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角咀,和聯勝總堂。
接到鄧伯的電話,各堂口叔父和話事人相繼趕來。
今晚佐敦的事情鬨這麼大,幾乎所有人都收到風,知道阿樂出事了,無比震驚。
如今鄧伯召集,不用多說,肯定都是為了這件事!
“想不到阿樂帶了四百多人過去,連洪興一百來號人都打不過,丟人啊!”
“是啊,他自己撲街也就算了,現在我們和聯勝也淪為江湖上的笑柄了,用不了幾天,整個道上都知道我們和聯勝的坐館候選人被乾掉了,丟不起這個人啊!”
“哼!連自己地盤都守不住,現在人也被乾掉,我們和聯勝沒有這麼慫的坐館!”
“沒錯,我也不認他這個話事人!”
“他混了這麼多年,手底下就一百來號小弟,老鬼奀借了兩百多個人給他,他都打不過那個唐豹,簡直把我們和聯勝的臉都丟光了!”
“可不是嘛!”
“現在不但惹上了洪興,他帶過去的人也被警察抓了一百多個,連累我們也被差佬盯上,真是該死!”
“最主要是今晚被抓進去的人啊,保釋費都得好幾十萬啊,誰來出這個錢?”
“他自己的人,當然是他拿錢出來保釋了,老鬼奀想借人給他,老鬼奀就自己花錢保!”
“可他現在都掛了,從哪兒去拿錢啊?”
“他還有個兒子,直接去他家找,我就不信他在佐敦混了這麼多年會沒錢……”
串爆、肥華、茅躉等一眾元老和魚頭標等好幾個話事人此時都來了,圍在一起議論紛紛。
林懷樂死了,他們不僅沒當回事兒,言語間還皆是對林懷樂撲街所造成的不利後果表達不滿。
人情冷暖,可見一斑。
這才是江湖!
勾心鬥角、唯利是圖才是常態,真正的所謂兄弟情,在這個時代的江湖上,是極為罕見的。
就連之前支持阿樂的火牛、衰狗、雙番東幾人,此時都坐在位子上默默抽著煙,思考接下來該如何站隊。
阿樂死了,他們也該重新選個人來扶持了。
“鄧伯!”
“鄧伯來了……”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一陣喧鬨聲。
隻見鄧伯和老鬼奀兩人,杵著拐杖不急不緩地走上來。
眾人立刻迎了上去打招呼。
“鄧伯!”
“鄧伯,阿樂掛了,現在我們怎麼辦?”
“是啊鄧伯,您說句話啊……”
鄧伯沉著臉一言不發,越過人群,徑直走到裡麵椅子上坐下,雙手杵著拐杖放在身前,目光從眾人身上一一掃過,開口問道:“龍根和大d他們呢?”
“鄧伯,龍根叔和官仔森應該在大d場子裡玩,還沒到。”魚頭標說道。
“你怎麼知道的?”鄧伯看向他。
魚頭標一滯,隨即笑了笑,道:“聽他小弟講的嘛。”
鄧伯深深看了他一眼,也沒講話。
“大d!”
“大d哥……”這時,樓下再次傳來喧鬨聲。
大d和龍根幾人也到了。
“不好意思各位,路上塞車,來晚了!”
大d對眾人打了個招呼,隨即看向鄧伯,喊道:“鄧伯!”
鄧伯麵色陰沉,道:“既然人都到齊了,就開會吧。”
“阿樂這件事,你們應該都聽說了吧?你們有什麼看法?”
聞言,眾人互相看了看,卻都十分默契地沒有開口。
“啪!”
老鬼奀一拍桌子,起身道:“阿樂再怎麼說也是我們和聯勝的人,現在他被洪興的人乾掉,這個仇必須報!”
“報仇?說的倒是輕巧!”
串爆立即陰陽怪氣地道:“老鬼奀,阿樂他帶了四百多人去佐敦,都搶不回場子,現在他自己都被人家給乾掉,這怪得了誰?我們還沒怪他連累我們被差佬盯上呢!”
“還報仇?怎麼報?你去報啊!”
老鬼奀頓時怒道:“串爆,我知道你收了大d二十萬,可你不要太過分,現在這件事關乎我們整個和聯勝,這個仇如果不報,以後我們和聯勝還怎麼在江湖上怎麼立足?!”
串爆臉色漲紅,也拍桌子怒道:“收你老媽,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收錢了?”
“夠了!”
鄧伯拍了拍桌子,冷冷道:“社團裡伱們怎麼鬨我不管,關起門來是我們自家的事,但現在我們和聯勝被人騎到頭上了,一個話事人被人乾掉,這就是社團的事!”
說著,鄧伯目光掃視,最後聚集在大d身上,問道:“大d,這件事你覺得該怎麼處理?”
大d笑了笑,道:“鄧伯,這麼大的事,當然是您老人家拿主意了,我可不敢亂講話。”
“我是在問你!”
鄧伯語氣重了幾分,冷冷盯著他:“阿樂是我們和聯勝的人,也是你兄弟,現在你兄弟被人殺了,你打算怎麼處理?!”
場麵頓時靜了下來。
此時沒人敢再講話,都感覺氣氛不太對勁了。
大d也是眼眸微眯,與鄧伯對視了片刻,突然笑道:“那就打咯,同洪興開戰,給阿樂報仇!”
鄧伯臉色微緩,點頭道:“好,那這件事就交給你辦,你幫阿樂報了仇,以後你就是我們和聯勝的新話事人。”
“什麼?!”
眾人臉色微變。
大d也愣了下,隨即眉頭一皺,道:“我去辦?鄧伯,你沒開玩笑吧?”
“你覺得我在同你開玩笑嗎?”
鄧伯冷冷盯著他:“這一屆話事人,除了阿樂,就是你,現在阿樂出事,你如果想選話事人,這件事就得由你去做。”
“洪興乾掉我們和聯勝一個話事人,我們也乾掉他們一個堂主!”
“做成了這件事,話事人的位子就是你的!”
聞言,大d非但沒有高興,反而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這個老狐狸!”大d心中暗罵。
他同狄青商量好的計劃,是借阿樂這件事,引起和聯勝與洪興開戰,把水攪渾。
再趁機乾掉裡麵這些不服他的老家夥,最後他再出麵談判,擺平這件事,順勢上位做話事人。
卻沒想到,現在這老家夥竟然讓他自己去擺平這件事,幫阿樂報仇。
且不說他能不能做得到。
就算真能乾掉阿豹,幫阿樂報了仇,阿青肯定也不會放過他。
這死肥豬,竟然用話事人為誘餌,逼他同阿青反目。
真他娘的雞賊啊!
“怎麼?你不做?”
見大d遲遲不講話,鄧伯心中冷笑,道:“你想清楚了大d,你要選話事人,這件事就必須由你去辦,否則兄弟們也會不服。”
老鬼奀冷笑一聲,也開口道:“阿樂這件事,有人話我知,是有人為了選話事人搞鬼,勾結洪興搞自己人!”
“大d,如果你不做的話,就證明你心裡有鬼,以後你也沒資格再出來選話事人了。”
聞言,眾人臉色皆變。
鄧伯也皺眉看了眼老鬼奀:“多嘴!”
他又如何不知道,阿樂這件事處處充滿蹊蹺,多半是大d勾結外人搞出來的。
但沒有證據的事講出來做什麼?
他現在這樣做,就是在逼大d做決定。
畢竟阿樂已經死了,和聯勝總得有個人站出來接任坐館。
就算阿樂這件事真是大d勾結外人做的,隻要大d答應去幫阿樂報了仇,從此也就同洪興劃清了界限,就算讓他接任話事人也無所謂。
如果大d不做,也最多就是重選話事人,沒必要在這個關頭再來搞亂社團。
但現在老鬼奀直接把事情挑明,這不是在逼大d反水嗎?
果然,隻見大d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眼裡帶著殺意,冷冷地看了眼老鬼奀,隨即深吸口氣,看向鄧伯道:“鄧伯,這件事我可以做,不過不能由我一個人做,你都話這是社團的事,現在就讓我一個人扛?這不合適吧?”
聞言,鄧伯眉頭一皺,隨即眼中閃過一抹失望,卻什麼都沒說,點頭道:“好,那就聽你的,由社團去做這件事。”
說著,他看向魚頭標等其餘話事人,說道:“誰做成這件事,幫阿樂報了仇,誰就是下一屆話事人!”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是眼睛一亮,呼吸頓時急促起來。
他們本以為,阿樂死了,鄧伯就隻能選大d了。
沒想到竟然還有他們的份?!
一時間,不少人都目光閃爍,顯然是動了心思。
而大d則臉色一變,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鄧伯的操作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這老家夥,就死盯著幫阿樂報仇這件事不放了!
這樣一來,原本同他談好的魚頭標等人,恐怕也會對話事人的位置動心。
假打變成真打。
這些王八蛋有多貪心,他是十分清楚的。
一時間,大d有些騎虎難下了。
偏偏這時,鄧伯又看向大d,淡淡道:“大d,既然你覺得該由社團去做這件事,那我這樣決定,你沒有意見吧?”
大d臉色一陣變幻。
片刻後,他咬咬牙道:“沒有!”
“好,那這件事就這樣定下,誰幫阿樂報了仇,誰就是下一屆話事人。”
鄧伯說著,看向透明人吹雞,吩咐道:“吹雞,龍頭棍在你那兒對吧?”
“在的鄧伯。”吹雞愣了下,連忙點頭。
“那你就先保管好了,誰幫阿樂報了仇,你就把龍頭棍交給誰,在這之前,如果龍頭棍丟了,我唯你是問!”鄧伯警告道。
吹雞心中一凜,連忙點頭:“是,鄧伯!”
鄧伯點點頭,隨即起身,深深看了眼大d,一言不發,走下樓去。
老鬼奀冷哼一聲,也跟了下去。
很快,房間裡就隻剩下各區話事人和支持大d的串爆、龍根幾位叔父。
眾人目光閃爍,看了看臉色陰沉的大d,都沒有著急開口。
片刻後,大埔黑當先起身道:“我先走了大d。”
“等等!”
大d轉頭看向他:“乾什麼去?”
大埔黑訕訕一笑,道:“回大埔啊還能乾嘛?”
“你最好是回大埔!”
大d冷冷道。
說著,他看向其餘人,道:“我警告你們,最好全都按原來的計劃做事,如果誰敢不自量力惹麻煩,彆怪我不給麵子!”
大埔黑臉色一僵,隨即尷尬地笑了笑,道:“怎麼會呢?”
“是啊大d!”
魚頭標也連忙打圓場道:“你放心,我們都是支持你的,絕對不會亂搞事。”
“最好如此!”
大d冷冷道。
大埔黑如釋重負,道:“那我就先走了!”
說吧,連忙給東莞仔使了個眼色,帶著小弟們離去。
“我也先走了大d,今晚有人要貨,還得過去一趟。”
“走了大d哥,有事打電話!”
很快,眾人也紛紛起身相繼離去。
吹雞混在人群中,也準備離開。
可這時,大d喊道:“吹雞!”
吹雞身子一僵,回過頭強行擠出一抹笑容,道:“什麼事啊大d?”
“去把龍頭棍拿來給我。”大d冷冷道。
吹雞臉色一變,道:“不行啊大d,這樣做後果很嚴重,鄧伯說……”
“鄧伯說鄧伯說,鄧伯是你爹啊!”
大d打斷,罵道:“什麼事都是鄧伯說了算,你他媽做乜話事人啊?屎忽鬼!”
吹雞臉色難看,也不敢還嘴,隻是為難道:“大d,沒人敢不交龍頭棍的,這樣做後果很嚴重的,你彆為難我了。”
“是啊,是很嚴重,我現在的處境就很嚴重!”
大d冷哼一聲,道:“我再講多一次,把龍頭棍拿來給我,今天晚上就要,不然我保證你的後果比我現在的處境更嚴重!”
吹雞臉色微變,道:“大d,不是我不給你,主要龍頭棍現在真不在我手裡……”
“嗯?”
大d眼眸微眯,道:“你他媽的玩我是吧?你是話事人,龍頭棍不在你手裡在誰手裡?”
吹雞連忙解釋:“我在廣州那邊有套房子,我做了話事人以後,擔心把棍子搞丟了,就一直放在廣州。”
“廣州?”
大d眉頭一皺,隨即深吸口氣,點頭道:“得,廣州嘛,我等你。”
“三個鐘頭路程,來回六個鐘,再給你兩個鐘頭吃飯打個炮,怎麼都拿到了?”
“明天早上把棍子交給我。”
說著,大d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警告你,彆耍花樣,如果我拿不到龍頭棍,我就先搞定你,還想退休,收皮啦你!”
說罷,大d起身離去。
吹雞站在原地,臉色發白,沉默不語。
“老大。”這時,四眼明上前喊道。
吹雞回過神來,歎了口氣,道:“走吧,去廣州。”
四眼明臉色微變,道:“老大,真要把棍子給他?”
吹雞表情落寞,搖頭道:“我得罪不起他的,比起鄧伯,我更怕他這個瘋子啊!”
……
另一邊。
大埔黑帶著東莞仔上車,立即就變了臉色,沉聲道:“東莞仔,馬上回大埔,召集人馬做事。”
東莞仔眼神一動,立刻就明白了大埔黑的意思:“老大,真要同大d爭?”
大埔黑冷哼一聲,道:“這話事人,阿樂做得,大d做得,我大埔黑就做不得?”
“大d他很凶,那又怎麼樣?”
“我他媽辛辛苦苦走私藥丸進來,十七塊賣給他,他自己在場子裡六十塊一顆賣出去,三四倍的利潤,讓他加多兩塊錢他都不加,把我當什麼?”
“隻要我搞定唐豹,做了話事人就不用怕他,以後貨我自己賣,也不用經他手!”
東莞仔皺眉道:“可我們這樣背後捅他一刀,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慌什麼?”
大埔黑冷冷道:“他到時候要是不識相,我就把他勾結洪興搞阿樂這件事捅出來,讓整個社團打他一個,我讓他在港島混不下去!”
“好吧。”聞言,東莞仔不再講話了。
大埔黑看向他,道:“這件事你帶人去做,儘量低調點,但一定要辦的漂漂亮亮,等我上位,我幫你紮職。”
“是,老大。”東莞仔點頭應下。
……
與此同時。
深水埗話事人高佬上了車,也把車開到一個隱蔽處,看向小弟大頭,低聲吩咐:“大頭,幫阿樂報仇這單事我另外找人做,你去盯著吹雞,把龍頭棍先拿到手。”
大頭愣了下,隨即慌亂道:“老大,這樣做後果很嚴重的,大d不會放過我們的。”
“怕什麼?”
高佬冷哼一聲,道:“隻要我做了話事人,還怕他大d?到時候是他怕我啊!”
大頭還欲再說,高佬揮手打斷,不耐煩地道:“讓你做就做,不拿龍頭棍,那就去幫我砍人,幫阿樂報仇。”
大頭呐呐道:“那我還是去拿龍頭棍吧。”
“廢物!”
高佬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卻也沒有多說,點頭道:“做得漂亮點,一定要把龍頭棍給我拿回來。”
大頭正色道:“你放心老大!”
“兄弟托寄錢及雜物,必要儘心交托遞到,如有私騙者,死在萬刀之下!”
高佬嘴角一抽:“你他媽閒著沒事乾了是吧,背幫規做什麼?你要考研啊?”
“下車下車!”
說著,高佬揮了揮手,把大頭扔下車,駕車絕塵而去。
“呸呸……”大頭站在原地吃了一嘴的尾氣,有些疑惑:“不是你讓我背的嗎?老大。”
……
……
淩晨一點。
廟街清秋酒吧。
狄青坐在包廂裡,聽完大d所講,眉頭微微一皺。
“借阿樂這件事來選話事人?”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啊!”
狄青搖頭一歎,有些感慨。
果然鄧威也不是傻子,他懷疑阿樂的死同大d有關,卻沒有證據,反而是借阿樂這件事,擺了大d一道。
大d要是真按照鄧威說的做,斬死唐豹給阿樂報仇,那不然會令他與大d反目,到時候就算讓大d做了話事人也無妨,至少穩住了社團。
以大d在和聯勝的勢力,壓製其他話事人自然不會有什麼問題。
反觀如果大d不做,那就如老鬼奀所說的,大d心中有鬼。
哪怕和聯勝沒有證據證明阿樂這件事是大d勾結外人乾的,以後他也沒資格再出來選話事人了。
一箭雙雕,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
這種亂局的情形下,都能被他反咬一口。
反而是自己同大d商定好的計劃,他完全不接招,也沒有借阿樂的死,讓整個社團同洪興開戰。
這樣就是傳出去,和聯勝在道上也站得住腳。
畢竟人家是幫阿樂報仇,誰會有話講?
大d坐在對麵,端起桌上的酒飲了一口,臉色依舊十分難看:“阿青,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鄧伯這樣搞,我懷疑其他話事人也有可能會動心,擺我一道,自己來做這件事!”
狄青聞言回過神來,微微一笑,擺手道:“不急,不管他接不接招我們都照原來的計劃做,最多就是師出無名,我們洪興多背負點不好的名聲罷了。”
“不過隻要能讓你上位,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至於你們和聯勝其他話事人……”
狄青笑了笑,眼底閃過一絲冷意,道:“那就讓他們來唄,正好也趁這次機會,擺平其他不服你的人!”
大d沉默片刻,也點頭道:“好,那就按你講的做,我先把龍頭棍拿到手,等搞定鄧伯他們,我再出麵穩住局麵。”
“嗯。”
狄青點點頭,隨即看向一旁的唐十二,吩咐道:“打電話給方律師,讓他先彆著急保釋豹哥,讓豹哥在警署多待兩天,避避風頭,等我們這邊搞定了再出來。”
“另外,通知阿虹、阿祥、阿華、阿武他們幾個,讓他們先放一放手裡的事,帶人過來準備做事,為免夜長夢多,今晚就行動!”
“明白!”唐十二肅然點頭,轉身離去。
狄青微微頷首,隨即也端起桌上的酒杯飲了一口,眼神閃爍。
今晚過後,港島一半的江湖,將儘由我狄青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