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他大爺的,一匹好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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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來一聽兒子的話,當即笑了起來。

他用手在嘴唇上邊比劃了一下。

“你個沒毛的小兔崽子,知道什麼戰馬?”

“大人說正經事,你不要打岔。”

魏來從灶間走出來,單眨了下右眼,“我就是知道。”

崔澤以為魏榆是誤會了,耐心跟魏榆解釋:

“戰馬和一般的馱馬不同。”

“你見的那些,騾馬市裡的,都不是戰馬。”

魏榆學著他爹,抱起了手臂,“我真知道一個賣戰馬的地方。”

他走到崔澤身邊,彎下腰。

“先生,信我吧。”

魏榆圓圓的眼珠子轉了兩轉。

“你和我爹都是宮裡當差的,這種好地方肯定要瞞著你們啊。”

“我就不一樣了,我在西市混了十好幾張胡餅吃,最清楚這個了。”

魏來站起身,掐了下魏榆的臉。

“嘿,天天散學後在西市鬼混,沒準還真讓你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崔澤見魏榆一臉自信,很有把握,反而皺起了眉頭。

滿京城,包括戰馬在內,各種軍需物資向來由肅國公下屬的衛尉司負責。

老國公為人正派,眼裡摻不得沙子。

定然不會參與到私售戰馬的勾當中。

怕就怕國公爺老了,下麵人心浮動,起了不該起的心思,真賣起了戰馬。

這事如果被皇帝知道,不正給了皇帝理由,發落肅國公。

扔肅國公到青州跟自己搭伴送死。

想到這,崔澤再也趴不住,掙紮著要從炕上起來。

“小疙瘩,你說的賣戰馬的地方在哪?馬上帶我去。”

魏榆見崔澤要起,眼睛眨巴眨巴,慌了起來。

他按住崔澤的手,“這不成,先生你彆連夜折騰……”

“這樣,明天,我明天一早領你過去。”

……

次日一早,魏榆讓魏家娘子幫他向書院請假。

他領著崔澤,頂著寒風,直奔西市,七拐八繞,進到西市的一處角落。

走到這,還不見戰馬買賣的蹤影。

輾轉反側一整夜的崔澤心又多焦了一層。

偏偏魏榆欠欠的,把崔澤摁在一堵避風的土牆下,讓他等消息。

隔著剛一人高的黃土牆,崔澤聽見魏榆操著一口童聲,一個牲口販子在殺價。

“五兩銀子,這麼貴?!不成不成。”

“四兩!”

“那……四兩半呢?”

這筆買賣被魏榆談到最後,變成了一個銅子一個銅子的錙銖必較。

“再少一文,再少一文,不然我們不要了。”

崔澤在牆後頭聽得實在繃不住。

他繞到前頭去,“行了!就這個價,我們買了。”

崔澤呼出一大口憋了許久的白氣。

“小疙瘩,你先生我還不至於窮到沒了那枚銅子,就吃不上飯了。”

牲口販子一聽,“你是他先生?讀書人?”

“鬨了半天,是你要買牲口?”

牲口販子想了想,“那這樣,這個銅子兒,我讓你們了。”

“一共四兩七錢,三十七個子,先交錢,後牽牲口。”

崔澤生怕魏榆再拖拉殺價,利落地從袖裡抽出張十兩的銀票。

牲口販子接過銀票一瞧,頓時笑出一口大牙。

他走到旁邊,杵出了杵另一個賣羊的,“兄弟幫個忙,我還沒開張,錢不夠,幫我破一破這銀票。”

很快,崔澤揣著牲口販子找他的零錢,跟著牲口販子,進了一座院子。

販子給崔澤和魏榆指了指牲口棚裡一匹棗紅色的。

“喏,就那匹,走得穩,性子好,正適合你們讀書人。”

崔澤遠遠看著那匹頗高大,又沉穩的馬,心沉下去了幾分。

“老板,你這馬打哪來的?”

“賣這個價,不虧嗎?”

哪知牲口販子聽了崔澤的話,嚇得把兩條縫似的眼睛睜成了正常大小。

他聲調都高了,“誰跟你說我賣馬了?”

崔澤覺察出販子話裡的異樣,快步走到牲口棚前。

當著他的麵,那匹棗紅色的長臉牲口奮力地嚼著混了豆子的乾草。

它頭上一對耳朵跟著一動一動的,活像隻啃草的兔子。

看著那對耳朵,崔澤在心裡默默問候起了魏榆。

等問候到魏榆的親爹魏來,崔澤沒好意思下口,無可奈何地停下。

他大爺的,是騾子……

……

崔澤半黑著臉,一手牽著騾子,另一手扯著魏榆,走出小院。

“你說帶我來買戰馬,就帶我來這個?”

崔澤替魏來和魏家娘子咬緊了後槽牙,“你還請了假,荒廢功課。”

“而且你爹是禦林軍,騎射了得,你分不清騾馬……”

崔澤在腦子裡把整件事過了一遍,差點被魏榆氣笑。

魏榆悄悄伸手,摸了把騾子的長耳朵。

“我怎麼可能分不清騾馬。”

崔澤聞言,停下腳步。

他回頭看魏榆。

魏榆一臉鬼精地回看他,臉上閃過的精光和他榆木小疙瘩的諢名半點不搭。

“先生你上馬,不是,上騾。”

“我牽你回去。”

崔澤看著魏榆鬼精的那張小臉,氣鬱難耐,當場給魏榆來了個腦瓜崩。

“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魏榆把手從崔澤手裡抽回來,先撓了撓腦袋。

然後,他恭敬地向崔澤作了個揖。

“先生,這騾子是慢,但是走得穩。你身上的傷,沒幾個月是好不全的。”

“你就要去青州了,八百裡的路,走得不穩,哪行呢?”

聽了魏榆的話,崔澤雖然仍有氣惱。

但還是翻身上了騾子,任魏榆牽他回家。

他想,這也許是一個小孩子為數不多的,體諒自己老師的辦法。

魏榆牽著騾子,求穩,走得慢慢的。

他邊走邊說:“先生,等你到了青州,肯定有不少馬,你是主帥,拿著這騾子換匹馬,沒人敢說你的不是。”

“青州的兵,總不好意思讓自己老大,騎著騾子去跟北羌人乾仗吧。”

魏榆說罷,回頭跟崔澤做了個鬼臉。

“先生,彆太正人君子了,有時候使點兒指騾為馬的手段,也好。”

“免得被小人欺負。”

崔澤騎在騾子上,一路坐得穩穩當當。

他的心被魏榆的話捂著,暖得像被人塞了個灌了熱湯的皮囊子。

他心裡的冰開始化。

“我的事,讓你費心了。”

魏榆走在前麵,把腦袋搖成了個小撥浪鼓。

“沒有沒有,我該做的。”

“要不是怕你不答應,我都不會瞞你。”

崔澤聽得好奇,“你怎麼就覺得我不會答應?”

魏榆轉回頭,歎了口氣。

“先生,你瞧瞧自己身上的傷。”

“傷是怎麼來的?一百廷杖,你一棍都沒少挨。”

“為了林家,值得嗎?”

魏榆不指望提起林家時,林先生能說出什麼他愛聽的話。

結果今日的崔澤溫和地說出了狠話。

“不值得,所以我打算改回本姓,讓林家自生自滅。”

崔澤說罷,扯著韁繩,夾住騾馬肚,硬是把騾子騎出瀟灑戰馬的風姿。

“所以往後,叫我崔先生。”

魏榆猛地一聽,呆在原地。

“先生,你怎麼……難道人到中年,終於開竅了?”

要不是騎在騾子上,崔澤恨不得繞回去,再給魏榆一個腦瓜崩。

臭小子會不會說話?

魏榆不管崔澤心裡對腦瓜崩的盤算,樂得兩個嘴角都翹了起來。

“先生,你在這等著,不要走動,我去給你買個辟邪的香囊。”

“你可彆中邪,再對林家掏心掏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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