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2年1月4日。
格蘭地市近郊,蒙特卡托鎮,晨曦之中。
這是一座因綠洲農業而興起的城鎮,發達的灌溉業和巨型農業聯合機械的使用讓。這片巨型環形山山麓的衝擊扇地帶成為了海吉的主要糧食產地之一,正是像這樣星羅棋布的農業和工業地區為城市提供了食物和原料。
周圍連綿的環形山能夠為蒙特卡托鎮及其背後的格蘭地市遮擋海吉足以卷起房屋和家畜的強風,既是一座天然的屏障也是當地奇異異星景觀的一部分。
這裡曾是明信片上海吉為數不多的拿得出手的自然景觀之一,因為在其他的地方不是荒漠就是無窮無儘的環形山。
然而,在新年到來的時候,一切的美好都不複存在。
異蟲在1月3日的淩點時分襲擊了這座城鎮,那個時候人們還在睡夢中。
無數尖叫著的、如同夢魘般的怪物從天而降,它們長著猙獰異常的巨嘴和鮮豔的盾狀頭冠,如同山間的洪流一般闖入了這座寧靜小鎮。這些猙獰可憎的怪物所發出的聲音仿佛來自於驚悚片中人類對異形怪物的一切幻想,來自鬼怪的尖嘯。
在最初的時候,隻有很少的一些人意識到他們遭到了攻擊。等到鎮子裡的警長打通當地駐軍的電話時,街頭已經到處都是凶猛的剝皮狗和大蛇一樣的扭曲生物。
蟲群在一個晚上的時間就屠殺了六千多人,隻剩下不到兩百小鎮居民通過舊殖民時代早期留下的殖民艦殘骸和一座聯邦哨站中的武器存活了下來。人們用龐大的農業耕地機械和收割機建立了最後的防線,在絕境中掙紮求生。
這一天的早晨,當晨曦剛剛從蒙特卡托鎮中心原本是殖民母艦駕駛艙的碉堡射擊孔灑在滿眼血絲的人們身上時,異蟲甲殼和尖刺相互碰撞的劈啪哐當聲再一次傳來。
那就是行進中的蟲群,一群行動迅敏組織嚴密的可憎生物,它們前進時就像是夏日裡越過田野的昆蟲,嗡嗡嗡地掠過田埂。每一隻異蟲光滑的甲殼在陽光下都折射著瑰麗的金屬色澤,它們葉脈狀的薄薄翅膀振動著空氣,發出劈啪劈啪的聲音。
街道上早已經滿目瘡痍,路邊的路燈橫在道路的中心,到處都是碎玻璃、瓦礫和被啃咬得不成樣子的人類屍體。人們死去時的姿勢都不儘相同,有的人是在沿著街道時被跳到他脖子上的跳蟲一口咬斷脖子,有人則被咆哮著的海德拉刺蛇切成了碎片。
鮮血染紅了街道。
這些模樣介乎於爬行動物和昆蟲之間的醜陋異形生物對於蒙特卡托鎮的人來說曾經是極度陌生的,他們隻從nn宇宙新聞網的廣播節目中聽到過隻言片語,但是從未想過海吉這顆偏僻的星球會出現異蟲。
在短短的二十多個小時裡,那些仿佛從噩夢中走出來的生物已經給這裡的人到來了太多慘痛的回憶。
徹夜未眠的小鎮居民紛紛拿起自己最後的武器,警察局的榴彈發射器、電磁手槍、獵槍甚至是農民們平日裡用來除草的鐮刀。
這些武器能讓這些從未經受過專業軍事訓練的農民在麵對異蟲異蟲時多少有一些還手之力,要不是海吉惡劣的強風環境和農業勞作鍛造了小鎮居民們強壯的體魄和頑強的意誌,他們也不可能支撐得到現在這個時候。
蒙特卡托鎮的格瑞鎮長曾經是個軍人和星際冒險家,他曾到過科普盧星區的許多地方,見識過唯利是圖的凱莫瑞安和把民主與自由掛在嘴邊的尤摩揚人,見識過最惡毒的人和最正直的人。
格瑞鎮長曾經與非法殖民者、雇傭兵、拾荒者、廢品回收商和星際海盜交過手,三教九流的人他都認識,其波瀾壯闊的一生足夠著作立傳。但格瑞鎮長唯獨沒有見過眼前這些麵目猙獰可憎的怪物。
“如果瑪南·瑟雷斯要懲罰不敬者,那她就儘可以懲罰我而不是這個鎮子裡的人。”格瑞鎮長在由十幾輛農業收割機和起重機搭建的防線前走過,不斷地通過言語激勵那些拿著武器的鎮民。
小鎮的聯邦治安官在異蟲到來時就英勇殉職了,現在格瑞鎮長是這裡唯一的指揮者:“在堅持一天,軍隊就來了,不要放棄,為了你們的家人和孩子,不要放棄!”
“我們要繼續地活下去!”
在格蘭地地區,巫毒教是影響相當大的教派,幾乎能夠與基督教分庭抗禮。因為巫毒教的祭司剛好在新年到來的時候在蒙特卡托鎮外舉行了一場巫術儀式,因此許多人都相信異蟲的入侵是與巫毒教派的死亡女神瑪南·瑟雷斯有關的。
沒有人回應格瑞鎮長的話,所有人都已經連續戰鬥了一個晚上,極度的疲憊。
時至今日格瑞鎮長仍然對這些倉促搭建居然能在異蟲大軍的麵前堅持那麼久而感到夢幻般的不真實,唯一的解釋就是異蟲的主力部隊在輕而易舉地攻入蒙特卡托鎮後就轉而向城市發起進攻,留這些不被重視的人在這裡苦苦掙紮。
指望這些看到異蟲就會發抖的人能夠抵擋住蟲群的攻勢簡直是天方夜譚,而彈藥也快要耗儘了,要是格蘭地的聯邦駐軍再不派些人過來,剩下的人就必須得那鋤頭跟異蟲一決高下。
但是,格瑞鎮長心裡其實已經很清楚支援很可能不會再來了,這一次的敵人可不止是什麼星際海盜或者是小規模的叛軍,是異蟲,是吞噬一切汪洋蟲海。
格瑞鎮長朝天空中望去,那隻巨大的王蟲仿佛已經就在頭頂了。沒有人教過鎮長有關於異蟲的知識,但他相信一定就是上空的這些巨型生物正在指揮整個蟲群。
隨著嗡嗡的聲音越來越近,格瑞鎮長和他身邊的人幾乎能夠聞到異蟲那留著口水和有毒液體的血盆大口中的腥臭味了。最前方的那些小怪物正敏捷地在廢墟的牆壁和瓦礫間來回蹦跳著,不時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它們看起來就像是得了皮膚蘚的郊狼,異常的醜陋。
今天格瑞鎮長注意到進攻的異蟲已經再沒有往日那樣秩序井然,不時有異蟲在途中停下來啃食地麵上的人類屍體,甚至會為了爭奪一塊肉而互相廝殺,場麵血腥。
但這對格瑞鎮長和他的殖民而言並不是一件好事,這些異蟲不再如之前那樣的秩序井然,但也更加的饑餓。
第一輪開火的是殖民中為數不多的c-7電磁槍,那本應該被聯邦軍隊舍棄的淘汰貨,但也已經是這些人手中的神兵利器了。
泰倫人類的武器並非對異蟲的甲殼束手無策,而鎮民們現在所欠缺就是瞄準的精度。在麵對大規模的、陣型密集的異蟲時,即使胡亂的瞄準也能夠擊中,但現在卻很難打得中靈敏異常的跳蟲。
格瑞鎮長抓起一杆陪伴他多年的雙管霰彈槍緊貼著一個由耕地機和穀物脫粒機之間留出的空當射擊,他一連開了十幾槍都沒有命中,就好像其瞄準的那頭跳蟲的反應速度比子彈的速度還要快一般。
幾個幸運的家夥或是老練的獵人射中了一兩隻跳蟲,但是對於整個戰場的形勢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當跳蟲攀附著一輛大型種子運輸車的貨架向上攀爬時,其利爪與鋼鐵的摩擦聲使得鎮民們如墜冰窖,隔著一輛貨運卡車的距離,格瑞鎮長甚至還能夠聽到那隻跳蟲興奮的呼嚕呼嚕聲。
這讓格瑞鎮長想到了討食的狗和正在玩弄老鼠的貓,這一次,人類不過是異蟲嘴裡的肉。
有人開始哭泣了,所有的勇氣在噩夢般的昨天都已經耗儘。人們都很清楚,一旦異蟲越過這道由車輛搭建的屏障,哪怕是一隻比大型犬大不了多少的跳蟲也能輕鬆地收割幾十乃至更多人的生命。
格瑞鎮長咬咬牙,怒吼著斥責那個擾亂軍心的懦夫,但下一刻一隻有著亮綠色甲殼的芬裡斯跳蟲就躍入了人群之中,猶如羊群中的惡狼般大開殺戒。
距離那隻跳蟲最近的是一名拿著半自動步槍的中年男人,他帶著古樸的邊框眼鏡,有著顯眼的肌肉和魁梧的體魄。這個男人是小鎮裡學校的鐵匠,仍然在使用著幾個世紀以前的工藝鍛造農具和家具。
他是豪爽的男人,過去常常與格瑞鎮長在一起喝酒。
但是跳蟲隻是向前隨意的一撲就抓住了鐵匠,殘忍地使用鋒利的尖牙利爪把這個男人撕成碎片,後者幾乎還沒有發出一聲哀嚎就死了。
接著它又從屍體上跳起,拱起脊背撲向了下一個受害者,像是撕扯著一塊破布一樣把一個與大人們一同防禦的半大男孩攔腰咬成了兩截。更多的芬裡斯跳蟲跳了下來,無情地收割著人們的生命。
“不!!它在啃我的腿!啊啊!”
“救救我!救救我!”
一聲又一聲慘叫進一步摧垮了鎮民們的意誌,那種瀕臨絕望的哀嚎聽起來絕不像是人能夠發出來的。
絕望沒能摧垮格瑞鎮長這個海明威式的硬漢,他一麵衝向一隻正在啃咬一位婦女的跳蟲,一麵試圖通過高喊吸引它的注意。
那隻正在啃食婦女柔軟麵部的芬裡斯跳蟲被格瑞鎮長的大喊聲吸引了,它拋開到手的獵物跳躍著撲向他,每一次跳躍都足有六七英尺高,飛一樣的前進著。
“該死的雜種!”格瑞鎮長站定並朝這隻異蟲開槍,但接連兩發都落了空。等到鎮長準備再次填裝子彈射擊時,那隻跳蟲距離他也僅剩下咫尺之遙了。
格瑞鎮長還沒有認輸,他抽出腰間已經跟隨了自己三十多年的一把匕首就準備與這隻跳蟲肉搏。
這時,一聲來自戰機的轟鳴傳入了格瑞鎮長的耳中,那是一架正在向著地麵俯衝的金紅色怨靈戰機,身後跟著至少二十架怨靈戰機、複仇者戰機和apd運輸船。明亮的冰藍色尾流仿佛藍鳳凰的翅膀。
那架漂亮的怨靈戰機旋轉著使用它機翼和機腹下的25脈衝激光炮向著地麵射出幾道橙紅色的光束,一陣熾熱的灼燒感以後,格瑞鎮長麵前的這隻跳蟲立即就被激光燒成了灰燼。
怨靈戰機飛得很低,幾乎是在格瑞鎮長的頭頂劃過。
他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這架戰機機尾穩定翼上的標誌——在戰機閃亮的深紅色底漆上的一個金色的、環繞著一根鞭子的有力手臂,手臂與鞭子之間是一顆金光閃閃的五角星。
克哈革命軍。
“真漂亮瞧瞧那架戰機!”不管在過去nn的新聞頻道如何抹黑這支軍隊,在格瑞鎮長的眼裡,他們就是自己和鎮民們的救星。
“是革命軍的戰機,他們來救我們了!”
又是五架怨靈戰機編隊從人們的上空劃過,人群中的異蟲紛紛在激光脈衝束的掃射中燃燒著倒在地上。
還活著的人們頓時愣在當場,他們不敢置信地望向天空,歡呼或大哭。這些人未必就認得出這是大名鼎鼎的克哈叛軍而非泰倫聯邦的正規部隊,但他們知道那是人類的戰機,人類的軍隊。
兩架同樣金紅色塗裝的apd-33運輸船撕破天空,在發動機的轟鳴聲和推進器掀起的狂風中降落在人們之間,一架架歌利亞武裝機器人從打開的艙門中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出,旋轉著的自動機炮掃過剩下的跳蟲,無殼子彈的洪流猶如怒吼的鋼鐵洪流。
一頭凶猛的芬裡斯跳蟲正要撲倒一個驚慌失措的孩子,但它立即30機炮的子彈掃倒。
一架經過改裝的歌利亞武裝機器人使用它經過改裝的自動多功能手臂上的金剛石鑽頭把一頭刺蛇的頭冠連帶大腦都搗碎了,接著一腳踩死了一隻被機炮掃倒的芬裡斯跳蟲。
一隊身著紅色動力裝甲全副武裝的革命軍士兵,領頭的那名士兵伸出手亮出右臂上著黑色熊貓頭的袖章,做出進攻的手勢。
“殺光這些蟲子!”革命軍政委揮動他有力的右手。
“所有的平民立即登船,我們是革命軍。”
“重複一遍,我們是革命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