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思靜見狀,快步上前,用僅剩的一隻手攔住二人去路。
“聾了嗎?沒聽見我叫你們!”
程三虎麵色不虞:“乾什麼?”
小妹前兩日上吊鬨得周邊幾個村子人儘皆知,事後證實偷人一事子虛烏有,孟家也沒人上門給他們個說法。
今日來鎮上,是到了每月接濟小妹的日子,程母見女兒遲遲沒回家,怕她在婆家受委屈,特地讓兩兄弟賣了家裡攢了許久的幾十個雞蛋,一家子又湊了百十文錢,割了兩斤肉和蹄膀,買了些油鹽,打算去雲溪村看看程四娘。
誰知道,東西剛買好,就撞上了孟思靜。
若被她把東西直接拿走,哪還有借口去孟家看妹妹。
孟思靜看到二人手上的肉和蹄膀,便知是為自己家準備的,得意揚揚攤開手:“這個月我哥的書紙費,你們還沒交呢,剛好遇上,一兩銀子,拿來吧。”
所謂書紙費,是程家老兩口每月給女兒女婿的讚助費,程家沒分家,賺的錢統一上交中公,準確說,這筆錢是全家人一起湊的。
孟南洲沒中舉前,老兩口每月貼補也就罷了,孟南洲已經中舉了,這筆錢就該斷了,哪還能伸手向人討。
“愣著乾什麼?拿來啊。”孟思靜語氣不耐煩,她還等著把藥材拿回去熬煮呢,大夫說了,她的手要精心調養,剛好把蹄膀拿回去燉了補身子。
程二順道:“我們沒錢,家裡的錢都給妹夫讀書用完了。”
孟思靜不信:“這麼巧,我哥剛中舉,錢就用完了?你們哪年不哭窮,反正最後勒緊褲腰帶,牙縫裡擠一擠,錢就出來了,就彆白費口舌了。”
程家四個男人賺錢,能拿不出一兩銀子?
還是非得讓程四娘上門哭鬨,這群泥腿子才願意把家底露出來?
程三虎看孟南洲站在一旁不做聲,便知道孟思靜的話,他這個當哥哥的是讚同的。
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孟南洲!你一個大男人,用媳婦娘家的錢,也不嫌丟人?”
孟南洲彈彈衣袖:“三哥此言差矣,當初,是嶽父嶽母堅持讓我收下每月的書紙費,此事街坊四鄰皆可佐證,罷了,今日算我向兩位兄長借一兩銀子,改日讓四娘還給二位。”
借?
孟家問程家“借”的錢,何時還過?
不過是打著借錢的幌子,名正言順地拿。
程二順程三虎心裡有氣,手上也確實沒有一兩銀子。
孟思靜耐心全無:“我哥現在是舉人,想巴結他的人從城門口排到雲溪村,給你們機會彆不知道把握,日後程四娘在我孟家過得如何,還不是我哥一句話的事。”
程四娘是兩個哥哥的軟肋。
提到她,程二順、程三虎心裡再多憋屈也隻能往肚子裡咽。
妹妹前些日子回家,一副要跟孟家劃清界限的樣子,這兩日卻沒了消息,沒準被孟南洲三言兩語一哄,轉了性子,又死心塌繼續做孟家媳婦了。
不答應給錢,萬一孟南洲磋磨妹妹怎麼辦?
程二順心一狠,從懷裡掏出個簪子:“我去把它退了。”
程三虎忙攔住:“不行,這是你攢了三四年,才給二嫂買的首飾。”
“她也不一定中意。”想到媳婦冷漠的麵容,程二順的心沉了沉,“罷了,還是妹妹的事更迫切些。”
孟思靜看到簪子的刹那,眼睛亮得發光。
好東西,上頭的珠花比生辰時,孟南洲送她的還大。
一個鄉野村夫的女人,也配戴這麼好的東西?
“給我看看。”孟思靜搶到手上,仔細打量,簪身純銀為底,還雕刻著花紋,她越看越喜歡,“這簪子我要了,錢的事你們另想辦法……哎呦!”
話還沒說完,腦袋突然被東西罩住,跟著天就黑了。
“那麼喜歡搶東西,怎麼不搶著去投胎啊?”
聽到程諾的聲音,孟思靜氣得直罵人,想把照在頭上的東西拿下來,偏偏一隻手廢了,另一隻手裡拿著簪子……
下一秒,簪子也沒了。
程諾將發簪遞到程二順麵前:“二哥,收好。”
還在發懵狀態的程二順,“唉”了兩聲,發簪又重新回到懷裡。
孟思靜頭上的筐子有兩根麻繩,此刻被程諾用特殊方法係成死結,勒在脖子處,孟南洲正狼狽地幫妹妹解著扣子,手忙腳亂不得其法。
程三虎:“小妹,你也來鎮上啦。”
程諾點點頭:“抓了兩隻山雞,過來賣。”
小妹抓到了山雞?
還是兩隻?
程三虎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他就是獵戶,常年靠山吃山,打獵為生。
這個季節,山裡動物大多冬眠了,不冬眠的為了積蓄能量,也會減少活動,大多數時間在洞穴裡度過,晃蕩一天也未必能見到一隻。
小妹是什麼時候學會打獵的?
程諾看出他的疑惑:“見三哥做過幾回陷阱,試了一下,沒想到成功了。”
程三虎笑得眼睛都沒了:“小妹這是撞大運了!”
“是三哥聰明,陷阱設計的好,托三哥的福。”程諾說。
“哪有,哪有。”
程三虎被誇,害羞地撓了撓腦袋,他還是頭一次被妹妹誇聰明,從前小妹總說他長個子不長腦子,他為此苦惱了很長時間,總覺得自己蠢笨,不如孟南洲這樣的讀書人。
野雞是程諾早上進山抓的,用了兩根火腿腸做誘餌。
許是沒吃過這麼新奇的飼料,兩隻雞被抓時,表現得很激動,以頭搶地,此生無憾。
本來打算讓商城回收,想到日後少不得往外拿東西,總憑空變出來也不好,乾脆把雞拿到鎮上出售,剛好她成為程四娘後,還沒來過鎮子,提前熟悉熟悉,方便日後行事。
冬天的野雞價格高,她抓的兩隻又肥碩健壯,足有七八斤。
可不得長得胖嗎,大冬天冒著凍死的危險,也要出來覓食。
最後賣了五錢銀子。
她正想買點什麼回去看望下程父程母,就看到孟思靜搶兩個哥哥東西。
那邊,經過孟南洲的不懈努力,孟思靜頭上的籮筐終於拿了下來。
孟思靜得見天日的那刻,伴隨而來的是路人無數嫌棄和奚落聲。
“娘,快看,姐姐臉上有雞屎,好臭。”
路過的小孩,被他娘捂著鼻子繞開了。
頂著一頭雞屎的孟思靜倉皇地看向四周,一轉頭,幾股液體順著腦門往下流,蓋住她大早精心上的妝。
她伸手一摸,是褐綠色惡氣熏天的雞粑粑,軟爛新鮮,還冒著熱氣。
“嘔……哥……嘔”
孟思靜伸手向哥哥求助,誰知孟南洲往後連推數步,跟見了鬼一樣。
她惡狠狠瞪向始作俑者。
程諾扇了扇鼻子,語氣毫無歉意:“來的路上兩隻雞太鬨騰,我揍了兩下,誰想到膽子這麼小,失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