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古斯都與馬特?霍納並肩行走著,沿著新迦南繁華的商業街一路向南。隨著地段越來越繁華,夾雜香料、乾果與海產品熟製品的香味撲鼻而來。
起初,奧古斯都並沒有與馬特多說些什麼,隻是一邊走著一邊欣賞著街頭的景色。天空中萬裡無雲,抬頭就能看到璀璨的星空,共軌的泰拉多爾8號與9號星互為彼此的月亮。
“啊……奧古斯都先生,你是一個星際行商,一定去過很多地方吧?”過了一會兒,對奧古斯都非常好奇的馬特忍不住向他提問說。由於正在被通緝,奧古斯都向來都是以一副中年男人的形象示人的,那副曆經風霜的形象相當得迷惑人心。
“是啊,我去過許多的地方。”奧古斯都回答說:“我和我的朋友們去過塔桑尼斯主星,也到過科普盧星區以外的地方。”
“有許多星球都生長著奇異的動植物,仿佛置身於夢幻般的美麗世界。氣候溫暖生命繁榮的花園星球、大部分陸地都是荒漠的貧瘠星球、有著危險異形的叢林星球、因缺少海洋而大氣稀薄的石頭星球……這個世界的廣袤遠遠地超過你的想象。”他說。
“……真希望有一天我能夠像你一樣。”馬特滿懷憧憬地說。
“做個商人?”奧古斯都看向他。
“不。”馬特搖了搖頭:“實際上,我想要成為一名飛行員。我希望能夠駕駛著自己的飛船到各個星球上去,探索還未被發現的世界。”
“這個夢想值得所有人去為之奮鬥,霍納,你準備考哪一所聯邦的空軍大學?或者通過自學獲得民用飛行器的飛行執照。”奧古斯都說:“我建議你去聯邦軍校,接受正規的軍事訓練。”
“按照家族的傳統,我應該會在本地上大學。”馬特的臉更紅了:“泰拉多爾9號並沒有一流的軍事大學,大部分的大學都專注於培養行政人員、金融業和管理學的人才,而很少有平民階層的學生能夠承受這些大學高昂的學費。麵向平民的大學都是為了泰拉多爾發達的旅遊業服務。”
“要是到遠離泰拉多爾的其他星球上讀大學,我的家庭很可能將難以支持我留學的費用當然,我相信我完全有能力獲得全額的塔桑尼斯大學獎學金,從要求來看,應該不難。”毫無疑問的,性格認真的馬特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學習天才。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為你向尤摩揚空軍學院的校長寫一封推薦信。”奧古斯都說。
“尤摩揚?”馬特完全沒有想到奧古斯都會這麼說。一個才剛剛見麵的陌生人說著說就要推薦他去尤摩揚大學,要麼這是人口販子的經典套路,要麼就是這件事在奧古斯都看來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許多商人樂於在投資,新興產業和人才都是他們投資的對象。
“我和我的家人都不怎麼了解尤摩揚那裡也太遠。”馬特說:“我的父母都是開明的人,他們不會反對我去其他星球上學,可尤摩揚畢竟太遠。”
“也對,你畢竟連高中都還沒有畢業。”奧古斯都說。
“就快了,先生。”馬特說。
這個話題戛然而止,隨著他們逐漸走出新迦南的商業街遠離市中心,紅燈區燈紅酒綠的場景不可避免地出現了。
廉價酒吧的門口站著花枝招展的女人們,中低檔的餐館裡傳來陣陣燒烤的香味,酒店與膠囊旅館的數量出奇地多,溫泉浴場也是這個度假勝地的支柱產業之一。在這裡,奧古斯都可以明顯地看出這裡的人與商業街中那些富人的區彆。
就和泰倫聯邦所有的窮人一樣,泰拉多爾的貧民身上有著所有貧苦的人共同特征:因單一的飲食和沉重的勞動而積毀銷骨,兒童因營養不良而發育遲緩。越是貧窮越是看不到希望的人就更加地依賴毒品逃避現實,不時能夠看到雙眼無神或是顫抖著的人躲在街道的深處吸食毒品,仿佛失魂落魄的孤魂野鬼。
即使是在夜晚,他們仍然在不停地工作。為了維護街道和沙灘的乾淨整潔,許許多多的清潔工人正穿著深綠色的製服辛勤地工作,專注於清理地麵上的垃圾。
餐館、溫泉浴場、酒店以及其他的服務業中,穿著製服的男男女女都在為從聯邦各個星球上而來的富人們服務,像是奴仆一樣卑躬屈膝,儘心儘力地為他們的客人提供服務。所有的服務以確保來花錢的客人舒服得不必抬起自己的每一根手指頭,讓他們認為自己花出去的每一分錢都稱心如意,並且更加開心地繼續撒錢。
在這個時代,清潔機器人早已經能夠全力地取代人工,並且更加地高效,許許多多的事情也都能使用機器代替人力完成。而儘管新迦南的清潔公司和店鋪老板完全有能力和渠道替換成清潔機器人,但一個殘酷的事實就是:在泰拉多爾,人是比機器更加廉價的。
泰拉多爾服務業以及其他私人產業的工作人員都是來自於其他星球上的“合同工人”,他們因各種各樣的原因——包括高利貸、破產和欠債等原因被迫與泰倫聯邦中的放貸金融機構簽署極不平等的、幾乎與賣身簽約等同的合同。四年凱聯戰爭帶來的經濟動蕩中,大批大批極度廉價的勞動工人被迫來到泰拉多爾為他們的老板創造利潤以償還自身所欠下的債務。
許多的聯邦星球都因凱聯戰爭而遭到了極大的破壞,經濟崩潰,而泰拉多爾9反而因此變得逐漸地繁榮。在戰爭最激烈的那幾年,塔桑尼斯與其他幾個主星世界的富人階層還是把自己的財富以及子嗣轉移至泰拉多爾,以應對聯邦可能在戰爭中戰敗的最壞結局。
時至今日,這樣的合同工人成為了維持各個行業運作的基石,他們的人數已經超過了泰拉多爾總人口的40。在泰拉多爾9號度假勝地的繁榮發展的背後,是那些日日夜夜辛苦工作的合同工人和廉價勞工付出的汗水和鮮血。
nn從不報道泰拉多爾9底層人民的境遇,也從不提及他們實際上就是泰拉多爾貴族以及聯邦那些吸血公司的奴仆。這些人不受聯邦律法的保護,即使是泰倫聯邦的工會也對這些人視若罔聞,畢竟他們隻會為有錢人訴苦伸冤。
與這些人相比,馬特無疑是幸運的,他的家庭通過誠實守信的小本生意在幾代人的奮鬥以後終於在泰拉多爾取得了立足的根基。霍納家算不得中產階級,但起碼擁有作為公民而非流浪漢生存的房產與工作,他們無法像中產階級與上層階級一樣聘用傭人或是使用機器人,但總不至於被迫從事重體力的勞動。
“看到那些人了嗎?”奧古斯都對馬特說:“這之中有很多的人背負著一身都無法償還的債務,他們的子女從一出生就必須接受這樣的命運,隻能在一個物質極度匱乏的環境中長大,所取得的成就很難比他們的父母更加得高。”
“我比他們幸運得多。”作為土生土長的泰拉多爾人,馬特當然了解這些人的處境,但無能為力。
“如果是我的話,我會說我必須解救這些不幸的人。”奧古斯都的雙手背負在身後。
“泰拉多爾繁榮建立在不公平的製度之上,這裡的聯邦政府就與聯邦疆域中的其他星球上一樣**。泰拉多爾的政府官員們竭儘全力地牟取利益並用來巴結塔桑尼斯創世家族的貴族們,麵對已經深入泰拉多爾的頑疾,他們視若罔聞,什麼都沒有去做。”他說著說著就吐露出在馬特聽起來相當了不得的話。
“星球防衛軍不過是一個虛設的軍事機構,全部的軍人加起來還不足兩個連。泰拉多爾騎士團作為全星係最精銳的武裝泰拉多爾騎士團實質上隻為富有者與有權勢的人提供服務,他們不會比塔桑尼斯警察局中貪汙**的警察更加的高尚。”
“這就是泰拉多爾9號,奧古斯都先生,所有的泰拉多爾人都知道這裡是塔桑尼斯創世家族的後花園,絕大多數的泰拉多爾貴族實際上就是來自於塔桑尼斯的貴族。”馬特對奧古斯都的反聯邦傾向並不感到意外。如果是他的家鄉被核彈化為一片滿是核廢土與輻射塵埃的死亡世界,那麼他一定也會化身惡魔。
“你想要為這一切帶來什麼改變嗎?”奧古斯都緊盯著馬特的眼睛:“你能夠,也有能力為泰倫聯邦的這一潭死水帶來轟然巨變。”
這一瞬間,話題忽然變得沉重了起來,就跟之前一樣,馬特並沒有預料到奧古斯都會說出這種話來。關於奧古斯都的真實身份已經昭然若揭,即使他不是一個為聯邦政府所痛恨的亂臣賊子,那也一定是一個深深痛恨仇視聯邦的人。
一般而言,社會學的學者會把這一部分人稱為受創傷的群體。這些人家園被焚毀,一無所有,有無儘的怨恨和憤怒需要宣泄。
“我?我什麼也做不了,我隻會看著那些起起落落的飛船,計算它們從升空到消失的時間。”馬特說:“但我也認為聯邦政府正在聯邦的同盟星球中實行自己的殘酷統治,無論是那些創世家族還是政府的人都已經開始**。”
對於正在遙遠的科普盧星區另一端爆發的革命,馬特有著自己的見解。誠然,他不認為革命中所造成的無辜傷亡是必要的代價,但馬特的心中依舊擁有著強烈的正義感。重要的是,馬特渴望這一成不變的生活有所改變,革命這種聽起來就很有使命感的事情對他的吸引力不遜色。
“不,你完全有能力做得更多,你的能力與你實際上能為科普盧星區人類所作出的貢獻遠遠得超出你本身的想象。”奧古斯都對馬特認真地說:“從前,我就跟你想象的一樣,認為聯邦政府已經變得太過**,但一個人的力量又能夠做到什麼呢?”
“從前?”馬特看著奧古斯都,他不再那麼害羞,忘記了自己正處在一群可能相當危險的陌生人之間:“發生什麼?一定有什麼促成了你今天的改變。”
“克哈4毀滅了。”奧古斯都說:“聯邦毀滅了一顆美麗的星球,也改變了許多人。塔桑尼斯的創世家族改變了許多人,他們把好人變成壞人,把壞人變成魔鬼。”
“我這個人雖然有許多的缺點,但有一點正是許多人喜歡我的原因,那就是我是一個真切的行動派。”
“所以你實現了你原來的理想,你是一個革命黨!”馬特的聲音變小了,他本以為自己會害怕,但事實上卻並沒有。
“你是克哈革命軍還是克哈之子的人?”他激動地說。
“還是說克哈之子就是革命軍?上一次是瑪·薩拉,現在是泰拉多爾,你們會為泰拉多爾帶來拯救。”馬特說。
“泰拉多爾會成為革命軍的行動基地嗎?很好,這裡會是一個革命的發源地,許多人都對聯邦政府心懷不滿,你們隻要在這裡現身,全泰拉多爾的有誌之士就會蜂擁而來。”
“你知道那個奧古斯都·蒙斯克嗎?他居然跟你有著相同的名字奧古斯都·蒙斯克領導了那麼多成功的起義,他是一個當之無愧的英雄!”
良好的家庭教育和父母樹立起的榜樣很早讓馬特·霍納很早的時候就明白了一個正直的人應該是怎樣的,如果革命需要一個領袖,那麼他就應該是奧古斯都這樣的人。堅定、毫不動搖,隻有對自己所正在進行的事業深信不疑,跟隨著他的人才會義無反顧。
在年輕的、涉世未深的馬特·霍納眼裡,奧古斯都的形象已經與一個自由鬥士聯係在了一起,而他無疑是一個思想上的巨人。
“”奧古斯都沒有想到馬特其實自己的粉絲。
那麼,事情就簡單得多了。
正說著,泰拉多爾騎士團的總部已經近在眼前了。那是一座用花崗岩立方體砌成的城堡,有著圓弧形的外牆與死角方形的塔樓。純白色的牆壁上掛著絢爛的彩燈,城堡內部燈火通明。
“到了。”奧古斯都看著那座城堡,笑著說:“我很喜歡你,馬特。”
“我希望我們能再談一談。”他指著騎士城堡對麵的一家高檔餐廳說:“走吧,有我來買單。”
“這”馬特剛想要回絕,奧古斯都身後那個粉色頭發的少女就拉著他走向餐廳。
“怎麼了?你打算拒絕奧古斯都的邀請嗎?”另一名紅色頭發的高挑女孩說。
“不,當然不。”馬特趕緊說。
馬特這一生很少走進過裝束華麗的高檔餐廳,在鎏金的座椅上坐穩時還有些發怔。他坐在兩個彪形大漢之間,壓力倍增,而此前那名粉色頭發的少女則正在對麵。
奧古斯都去點餐以後,一直過了十多分鐘都沒有回來。馬特發現他與跟隨著奧古斯都的這些人並沒有什麼話好說,現場的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尷尬。對馬特來說,此時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種煎熬。
“打牌嗎?”忽然,正百無聊賴的粉發女孩問馬特說。
“”馬特愕然:“什麼?”
“撲克牌。”這名俏皮的粉發女孩顯然與馬特不在同一個頻道上。
“真不敢相信會有男孩不會打牌?怎麼會呢?”她說。
“我會。”馬特有問必答,他一向認真,良好的家教讓他知道無視一個人會讓雙方都處在相當尷尬的境地。——儘管他無法理解,為什麼忽然對方就讓他打牌。
“賭點什麼?”
“可我還沒有答應你”馬特說。
“亡者之港的人打牌總要賭點什麼。”米拉說。
“你有什麼拿的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