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奇厄伯被定住了,那追擊有點難。
並且很可惜的是,薑律的定無法解控,康奇厄伯練習了一萬次暗裔利刃,也砍不進妹妹的心裡。
於是他就隻能這麼看著,跪在牆角,以感受不到脖子以下的,完全癱瘓的狀態,一邊感受著身體的痛楚,一邊感受著內心的痛苦。
看著薑律征戰時的容貌,感歎自己淒苦的命運。
這也就是所謂的律貌吟淒了。
在這特殊的視角之下,康奇厄伯看不到妹妹黛克泰爾的臉,所能看到的隻有迭在一塊兒的兩雙腿。
一雙孔武有力,如同參天巨樹似的紮根在土地上,堅決穩固,一雙則是勾起腳尖,腳趾猙獰地扭曲著,不時痙攣顫抖。
即便他真正愛著的是魯格,即便他一直以來對黛克泰爾都是不屑一顧,隻是受到一種奇怪而扭曲的占有欲驅使,做出了許多不理智的事,但此時的他,內心深處那股源於親情的羈絆還是被喚醒了,感受到了心臟傳來的陣陣刺痛。
“畜生!你.你離我妹妹遠一點!”
康奇厄伯流著淚怒吼著。
可他什麼也做不到,就像過去無數無法反抗他,不得已接受他的暴政和自己的悲慘命運的那些人一樣,隻能看著,就這麼乾看著。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至少在這一刻,他成功和那些早就被他忘了名字的,被他親手剝削迫害過的人感同身受了。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當初那個被他殺了丈夫的部落首領的女兒,為什麼會那麼迫切地一心求死了。
現在換做他自己,那種悲憤和無力感帶來的苦痛,同樣折磨得他想要發瘋。
不過俗話說的好,當快樂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時,那麼就會獲得雙倍的快樂。
特彆是康奇厄伯與自己有仇,黛克泰爾的快樂就更加難以計算倍數了。
雖然因為康奇厄伯在她心裡仍然餘威深重,讓她有著極深的心裡陰影,導致她並不敢直視對方。
可光是藏在薑律身前,幾次悄悄的窺視,也足夠讓她長出了一口惡氣,狠狠地發泄出了內心多年來的積怨。
這不禁讓她喜極而泣。
人就是這樣奇怪,悲傷到極點的時候總是會莫名其妙地笑出來,就像她以前知曉蘇爾泰姆的死亡時,說不上來是什麼原因,或許是不願接受現實,或許是苦笑,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而開心到極點的時候,又總是不知為何會流下眼淚,就像現在這樣,那種積壓了許久的壓力被釋放,整個人一下子鬆弛下來的感覺,讓她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淚腺,儘情地將過去欠下的眼淚在這一刻儘情地釋放著。
並且不止是眼淚在莫名流淌,還有另一樣東西也在莫名流淌。
那是對於命運的勇敢呐喊與抗爭!
黛克泰爾的熱情和心意,當然也不出意外地傳遞給了薑律。
“今天好像更敏感了哈。”
他調侃著,並扭頭看了一眼雙眼空洞的康奇厄伯。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愛情的催化劑吧薑律這麼想著。
這時,聽到薑律的話的康奇厄伯,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並不知曉兩人關係的他,之前一直以為,這是薑律在報複自己,想要將自己的尊嚴踩在地上踐踏,整個過程中,黛克泰爾都是被迫的。
可直到現在他才反應過來,好像並不是這麼回事。
“今天.什麼叫今天?!你們難道之前?!”
他近乎癲狂地大吼著,質問著兩人的關係。
薑律並沒有回答他,隻是看著黛克泰爾,表情誇張地捂住嘴:“哎呀,說漏嘴了,我真是個小笨蛋。”
滑稽的模樣逗得黛克泰爾破涕為笑,咯咯咯地傻樂起來。
擦擦眼淚,黛克泰爾衝薑律拋了個媚眼:“我也快漏了啊。”
“哦?哪裡漏了,我看看。”
薑律故作驚訝,伸手試探。
眼看著兩人無視了自己,自顧自地打情罵俏,康奇厄伯哪裡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你們兩個混蛋!我詛咒你們!”
對此,薑律的回應僅僅隻是皺著眉頭踹了他一腳,不屑地道:“你還詛咒上了?你寄吧誰啊?什麼檔次能學瑪查下詛咒啊?”
康奇厄伯驀地愣住了。
瑪查的詛咒.
他突然明白瑪查死前為什麼會有這麼深的怨念了,又為什麼會不惜無法轉生,也要靠著這樣的執念給自己和整個阿爾斯特下如此惡毒的詛咒了。
很諷刺的是,在今天之前,他一直認為這是很沒有風度的體現。
神明?也就這種程度罷了。
可直到事情落在他自己的頭上,他才終於學會了共情,明白了瑪查的想法,與她感同身受。
因為瑪查受到的恥辱,遠遠超出了她能容忍的地步,讓她不惜摒棄掉神明的身份,拋棄掉神明的矜持,也要用最歇斯底裡的方式來報複自己的仇人。
就像康奇厄伯現在這樣,什麼國王,什麼天命之子,什麼離神最近的人,一切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根本不重要了。
他滿腦子的念頭,就隻剩下了報複眼前給予了自己深深苦痛的仇人,讓他們受到最狠毒的詛咒。
越惡毒的詛咒,往往是源於施咒者受到的越難以釋懷的恥辱。
但很可惜的是,正如薑律所說,他的確沒那個本事。
雖然有著許多高貴的身份,不過本質上康奇厄伯不過也隻是一個普通人,不說庫丘林這樣靠著魯格留下的神晶蛻變成的半神,他甚至不如那些掌握了些許神秘力量的德魯伊或是先知。
這樣的他,談何詛咒?
不過隻是口嗨罷了。
薑律知道這一點,所以不僅完全不講他的狠話放在心上,甚至更加肆無忌憚地刺激著他,試圖以此幫助黛克泰爾解開心結。
至於為什麼說這樣能解開她的心結,如果硬要站在黛克泰爾的角度定義的話,大概就是——
你不準我擁有的關係我今天就要在這裡當著伱的麵狠狠地發生個夠。
是的,本質上來說,就是報複性補償心理。
就像是小時候家裡人不給買的玩具長大以後不計成本地買個夠,或是學生時代的時候沒有玩過的遊戲在大學以後不惜荒廢學業也要熬夜玩個爽。
說到底就是一種心理創傷。
而薑律正在做的,就是在幫助她撫平心裡的這道傷痕,克服對康奇厄伯的恐懼。
他想要讓黛克泰爾明白,康奇厄伯也不過隻是一個普通人,離開了權力,離開了那些效忠他的人,他什麼也做不到。
就像現在這樣,隻能在牆角跪著,當一個龜男.
傍晚。
不知不覺中,針對黛克泰爾的心理治療已經進行了整整一個下午。
不確定有沒有治好,不過她的氣色的確好了不少。
“親愛的,簡直是見了鬼了,你好像根本不會累,我都有點受不了了”
黛克泰爾挽著薑律的手,動情地看著他,像是在看著什麼稀世珍寶。
“哼哼,我的評價是山豬吃不來細糠。”薑律冷哼道。
“討厭.”黛克泰爾對於薑律的這種說話方式根本不生氣。
相反的,這種帶些侮辱性的說法,反倒是讓她有種說不出的竊喜和舒適,所以她也就自然而然地將這當作了兩人間的小情趣。
好戲已經結束,薑律有些嫌棄康奇厄伯,並不想讓兩人溫存的模樣也被他看到,便乾脆將黛克泰爾的衣物隨意丟在他的腦袋上套上,把他當作了一個衣架。
所以他隻能聞著充滿了房間的怪異的氣味了,神誌不清地默默念叨著他自己都聽不懂的話。
很顯然,現在輪到他有心理創傷了。
見到情況和自己預想的大差不差,薑律也終於跟黛克泰爾談起了正事,再次表達了希望她能夠成為阿爾斯特新的國王的意願,並且讓她妥善處置康奇厄伯,儘快化解阿爾斯特境內的所有詛咒。
如今的黛克泰爾,似乎已經脫胎換骨了。
她的眼裡不再有迷惘,也不再猶豫,幾乎不假思索地答應了薑律的請求。
“我同意。”
黛克泰爾點點頭:
“我想我的兒子一定會幫助我的,就像他效忠康奇厄伯那樣,並且我雖然從來不理朝政,但我在王宮裡也有一些信得過的人,再加上那些隻認血統的貴族,並不在乎誰是國王,隻要是王室的人就行,我相信應該會很順利的。”
“嗯,不要有太大壓力。”
薑律揉揉她的腦袋:
“城市中的那些平民,我也已經向他們證明了康奇厄伯就是一個欺世盜名背叛者,我想他們也會支持你的,現在看來,應該不會有什麼太大的阻礙的。”
提到阻礙二字,黛克泰爾突然想到了什麼,心中突然有些煩躁和不知所措:“可是,我該怎麼跟庫丘林解釋這一切呢?”
“解釋什麼?”
“他的身世,以及現在的這堆爛攤子。”黛克泰爾歎息道。
“關於這一點,倒不用你來操心了,我已經安排人告訴他真相了,隻是接受起來,恐怕確實有些困難,就看他能不能邁過心裡這道檻了。”薑律說道。
“你已經告訴他了?”黛克泰爾十分驚訝,不免抱怨道:“你為什麼不先跟我商量?”
“時間緊迫,來不及考慮這麼多了。”薑律歎了口氣。
事實上,他一開始根本沒想過讓黛克泰爾來履行國王的責任,他最開始的計劃就是沒有計劃。
搞死康奇厄伯就行,其他的隨便安排安排就好了,至於庫丘林,給他添添堵,其他的隨緣。
所以薑律才會選擇用三味真火控製住他,雖然也是有著擔心他會阻止自己搞死康奇厄伯的想法,不過本質上薑律還是為了圖方便,等控製時間結束,他出來以後,康奇厄伯已經死了,自己也脫離了,一了百了了屬於是。
隻不過後麵受到了魯格的突然襲擊,再加上又發現解除詛咒隻能像治療疾病那樣一個個來,無法從根源上一次性解決,所以才不得不為了最好的攻略成績和評價,尋找一個能接替國王位置的人。
這樣一來就能借助整個國家的力量來做這件事,肯定是要比他們三個人到處跑要來得方便快捷的。
“時間緊迫你還在這裡花了一下午的時間?”黛克泰爾顯然對他的說辭並不相信。
但薑律隻用一招就讓她信了。
“傻瓜。”薑律親昵且寵溺地吻了吻她的額頭:“你比一切都更加重要,在我眼裡甚至高於阿爾斯特,所以陪伴你怎麼能算浪費時間呢?那些讓我時間緊迫的事跟你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黛克泰爾哪受得了這個,直接就舉白旗投降了。
“這這樣嗎?那就沒辦法了。”
她的目光躲閃著,臉龐一下子變得嫣紅。
不過很快,她又回過神來,有些擔憂地道:“但我還是很擔心,萬一瑟坦特他因為這件事,不願意麵對,不認我這個母親了可怎麼辦?”
“這”
薑律皺皺眉頭,他的確沒想過這個可能性。
不過考慮到庫丘林的驕傲,似乎又並不是沒這個可能。
即便是這個時代,這樣的身世也有些過於炸裂了,絕對不是世俗能夠廣泛接受的。
從神之子到私生子,父母還是近親,對他這樣的人來說確實有些不大光彩。
或許是見到薑律沉默不語,本以為他會有辦法的黛克泰爾有些著急了。
她的情緒瞬間變得低落起來:“你也覺得會是這樣對嗎?”
薑律有些無奈,但還是表現地十分樂觀,並安撫黛克泰爾道:“彆著急,我想他會接受的,雖然這的確很難,但我想他是能克服的,他總是能戰勝一切困難不是嗎?”
“希望吧”黛克泰爾並不是很樂觀。
稍作猶豫,薑律又繼續道:“並且我還要說的是,不管他接不接受,你都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和負擔,你要知道,這並不是你的錯,釀成如今糟糕局麵的,是那邊跪著的那個混蛋。
他才是導致一切不幸的罪魁禍首,而你也隻是一個無法反抗的受害者,所以你沒有必要,也不該將過錯歸咎於自己,不管最後是怎樣的結果,我都希望你能優先善待自己。”
黛克泰爾突然愣住了:“不是.我的錯嗎?”
長久以來,她都厭惡著自己,認為自己的存在就是罪惡的,甚至很多次想到了死亡,隻是庫丘林的存在,才讓她一直壓抑著這樣的念頭。
但現在,薑律站出來,告訴她,這不是她的錯,她不該厭惡自己,承擔康奇厄伯的罪惡。
光是這樣的理解,或者說開導,對她來說還要遠勝於此前薑律為她做的所有事加在一起。
“當然。”薑律點點頭:“我們本就不該因為他人的罪惡而責罰自己懺悔什麼,我們真正應該做的,是重新站起來,然後狠狠地將他們的臉打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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