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爾塞恩,多裡安行政區。
這裡曾是海爾塞恩現代化建設工程當之無愧的標杆,有著和諧而舒適的建築群、漂亮寬闊道路、井然有序的街道、修剪整齊的草坪、大片的綠化林和用以吸附灰塵的霧狀噴泉。
多裡安行政區享譽世界的還是其中的那些多不勝數的休閒娛樂設施、包括遊樂場、足球場、高爾夫球場、科普盧壁球運動中心和狂野飆車俱樂部等一係列設施,這裡同時還是巨星們宇宙巡回演出的必經之地。
繁榮、先進、設施完善,生活富足。
看到多裡安行政區過去的景象時,奧古斯都幾乎以為那就是另一個斯蒂爾靈——市中心層層疊疊的鋼鐵與玻璃建築支撐著天藍色的穹頂,錯綜的城市高架橋和懸浮列車線路把整個城市都分割為無數不同的區間和小塊。
城市就坐落在廣闊的田野上,仿佛綠色海洋中的一座島嶼。金秋颯爽的時節,整個世界都會被染成驚喜的金色。
這個地方與克哈有些相似,是一個現代化大都市與農業和諧共處的星球。
在嘎姆蟲群和蘇圖爾蟲群入侵這裡以前,的確是這樣的。
奧古斯都正乘著龍德斯泰因師指揮部的裝甲車沿著多裡安行政區的城鄉道路進入城區,路上還有一支正在行進中的革命軍空降傘兵部隊,他們屬於安提加空降師,由一名曾經在天堂之魔排服役的上校進行指揮。
道路的兩旁是長勢旺盛的麥田,這些枝乾粗壯且低矮的品種是特意為應付多裡安地區多強風的氣候而培育出來的,經得起風吹日曬和蟲害的敲打。不出意外,今年又將迎來豐收。
在奧古斯都通過車窗看向田野時,他可以清楚得看到綠色麥浪中的巨大空缺,這種不自然極為的突兀,菌毯在陽光下的亮紫色閃光清晰可見。
現在,隨著附近的異蟲主巢和菌毯集群被完全清楚,這些蔓生菌毯會隨著時間緩緩地消退。當然,最快捷的方法還是使用火焰燒光它們。
繼續向前,奧古斯都能夠看到一片有人居住的殖民地小屋,這些建築物大多數都是平滑的半圓形建築,形如一個撥開的雞蛋殼。屋頂安裝有太陽能電池板,並且還是可以活動,可以在天氣晴朗的時候打開。
但在奧古斯都的眼中,這些建築物顯然是都遭到了極大的破壞,大多都已經倒塌或是隻剩下孤零零的框架。那些仍然還矗立著的房子上則纏繞著深紫色的筋腱和搏動的血管和脈絡,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個爛透了的壞蘋果,其中生著蠕動的蛆。
兩天前,那裡曾經是一個血腥的屠殺場,來自外星的異形生物闖入人類的家中,把他們開膛破肚。人皮和脊椎骨就倒掛在屋簷下,一切就宛如噩夢中的場景。
“還有幸存者嗎?”奧古斯都問向坐在自己身邊的凱瑞甘說。
“有個小女孩躲在地下室裡逃過一劫,我們的戰士最後把她從異蟲的嘴裡奪了回來。”凱瑞甘說:“死者的遺骸難以分辨,甚至於屍骨無存,其慘狀比最慘烈的交通事故還要可怕。”
“人們在活著的時候被切開並吃掉了,另一些則被拖入地下,眼睜睜地看著蟲巢中的蟲後在體內植入一旦成熟就會破體而出的寄生蟲。”
“真是人間慘劇。”奧古斯都說。
這個時候,正在路邊蹣跚而行的一群人引入眼簾。他們有的還穿著連體的工作服、戴著墨鏡和褶邊的太陽帽,提著當地農民才會使用的塔形水桶。
這些人的裝束和疲憊的神態都告訴奧古斯都,他們是因蟲群入侵而被迫逃離家園的難民。而在革命軍收複失地以後,原住民們正陸陸續續地返回家鄉。
他們都很清楚,自己的家園依舊還很危險,任何一隻逃過清洗的異蟲都能夠殺死一大群人,但除此之外根本彆無選擇。
異蟲的入侵來的很突然,大多數人在逃離家鄉的時候什麼都沒有帶上,到頭來還不得不冒著危險返回家中,取回有價值的東西和生活必需品。就是這樣,許多人也隻是白忙活一場,因為當他們返回家中的時候已經空無一物。
奧古斯都與凱瑞甘所談及的這座小的聚居地已經被完全廢棄,因為其中的居民再也不會回來了。
“停車,法拉第。”奧古斯都對正在開車的法拉第下士說。
“發生了什麼?”帶著革命軍金星軍帽的法拉第轉過頭來看向奧古斯都。
“你已經看到了那些受此苦難的人們。”奧古斯都看著他說:“難道我下去與我所發誓要保護的人說上幾句話還需要什麼理由嗎?”
“但是我們不知道這些人是從哪兒來的,也不知道他們的政治傾向是偏袒我們還是聯邦。”法拉第下士向奧古斯都解釋說:“最關鍵的是,我們弄不清楚他們是否攜帶異蟲病毒。”
“不用擔心。”凱瑞甘對法拉第說:“他們並非包藏禍心的歹徒,即使是那樣的,我也能保證元帥的安全。就是敵人是一整支蟲群,我還是會這麼說的。”
“您是如此的仁慈,體恤人民。居安思危才能防患於未然。”即使是這樣,法拉第下士還是不情願地停下了車。因為奧古斯都並不是在征求他對這件事的看法,這是必須執行的命令。
率先打開車門的是身著幽靈特工作戰服的凱瑞甘,她以優雅和靈活的姿態鑽出車門,同時背起那支修長的c-10霰彈槍。在過去的幾個月裡,凱瑞甘已經從塔薩達爾和澤拉圖那裡學到了星靈錘煉自己戰鬥技藝的能力,儘管隻是皮毛,但她顯然比過去時要敏銳得多。
即使是那些活過幾個世紀的星靈高階聖堂武士們也驚歎於凱瑞甘的天賦,他們會把凱瑞甘比作艾爾熱帶雨林中那種有著驚人般靈敏的大貓,那種能在半空中轉身並安穩落下的優雅動物。
不說有多麼感動,那幾名正在路邊行走的本地人明顯是被嚇得夠嗆。與一支龐大的軍隊並肩而行可說不上是一件輕鬆愉快的事情,但隻有這條路是通往家鄉的。
“女士,我們犯了什麼罪?”一個正背著大編織袋的中年男人站定後對凱瑞甘說。
這是一個五口之家,父親正帶著自己的妻子和三個孩子步行回家。他們或許是開著車出去的,但現在的加油站都加不上油了,所有的儲油設施和高能瓦斯氣泉都是異蟲的重點打擊對象。
正如水晶礦和高能瓦斯對這個時代的人類而言是一種極其珍貴的自然資源一樣,這些對異蟲和星靈同樣重要。因此,在彼此征戰時,最具戰略眼光的指揮官都會優先進攻並摧毀敵方的資源采集設施和運輸鏈。
“我並非是在興師問罪。”凱瑞甘向他們解釋說。
“那”中年男人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奧古斯都已經走出車門並站到了他的麵前。
一見到奧古斯都,這個男人立即就沒有那麼緊張和害怕了,他幾乎是喜出望外地從自己的口袋裡取出一張皺巴巴的宣傳海報,仔細對比眼前的奧古斯都與海報上的那個人。
奧古斯都瞄了一眼那副宣傳海報,發現那什麼的人物與自己並不太相像。海報上的奧古斯都留著胡子,看起來比現在的他年紀更大一些,那反倒與他在瑪·薩拉冒充聯邦警長時所使用的那個形象相吻合。
隻有那雙總是堅定地目視前方的冷灰色眼睛與奧古斯都如出一轍,而他在宣傳海報上的形象並不是固定的。
這一宣傳工作主要由滲透進泰倫聯邦內部的克哈之子和奧格勃特工來完成,他們竭儘全力地試圖在泰倫聯邦的人民中為奧古斯都樹立正麵的形象。奧古斯都的兄長阿克圖爾斯·蒙斯克深知政治宣傳和輿論攻勢的重要性,他在支持奧古斯都時不遺餘力。
“是他,準沒錯。奧古斯都·蒙斯克,人民的救星!”男人指著奧古斯都說:“我知道你,天呐,我的大兒子就在革命軍中。”
“我是奧古斯都。”奧古斯都對男人的話抱以溫和的微笑。他在聽到男人的後半句話時吃了一驚,但其隻是不動聲色地看向凱瑞甘,希望對方能夠使用讀心能力來提醒自己。
在此之前,革命軍從未抵達過海爾塞恩,也沒有在這個世界征過兵,但那並不意味著革命軍中就一定沒有海爾塞恩人。
“你可能不知道他,啊,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就算是元帥也不可能記住幾百萬人的名字,更何況瓊斯還隻是一個工程師。”男人在凱瑞甘說話以前就向奧古斯都解釋說。
“他在海戈涅法號上擔任第一工程師。”他說:“那孩子在上個月的信件中還說他加入了泛泰拉革命黨,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但我們都由衷地為他取得的每一個成就而感到高興。”
“不論他在哪裡,他都是我們的驕傲。”
“海戈涅法是僅存的三艘利維坦戰列巡航艦的其中一個。”奧古斯都回憶其這個名字:“那是戰艦的工程團隸屬於阿爾法中隊,正是這支英雄般的工程團數次在戰艦瀕臨絕境時修複了創傷並啟動緊急避險裝置,拯救了那艘已經服役多年的功勳戰艦。”
“他從沒有對我們談起這些。”男人和他的妻子對視了一眼,都感到一陣後怕。
“聽說阿爾法中隊在瑪·薩拉被叛革命軍擊潰時,我們都以為我們徹底地完了。”男人說。
“但謝天謝地當瓊斯重新聯係上我們的時候,我們都真心感謝你的仁慈。”他說:“他說你是個偉大的人,是個真正的好人。”
“瓊斯·拉爾斯·林是原屬於阿爾法中隊的一名工程師,在埃德蒙·杜克宣布加入革命軍以後,阿爾法中隊的工程師們也被編入了新的艦隊中。”凱瑞甘在這時小聲地奧古斯都說。
“當時我們很缺工程師——不是那些建設行星要塞或是地堡的工程師,而是有過維護並改造戰列巡航艦能力的艦隊工程師,他們同時也應該具備較長的軍隊服役期限,因為一艘戰列巡航艦都必須要有專業的人員來操作才能保證作戰能力。”她說。
“瓊斯一定是在那個時候加入了革命軍。”
“海戈涅法號也在海爾塞恩星係,作為艦隊工程師,瓊斯不在被派遣至海爾塞恩地表的作戰序列中,但我想,我可以幫助你們見到自己的兒子。”奧古斯都聽到凱瑞甘的話以後點了點頭,沉思片刻後轉向正熱切地看著自己,期望能夠得到更多關於長子消息的父親。
“感激你的仁慈,偉大的奧古斯都元帥。是你拯救了瓊斯,也是你拯救了海爾塞恩。”男人感激地說。
“沒有革命軍,海爾塞恩早就完了。異蟲就要毀掉整個世界了,可我們連聯邦艦隊的影子都還沒有看到。”男人感激地說。
“他們每一次都來遲一步你們是多裡安行政區的居民吧。”奧古斯都詢問這個男人說:“現在有多少人正計劃著返回這裡。”
“有不少人大概有幾千個。”男人回答奧古斯都說:“我們都知道這裡還很危險,但彆無選擇。”
“這裡的人們用了兩代人的時間才建起了多裡安,而異蟲隻用了兩天就毀掉了我們的家園。”他說:“但不管怎麼樣,這裡終究都是我們的家,是遮風擋雨的地方。”
“嗯你們不用擔心,多裡安的革命軍會幫助你們重建家園。”奧古斯都看向了男人的妻子和孩子,發現他們都感到揣揣不安。
男人的妻子是一個典型的海爾塞恩農婦,她身體高大,有著很高的額頭。孩子們都在七八歲左右,在父母的照顧下擁有著一副強健的身體。
即使是在海爾塞恩,養育這麼多的孩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重建家園是的,我們會重建他。”男人說。
“坐上我的車去多裡安吧。”奧古斯都在這時對他說:“這樣會快一些。”
“這”
“無關乎你們令我肅然起敬的兒子瓊斯,我在下車前也是準備這麼做的。”奧古斯都看向欲言又止的法拉第下士。
“我自己開車。法拉第,我希望我的禿鷲車已經加滿了油。”
“上帝啊,饒了我吧。”法拉第下士欲哭無淚。
“要不是我會讀心。“凱瑞甘停頓了一下說。
“我幾乎以為你隻是想要找機會在海爾塞恩無邊無際的田野裡飆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