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泰拉天空塔最底層的電梯一路平穩,沒有再出現什麼預料之外的變故,而外界的戰火卻依舊沒有任何平息的跡象。
正懷抱著妹妹諾娃的澤貝迪亞·泰拉在身邊家族護衛的保護下來到了寬闊的私人地下機庫中,快步穿過幾十輛造價動輒幾千萬聯邦信用幣的陸行懸浮汽車、飛行汽車、私人遊艇和更大的飛船。飛船的發射通道直通外界,即使是地下快速起飛也不是任何問題。
在塔桑尼斯諸多權勢驚人的創世家族和大商人中,這樣的機庫不過是小巫見大巫。泰拉家的家主康斯坦丁對豪車並無多少嗜好,他所持有的家族企業正是這些汽車的生廠商。
地下機庫中到處都是荷槍實彈的安保人員和武裝起來的仆人們,一名忠誠的管家桑德正指揮著他們。與此同時,還有更多的人正在走進來。
“澤貝少爺,感謝上帝,您平安無恙。”管家身著燕尾服和筆挺的黑色長褲,裡麵的雪白襯衫纖塵不染。他腰杆筆挺,就連發型也如同是其本人一樣一絲不苟。
雅各布·桑德,一位瘦削的黑發男人,身後背著槍和短劍,亮堂的皮靴上光可鑒人。
“有父親和母親的消息嗎?”澤貝迪亞把諾娃放下,用手背擦去她眼角的淚水。
這個作為一個年僅十歲、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正傷心欲絕,哭得直打嗝。
澤貝迪亞上一次見過諾娃嚎啕大哭時的樣子還是在很小的時候,而自她年紀稍長,就愈發地顯露出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成熟。
“聯係不上他們。”桑德回答說。
在塔桑尼斯的市中心,尤其是創世家族的天空塔附近都有著極為先進的靠電磁乾擾設備,但地球人卻輕而易舉地使得幾乎所有的通訊都陷入了癱瘓。
“康斯坦丁老爺正在最頂層麵見遠道而來的貴客,身邊都是最值得信任的護衛和特工,那是最頂級規格的保護,沒有人能接近他。”他接著說。
“夫人遠在奧斯本汽車製造廠,保護她的也都是泰拉家的最精銳的武裝力量。”
“這就是地球人的進攻手段嗎?”就算是澤貝迪亞也知道,這對於泰拉聯邦軍隊的指揮係統絕對是致命的。如果聯邦最高統帥部無法弄清楚自己各個軍隊的位置,那他們就更加不可能知道敵人在哪裡。
“請您立即登船,泰拉家的忠仆們將誓死護送你們離開。”管家躬身說。
“乘坐星係跳躍者是抵達泰拉星港的最快途徑,但在戰爭期間任何民用飛行器都有可能成為交戰雙方的目標。駕駛它的是最好的飛行員安德烈,他曾在第一次全麵戰爭中多次駕駛著運輸船與異龍展開驚心動魄的空中角逐,創造了絕地求生的奇跡。”
“如果我們乘著這艘船離開了,父親和克拉拉應該怎麼辦?”澤貝迪亞不可能默認自己的父親和姐姐已經遭到地球刺客和混合體怪物的毒手。
“這點您不必擔心,人手和船隻絕對足夠,備選方案也足夠應付所有可能發生的狀況。”管家說。
“那現在這種狀況是否也在預料之中?”澤貝迪亞的反問讓對方一時語塞。
“老爺說過,如果他死在了最後時刻,就由你來擔任泰拉家族的領袖。”管家猶豫片刻。
“他到底在想些什麼”澤貝迪亞臉色都變了。
泰拉家族的領袖康斯坦丁·泰拉早早地就預料到了如今的這種局麵,準備自是萬全。而放在十年前,如果有人說塔桑尼斯有可能淪陷,那麼康斯坦丁隻會認為那是一個滑稽的玩笑。
大約在一個月以前,ed遠征軍剛剛入侵的時候,許多創世家族就已經秘密地將部分家族成員和繼承人送往家族附屬的星球以暫避鋒芒,同時轉移和交割財產,準備一旦局勢稍穩、戰事明朗就再把他們接回來。
在異蟲和星靈入侵的第一次全麵戰爭期間,塔桑尼斯的創世家族就是那麼做的。
但是仍然有相當多的創世家族成員留了下來,因為塔桑尼斯有著他們世代累積的基業,不可能放任不管。
泰拉家族本來也準備這麼做的,比如另一個與克哈交好的霍特家族就把繼承人送往了尤摩揚。可是長姐克拉拉不願意離開,而諾娃又太小,父母自然是放心不下。
況且,在那個時候他們都沒有想到ed遠征軍的攻勢竟然是如此的迅猛。
“外麵到底是什麼情況,塔桑尼斯外太空軌道上的軌道防禦力量和行星的守備部隊難道已經戰敗了嗎,為什麼敵人出現在了塔桑尼斯的市區?”就是在撤離以前,澤貝迪亞依然認為自己必須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他向來是自己做出判斷做出決定的人,而不是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父母去決定。
就是逃離這裡,如果是一頭紮向戰場的正中心那還真就是自尋死路了。
年僅十五歲的澤貝迪亞已經在幫助父親管理家族產業,他既是優雅的貴族也是極有能力和魄力的繼承人,所有人都不會把他當作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
“我們聯係不上任何人——聯邦議會、塔桑尼斯警察局、聯邦安全局、聯邦調查局和軍隊的通訊頻道都受到了強烈的乾擾。”管家桑德表情嚴峻。由於通訊設備都已經失靈,就是泰拉天空塔的各層之間也都無法取得聯係。
“但即使是用眼睛看也大概能了解到,不管聯邦的塔桑尼斯防禦部隊現在在做什麼,地球人已經在塔桑尼斯的地表登陸,他們的軍隊和圈養的基因改造怪物直接出現在了塔桑尼斯市的城區乃至於市中心。”他說。
“恐怕,現在的塔桑尼斯沒有哪一處是絕對安全的。事到如今,隻能指望聯邦軍隊能夠成功擊退ed遠征軍的進攻守住塔桑尼斯。”
“天呐,澤貝迪亞。喬告訴我地球人的刺客已經潛入了泰拉天空塔爸爸呢?”這時,一個年輕貌美的金發女人在仆從的護衛下通過一扇戒備森嚴的大門走了進來,臉上滿是焦急和驚慌的表情。她是澤貝迪亞和諾娃的長姐克拉拉·泰拉。
克拉拉穿著一件奶白色的船型領絲質襯衫,襯衫多餘的下擺都被整齊地塞進了橙色條紋的鉛筆褲中,搭配束腰的腰帶勾勒出動人的梨型身材。
在跑向澤貝迪亞的時候克拉拉那雙高跟的銀色牛津鞋還在啪啪作響,那條黑色的羊毛披肩也不成樣子。看來克拉拉剛剛打扮好準備去私人教師那裡上課,就被火急火燎的仆人們帶到了這裡。
直到現在克拉拉也沒有弄明白發生了什麼。在最初仆人們告訴克拉拉有人闖進泰拉天空塔準備行刺其父親的時候,她僅僅隻是像個普通的女人那樣尖叫哭泣。
“不知道,我們還聯係不上他。”澤貝迪亞在見到姐姐克拉拉時也是長舒一口氣,雖然他們經常吵架,但畢竟也是家人:“ed遠征軍正在圍攻塔桑尼斯,就連市中心都出現了他們的軍隊。”
“那我們該怎麼辦?”克拉拉驚慌地問。
“現在到其他家族那裡和聯邦軍事堡壘避難已經行不通了,而且我擔心,就是跑到港口也無濟於事。”澤貝迪亞思考片刻,冷靜地指出了這一點:
“塔桑尼斯的軍事港口一定是ed的優先打擊目標,接著大型的民用港口也會很快淪陷。”他說:“星係跳躍者有曲速引擎,直接逃離塔桑尼斯不成問題,隻要避開正在交戰的艦隊就行。”
“那你還在等什麼呢?”克拉拉在原地轉了幾圈,高跟鞋啪啪作響:“爸爸他一定會沒事的吧,啊?我們趕緊走吧。”
“”澤貝迪亞咬牙,知道自己必須馬上做出決定。
“爸爸他來了”這個時候,一直緊攥著澤貝迪亞衣服、把頭埋在他背上的諾娃突然說。
澤貝迪亞立刻就抬起頭喊道:“做好戰鬥準備!”
又是幾名家族仆人快步走進地下機庫,不過幾乎人人帶傷。他們滿臉驚恐的表情,像是在為躲避某種不可阻擋的噬人怪物一樣。
這些人都是康斯坦丁的貼身侍衛,也都是澤貝迪亞所熟識的人。
“康斯坦丁·泰拉在哪裡?”澤貝迪亞抓住其中的一個人說。
“怪物啊!怪物!”而對方卻隻是臉色煞白,晃動的瞳孔就沒有對稱過的時候。他全身顫抖,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那是一個有著淡藍色眼睛的男人,原來是一名怨靈戰機駕駛員,曾在與異蟲的戰爭中屢建奇功。照理說他應該見過許多模樣怪異扭曲的異蟲,但也從未有過被嚇破膽的時候。
“誰能回答我的問題。”澤貝迪亞麵沉如水地放開了他。
“他死了!”另一個剛剛走進來的人則說。他曾是一名聯邦海軍上尉,退役以後接受了康斯坦丁的高新聘請成為泰拉家仆人的教官。
“那個怪物殺死了所有人,他活生生地切開人們的動脈,用流淌的鮮活血液在地麵上繪製邪惡神靈的畫卷。”他扶住澤貝迪亞的肩膀,嘴裡不斷咳出鮮血。
“快跑啊,不然就來不及了。”
“跑啊,陰溝裡的小老鼠。”一個巨大的陰影出現在門外,緊接著,兩隻覆蓋著致密甲殼的手臂就撐開了正要閉合的大門。倒塌的那扇大門立即將守衛著那裡的家族守衛壓在其下,隨之而來的就是骨骼碎裂的聲音。
“想要活下去,那就向我拔刀。”
那不是澤貝迪亞所見過的那隻混合體,現在的這一隻顯然要龐大得多,它以一對極粗的雙腿在染血的大理石地板上前行,兩隻手臂中各握著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它有著一張無比驚悚的巨嘴,其張開的裂口仿佛足夠吞下一輛汽車。
“怎麼會”克拉拉一看到那個怪物就癱坐在地,她捂住自己,眼淚止不住地留下。
她的父親,在過去的二十年裡將其視作手中珍寶的男人正被那隻怪物咬在嘴裡。權傾塔桑尼斯的康斯坦丁·泰拉隻剩下了半節身子,鮮血不停地自其垂下的雙手中滴落。
澤貝迪亞則手腳冰涼,他始終心存僥幸,認為自己的父親有可能逃過一劫。但想來在這樣的怪物麵前,任何人類都不可能是它的對手,即使是人類的靈能者也顯得渺小和脆弱。
混合體,本就是為毀滅而誕生的。
一陣鑽心的刺痛幾乎擊垮了澤貝迪亞,他剛想要捂住妹妹的眼睛,但那已經來不及了。
澤貝迪亞驚訝地發現,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諾娃那雙美麗的綠色雙眼漸漸失去光澤,忽然又完全轉化為金色,一股前所未有的靈能波形正在極具攀升。
長久以來,諾娃都過著公主般優渥的生活,她也從未見過真正的死亡。而現在,她正看著摯愛的父親死在自己麵前。
而對於一位高等級靈能者來說,強烈的刺激能夠極大地激發其潛藏的靈能力量,這也是為什麼泰拉聯邦的靈能計劃總是顯得喪心病狂的原因。
“多麼可口的美味”那隻混合體幾乎是立刻鎖定了人群中的諾娃。它嘴裡還叼著康斯坦丁的殘軀,但其是使用靈能而非嘴巴發聲的。
接著在眾人恐懼的目光中,這隻混合體將自己覆蓋著堅硬鱗片的脖頸暴露在人類的麵前,高傲地昂起自己頂著一對巨大頭冠的碩大頭顱。
它像是蛇一樣裂開自己的嘴巴,把康斯坦丁直接吞了進去。
“這就是吞食的感覺嗎?這就是升格!我已迎來飛升!”它發出狂暴的嘶吼:
“這感覺,太好了——”
忽然之間,無比恐怖的靈能力量懾住了所有人,在場的人都在某種無形壓力的重壓下跪倒在地,即使是那隻看起來無比強大的混合體都動彈不得。
澤貝迪亞半跪在諾娃的麵前,殷紅的鮮血自口鼻中留下,仿佛就要被重力所碾碎。他艱難地挪動到諾娃的麵前,抓住她的臉上讓她看著自己。
“諾娃,諾娃,你還有我們。”澤貝迪亞說著的時候,鮮血也從他狹長的眼角落下。他竭儘全力地抱住諾娃,哪怕說出一個詞都要付出莫大的痛苦也在安慰她。
澤貝迪亞對靈能者了解的很少,也不知道一個失控的高級靈能者將會釋放出堪比靈能風暴的可怕力量,一瞬間殺死這裡的所有人。但是,作為兄長的責任感仍然驅使著澤貝迪亞去靠緊諾娃而不是逃離她。
“看著我,諾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