨文回答,直接跟夥計說:“這個老板是我請來的,他不用你招呼了,以後他再來,你直接把他領到樓上就行。”夥計還是比較會來事的,掌櫃怎麼說,他就這麼聽,聽掌櫃吩咐的夥計那才是好夥計。
尹羨文跟著趙文華來到樓上,上麵是一間閣樓改成的臥室,靠牆放著一個單人床,屋子中間放著個方桌,還有兩把椅子,桌子上放著個茶壺和四個杯子。這屋子有多簡陋就多簡陋,這連以前趙文華臥室的二十分之一都不到了。以前趙文華的房間,光臥室,衣帽間就占了大半層,更彆說什麼書房啥的了,可是現在,竟然窩在這麼憋仄的空間裡,這麼大的反差,他怎麼適應的?
趙文華一進到屋裡,就把頭上的帽子摘了,扔到了床上,墨鏡也隨手放到了桌子上,然後就開始脫長衫,嘴裡還不停的嘟囔著:“這一出門就弄這麼身勞什子的行頭,真他媽不自在,還是以前的洋裝舒服,可是洋裝又跟我這身份不趁,隻能穿長衫,而且我每次回來都趕緊脫了,要不弄得皺皺巴巴的,還的自己拿熨鬥燙。”
他自顧自的說著,說了半天,也沒聽見尹羨文的動靜,抬頭一看,見尹羨文拿著那種憐憫的眼神看著他,“哎,我說你這是啥眼神?我怎麼瞧著像是可憐我呢?!我不用你可憐哈,我也沒啥要你可憐的!不就是住的破點麼,沒學過《陋室銘》麼,斯是陋室,惟吾德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