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皇後四人在前。
老朱倆人在後。
方靜之與馬皇後說說笑笑，談著莊子裡的一些事情，朱標時不時的插幾句嘴。
至於小小朱，極儘諂媚的逗弄小金剛。
這個毛茸茸的小家夥，已經穩穩拿捏了另一個小家夥的心。
看著攙著自己妹子，親熱交談的仿佛一家人的方靜之。
老朱有些吃醋的癟癟嘴。
這小子，是真不拿自己當外人啊！
你什麼檔次，竟然敢走在咱前麵，走在咱兒子，咱妹子身邊。
咱勸你注意一下自己的九族。
還有妹子，你彆被這小子的花言巧語騙了。
豬蹄，呸，應該是豕蹄，那玩意多臟啊，就不是人吃的好嗎！
還有太子跟乖孫。
你們倆彆叛變啊！
就沒個人來關心一下你們的父皇跟皇爺爺嗎！
兩個沒良心的狗東西啊！
咱的鞋子濕了啊，來扶咱一把啊！
看著老朱走兩步一抖擻腳的樣子，毛驤想笑又不敢。
這是真的像是一隻占地盤的那很可愛的小動物啊！
他強忍著心中笑意，湊近老朱開口問道：“皇爺，要不您去車上坐著，換雙鞋子！”
老朱又抖了幾下腳，沒好氣的瞪了毛驤一眼：“坐什麼坐，咱妹子都沒坐車，咱坐什麼車！”
“不清楚的，還以為咱腿腳有毛病，必須坐車呢！”
“妹子，乖孫，你們把咱落下了啊，等等咱啊！”
“還有姓方的那小子，你還沒有賠咱的鞋！”
“咱的鞋，價值二十八貫三百一十四文，你賠咱的錢！”
“……”
毛驤牽著馬車，無語的撇撇嘴。
心裡就很委屈。
這關自己啥事啊！
上位啊，您瞪我有啥用啊，我又沒招惹您。
還有，您能不能有點出息。
你這副樣子，真的好像一隻舔狗啊！
抽出您的大砍刀，砍了那小子啊！
那小子要打倒您的封建主義呢！
好吧，皇後娘娘照著他，您還是皇後娘娘的舔狗。
算了吧，以後遇到這小子……
這不是那小子，這分明就是咱的好兄弟啊！
毛驤看著前麵方靜之背影，兩隻眼睛幾乎冒出了小星星。
嘿嘿一笑，毛驤牽著馬車追了上去。
自己好像發現了一條新的大腿啊！
……
乾淨整潔的街道上，幾人緩步向著侯府的方向而去。
小菩薩亦步亦趨的跟在方靜之的腳邊，小家夥總是這樣，不願意離開方靜之太遠。
小金剛自從被鬆開命運的後脖頸子，又重新恢複了那副活潑可愛的模樣。
屁顛屁顛的跑在眾人前麵，時不時的停下步子，扭頭看看大姐大，等到大姐大跟上了，這才繼續前行。
活脫脫的一隻帶路黨。
街邊曬太陽的莊戶們看到少爺領著幾名看起來氣質不凡的陌生人進了莊子，紛紛熱情的打著招呼。
至於馬皇後母子二人，以及跟在後麵的老朱，完全沒有被莊戶們看在眼裡。
莊子上的貴人太多了，頂尖的皇族周王，曹國公家的小公爺，那還不是天天見到。
甚至幾位貴人見了咱，雖然會笑罵咱兩聲，但是有時候還給咱點煙呢！
瞅瞅，能讓公侯王孫點煙，天底下還有誰能被咱放在眼裡。
都是垃圾。
相比起老朱馬皇後朱標三人，眼前紅彤彤的胖娃娃顯然更讓莊戶們稀罕。
“少爺，這哪家的娃娃啊，真稀罕人！”老卒笑眯眯的問道。
“老爺爺，我是大哥哥家的！”小小朱也不懼怕瘸了一條腿的老卒，俏聲回答道。
方靜之嗬嗬一笑，摸了摸小小朱毛茸茸的腦袋，笑著說道：“我嬸嬸來看我了，這是大哥家的孩子！”
“少爺的親人，那是老漢無禮了！”
幾位老漢紛紛起身，就要給馬皇後幾人行禮。
貴人可以不在乎，少爺的麵子必須給。
朱標見狀，趕忙上前攙扶幾位老卒，可惜卻被人搶先一步。
一道紅色的身影嗖的一聲跑到了老卒跟前，將剛剛起身的老卒扶住。
馬皇後在旁微微屈身，對幾名老卒回了一禮，笑道：“諸位不必如此多禮，我等也不是什麼貴人，可受不得如此的大禮。”
老卒露出憨厚的笑容，道：“受得，受得，雜受不得來！”
“諸位是少爺的家人，那就是俺們藍家莊戶，不，是方家莊戶的恩人，受得起來！”
“那個誰，狗蛋啊，你腿腳好，把家裡的雞送兩隻去少爺家裡，給少爺款待家人。”老朱一邊說，一邊看向身旁的老卒。
名叫狗蛋的，同樣是一名老卒。
莊子上的人都去修路了，所以安排他留下來照顧幾名老兄弟。
狗蛋聞言，一張老臉黑的一逼，沒好氣的瞪了說話的老卒一眼。
“黑娃子，老子難道不懂事，還用你教，還有，老子大名趙德柱，再敢叫老子狗蛋，另一條腿也給你打折了！”
對於老卒的狠話，其他幾名老卒顯然毫不在意，哈哈笑著看那老卒回家去為方靜之拿雞。
朱標想要攔著那老卒，卻反被方靜之攔了下來。
“幾個老東西，家裡有點東西就嘚瑟，早點給他們吃完，也省的看他們嘚瑟本少爺鬨心！”
方靜之的話說的很大聲，似乎就是專門說給這幾個老卒聽得。
然而讓朱標意外的是，幾名老卒聞言不僅不生氣，反而哈哈大笑，甚至還有個大膽的直接反駁方靜之。
“少爺您就是個敗家子，搞那麼大食堂讓俺們免費吃喝，俺們這敗家，都是跟你學的！”
“少說屁話，雞給我送家裡去，本少爺沒空拿！”
“哎，少爺，一準送到家裡，今晚就讓您吃上！”
馬皇後看著與莊戶們談話的方靜之，目中的笑意怎麼都藏不住。
老百姓的日子過得咋樣，她這個皇後也是了解的。
一隻雞對一戶人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很多農戶，都是靠著收集起來的雞蛋，去換一些生活必須得柴米油鹽。
可就僅僅因為是方靜之的家人來了，莊戶們就要把雞送去家裡吃掉。
這在彆的莊子上，那是想都不要想。
看來，自己並沒有看錯人。
煙草司交到這孩子的手上，自己也就可以放心了。
朱標繼續與方靜之交談著，看著眼前的藍家莊子，心中同樣感觸頗深。
即便是走在後麵的老朱，看著方靜之的眼神裡也多了幾分溫情。
對莊戶們好就對了，這小子還是當初咱發現的呢！
呸，咱跟這小子不共戴天。
小小朱少不更事，正處在狗都要嫌棄的年紀，追著小金剛玩耍去了。
馬皇後回頭老朱彼此對視一眼，互相看出了對方眼裡的欣喜與震驚。
這一路走來，他們一家子隱姓埋名，就是為了看一看大明的百姓，到底生活的如何模樣。
可看過了太多太多的百姓，也見過了太多太多的苦難。
大明百廢待興，百姓們的生活依舊困苦。
大明要想重現盛世，依舊是任重而有道遠。
可藍家莊子的百姓，卻給了他們一種新的體驗。
這裡的百姓是不同的，那種精氣神，那種對未來充滿希望的眼神，是藏也藏不住的。
這不正是夫妻倆一直想要看到的大明嘛！
或許方靜之這個小子，真的會給他們一種新的治理國家的思路。
雖然有了密奏，但是馬皇後還是對藍家莊子充滿了好奇。
不少勳貴家的莊子，馬皇後也是去過的。
這各家的莊戶，大多對於主家是陌生的，若是莊子的主人到了莊子上，莊戶們莫不是恭恭敬敬的行禮，那會如方靜之這般，真的如同一家人。
莊戶們可以毫無保留的為主人家送上自己家裡僅有的幾隻雞，甚至笑著問莊主啥時候娶夫人，自己的醜孫女可以送去當通房丫鬟。
莊主則是笑罵莊戶不要臉，醜孫女送不出去想坑自己。
這樣莊戶與主人家嬉笑怒罵的場景，在其他莊子上那是想都不要想。
即便是權貴們表現的再如何親民，可在麵對百姓的時候，骨子裡藏不住那種高高在上官老爺威儀。
這點老朱深有體會，打下了這片天地以後，很多的老兄弟們，都變了。
馬皇後瞧著與莊戶談笑的方靜之，笑著問道：“靜之，你家莊子上的莊戶，很有意思。”
方靜之瞪了幾名老卒一眼，笑著對馬皇後解釋道：“嬸嬸莫要見怪，這幾個老貨，就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剛剛那個說話的老家夥，家裡孫女奇醜無比，大齙牙麻子臉，屁股大的像磨盤，這是待著誰坑誰呢！”
馬皇後掩嘴輕笑，莫名覺得方靜之口中所謂的老家夥，很像自己認識的一個人。
果不其然，幾人剛剛走出沒幾步，老家夥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他發現了新的目標。
朱標。
“哎，我家少爺邊上那後生，你停一下！”
朱標愕然回身：“我？”
老卒嘿嘿笑著露出僅剩的兩顆大黃牙：“對，就是你小子，娶媳婦了沒有啊，老漢有一幢富貴送與你可好！”
一幢富貴？？？
朱標有點懵了。
大齙牙麻子臉，屁股大的像磨盤。
這還是人？
朱標嚴重懷疑方靜之這是在內涵李葵兒。
不過李葵兒胖是胖了點，也黑了點，可人家不是大齙牙麻子臉啊！
朱標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不不，這富貴我不要，我已經娶了妻，娶了妻子了！”
朱標略作回應，轉身就跑。
想一想自己的好弟弟蜀王，這哪是富貴啊，簡直就是千斤富貴。
老家夥似乎很是遺憾，打量了朱標幾眼，隨後喃喃說道：“那可太可惜了，我見孫女，那長的可是俊著來，你這後生，沒有服氣啊！”
“去去去，沒事滾回去抽煙吹牛逼去，彆待著誰坑誰，這可是我親大哥，我能讓他著了你的道！”方靜之沒好氣的回懟老家夥。
老家夥瞥了方靜之一眼，一瘸一拐的走了：“少爺也是個沒福氣的啊！”
我服氣你大爺，方靜之沒好氣的翻了白眼。
至於朱標，尷尬的要死。
雖然他親民，也喜歡跟百姓聊天，但是送個醜的沒眼看的孫女到自己床上，那還是算了吧，這樣的百姓，他是真的愛不起。
馬皇後掩嘴輕笑，似乎很喜歡看到一本正經的兒子吃癟的模樣。
又走了幾步，眼前不遠處就是大食堂跟侯府了。
自從建了新的食堂，侯府院牆的大窟窿就堵住了。
食堂裡也有了自己的夥房，自然不再需要使用侯府的夥房了。
老王特意安排，食堂建立的位置，至少與侯府有一定的間隔。
不為彆的，侯府大院，必要的威儀還是要有的。
方靜之指著不遠處的食堂，對著馬皇後介紹道：“嬸嬸您看，前麵這裡就是咱們莊子上的食堂了，可惜今天莊戶們都去修路去了，不然您就看能看到食堂熱鬨的場麵了！”
“現在基本咱們莊子上的所有莊戶，家裡都不怎麼開火了，都是來食堂裡解決一日三餐。”
“原本的食堂挨著侯府蓋的，夥房有點小，不夠那麼多人吃飯的，後來索性拆了重新建，不過麵積還是小了點，隻能容納百人左右，所以需要輪流用餐。”
“對了，嬸嬸！”方靜之回身笑道：“煙草司作坊的匠戶也是在這裡吃飯的，以後也都是如此。”
馬皇後望著眼前的大食堂，食堂的事情，她自然了解，可依舊還是有些疑惑。
這麼多人在一起吃飯，那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馬皇後有些擔憂的說道：“如今煙草司還沒有賺錢，這個食堂的開銷都是你在支撐著吧，手裡的銀錢還夠嗎，要不我找皇後娘娘，給你要一些錢糧過來！”
煙草司的建立，宮裡沒有出過一分錢，也不過是用了皇後跟黃孫的名義而已。
通過這段時間的了解，馬皇後也知道了煙草的價值。
單單是賣給勳貴家的那些煙卷，就賺了不少的銅錢，而且是供不應求。
前景可見一斑。
結果這煙草司的建立，朝廷一分錢也不出，隻是出了個名義，其他的所有事情，都是方靜之跟藍玉在操辦。
這會不會對二人太不公平了呀！
方靜之笑了笑，說道：“嬸嬸放心，其實沒幾個錢，而且莊戶們也是需要交夥食費的，咱們一次去買的菜啊米的也比較多，算下來也能省下不小的開支。”
明初的物價其實並不高，而且大多數的鄉下百姓，都是處於自給自足的狀態，平日裡的花銷不多。
藍家莊子也是如此。
藍玉從來不收莊戶們的佃租，而且每次過來的時候，還會買一些米麵送過來。
藍家莊子出去采買物資，也是從臨縣幾個富庶的莊子上購買。
又因為煙草司作坊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想要過好日子，藍家莊子的作坊是最好選擇。
所以每次遇到藍家莊子過去采買的人，也願意多給一些優惠，就為了以後能夠去作坊裡做工。
一邊閒聊著食堂的事情，一邊迎著馬皇後進了院門。
猛然間，方靜之突然感覺少了點什麼。
剛才隻顧著跟馬皇後聊天了，是不是把老朱給忘了啊！
他抬頭看了看朱標。
這個便宜大哥也是正在看他。
倆人似乎想到了一起，同時扭頭看向身後。
不遠處。
老朱一手提鞋，支著一條腿，蹦蹦跳跳的向著這邊跳來。
一邊跳，嘴裡還罵罵咧咧的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