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玉很生氣。
從未如現在如此這般的生氣。
自從朱小五跟李景隆來了莊子上,他的工作量稱得上是銳減。
地裡的活計交給朱橚,征地的活計交給李景隆。
人儘其用。
而他,總算是可以清閒來,如老王那般的生活。
每天帶著人,抽煙釣魚喝酒,背著手這裡轉轉,那裡看看,隔三差五給皇後送一份關於煙草司的折子就好了。
至於南京城,哪有這裡過得舒坦。
今天閒來無事,忽然想起來鐘山千戶所了,就帶著人去鐘山千戶所看看,順便去山上遊玩一番。
打點野味,晚上回來下酒。
結果是萬萬沒想到。
竟然在打獵的時候遇到了刺殺。
你大爺的,刺殺我藍玉乾毛,有種你去乾老朱啊!
一支利箭,順著藍玉的麵門就射了過來。
不是他躲得快,就真的去見太奶奶了。
可即便如此,飛射而過的箭矢還是在他的臉上劃了一道。
藍玉一抹臉,手上沾滿鮮血,頓時就怒了。
就這麼被破相了?
咱這張英俊瀟灑的臉,就這麼被毀了?
盛怒之下,藍玉帶著人就衝了上去。
林中有一條大虎,眼看著已經活不成了,而在老虎不遠的地方,正有人搭弓射箭。
箭矢所指的地方,正是自己所在的方向。
藍玉頓時就明白。
哪管他射人還是射虎,先揍了再說。
“老王,你瞅瞅,如他娘的,就是這家夥,差點射死咱!”藍玉摸著自己臉上的傷口,疼的一陣的齜牙咧嘴。
戰場廝殺多年,那麼多的英雄好漢沒給自己乾掉,今天差點陰溝裡翻了船。
老王隨著藍玉手指的方向看去。
幾名鐘山千戶所的士卒們抬著一頭死去的老虎,一名士卒手中還抱著兩頭嗷嗷待哺的小虎。
再往後看,則是幾名士卒正壓著一名被捆綁的結結實實的漢子。
漢子身形高大,披頭散發,有氣無力的喊著冤枉。
身上青一塊紫一塊,血淋淋的,顯然已經被藍玉揍過了。
老王眼神微眯,凝視漢子片刻,很快發現了漢子的不同尋常之處。
這是一個元人。
元人在中原生活了數十年,原本的草原上的習性也自然而然的隨著中原習俗發生變化。
一些自幼生在中原的家夥,從小就按照中原方式生活,早已經被同化。
無論是說話也好,做事也罷,滿滿的都是中原人的味道。
甚至有些家夥同化的相當之完美,讀書人的人情世故那一套學了個十乘十,玩的比中原人還要溜。
如今大明的軍伍之中,就有不少元人的存在。
他們已經改了漢姓,起了漢名,徹底的融入中原,把自己當做了漢人。
眼前的家夥,似乎同化的並不徹底。
雖然口音與中原人相差無幾,可老王是什麼人,當年也是跟著……
算了,老王這段不想說。
總之,這家夥雖然說話含糊不清,但卻明顯帶著一點元人的味道。
再看看這長相。
實錘了。
至於藍玉揍人,這個人還是個元人,那麼他到底是獵人還是刺殺重要嗎?
“侯爺,埋了吧!”老王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凶狠的話。
元人的性命在他的眼中,還比不過自家的牛羊重要。
牛羊還能吃,還能乾活。
元人能乾嘛,浪費糧食罷了。
藍玉氣哼哼的又踹了元人兩腳。
這雲淡風輕的話語落到了元人的耳朵裡,這家夥已經驚恐到不行,兩隻眼睛中滿是恐懼的神色。
彆埋了,彆埋了,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啊!
他嗷嗷叫著想要說著什麼,可惜嘴被人堵上了,啥話也說不出來。
隻能是將滿腔悲憤化作眼淚奪眶而出。
累了!
毀滅吧!
忽然,藍玉眼珠子一轉,似乎想到了什麼。
“老王啊,方小子怎麼還不來莊子啊!”
對於方靜之一次也沒來莊子上,藍玉對此很是不滿。
咋滴,這是瞧不上咱送你的莊子,還是瞧不起咱的老兄弟們。
總之,本侯爺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老王沒好氣的看了一眼藍玉。
為什麼不來莊子,不還是因為你那個寶貝閨女嘛!
少爺本來打算這兩天就來看看的,結果就被你閨女抓到了家裡寫書,你還好意思說。
給少爺累壞了,你看我老王能跟你算完。
“少爺,可能,可能是在忙吧!”老王有些言不由衷的說道。
藍玉摸著下巴,皺眉沉思:“你說我現在要是派人過去,告訴他本侯爺遭到了刺殺,你說他能不能趕過來!”
老王撇撇嘴,雖然很不想打擊藍玉,但還是耐著性子說道:“可能,可能會來吧!”
“對,就是這樣!”藍玉為自己的機智興奮不已。
“本侯爺就是在鐘山遭到了刺殺,他作為咱認定了的女婿,怎麼敢不趕緊過來!”
“而且這小子還是鐘山衛千戶官,在他的轄區內竟然出現了元人間隙,真是該死啊!”
鐘山千戶官,這個職位可是咱好不容易給你弄來的。
這都多少天了,竟然還沒有上任。
真是不把軍伍當回事啊!
今天就是綁也要綁來,好好的練一練這混小子。
免得日後丟咱老藍家的人。
等咱出兵的時候,就把你這鐘山千戶所也帶上。
在咱得手裡,你小子還能翻了天。
藍玉越想越興奮,一把拽過來千戶所的一名士卒:“你說說,咱在你們哪裡遇到了刺殺,你們千戶所,是不是應該對咱負責!”
望著凶神惡煞的藍玉,士卒有點慌。
他下意識看向百戶,百戶不搭理他,把頭轉了過去。
兄弟,這藍大將軍,哥哥也惹不起啊!
小卒沒了辦法,隻能結結巴巴的說道:“應,應,應……”
藍玉齜牙,怎麼回事,鐘山千戶所的士卒,連句話都說不清楚。、
嚶嚶嚶,嚶嚶你大爺啊!
啪的一巴掌拍在士卒的腦門上,藍玉怒道:“你說啊,你說啊,到底應不應該!”
“應,應,應該吧!”
士卒一肚子的委屈,都快哭出來了。
他哪裡知道應不應該負責,自己就是個小卒子,哪敢摻和你們大人物的事情。
再說這元人,估計就是個不知道哪裡來的獵戶,差點都快被打死了。
還要俺們千戶官負責,還講不講道理了!
好吧,不過千戶官自己不認識,既然是你藍大將軍推薦的,還是你們自己解決的吧!
“算你小子識相!”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藍玉滿意地一把推開士卒。
隨後左看右看,後退兩步,裝模作樣的捂住了自己的臉。
“哎吆吆,本侯爺傷的厲害啊,怎麼看不見了!”
“哎吆吆,趕緊派人,去把那小子抓來給本侯爺請罪!”
“哎吆吆,可疼死本侯爺了,禦醫在哪,快請禦醫啊!”
藍玉說著,腳下打慌,東倒西歪的一頭直接趴到了老王頭的背上。
老王難受的嘴角直抽抽。
你還能再浮誇一點不。
還特麼看不清了,這倆眼珠子瞪得比誰都大。
還有禦姐,這吊莊子上,去哪給你請禦醫啊!
少爺啊,本以為跟藍玉結識是您的福分。
這再看看!
攤上這麼個嶽父,隻能算您倒黴啊!
您自求多福吧!
一眾人都被藍玉的騷操作嚇傻了。
這尼瑪,這尼瑪……
這尼瑪還是咱們的戰無不勝的藍大將軍。
我那個去。
這小腰扭得,這叫的……
讓人頭皮發麻啊!
藍玉趴在老王的肩膀上,絲毫不顧老王難受的直抽抽,雙手捂臉做小鳥依人狀。
忽然察覺到了有些不對,一扭頭,就看到士卒們都在看著自己表演,沒一個動彈的。
這讓藍大將軍頓時就不滿意了。
娘的,就沒一個有眼力見的嘛!
抬腳就將離得最近的一個家夥踹到一邊。
“入你娘的,看個吊啊!”
“趕緊去南京城,把咱的好女婿帶過來,就說咱被刺殺了,傷情嚴重,危及性命。”
“帶兩匹馬過去,讓他騎馬過來!”
藍玉怒氣衝衝的吩咐道。
士卒們挨了兩腳,也是反應了過來,趕緊牽馬的牽馬,準備的準備,一溜煙的就散了。
“呃,那個啥,侯爺!”老王望著離開的士卒,忍不住出聲喊住了那兩個準備去牽馬的。
“咋了?”藍玉有些不滿的瞪著老王。
咱都詐傷了,這麼詛咒自己,就為了哄方小子來莊子上,你還不樂意了咋地。
老王一臉便秘的表情,喃喃說道:“那個侯爺,我家少爺,他不會騎馬啊!”
自家少爺說明情況,老王又豈能不清楚。
當初隔壁老劉頭牽了匹馬回來,自家少爺想上去騎一下,結果還沒走出兩步,就因為拙劣的馬技,被從馬背上掀了下來。
差點沒給自家少爺摔的背過氣去,不是有人攔著,少爺都能給那馬宰了。
讓他騎馬來莊子,這簡直就是要馬的命啊!
藍玉一愣神,這年代,還有男兒不會騎馬,這特娘的也太丟人了吧!
垃圾啊!
說出去咱老藍家的麵子還要不要了!
藍玉皺眉,齜牙咧嘴了一陣,衝著那去牽馬的倆人招了招手。
“你倆,過來!”
“侯爺!”倆人見狀,趕緊飛奔過來。
侯爺愛踹人,腳上的勁還賊大,怕疼啊!
藍玉很是嫌棄的一揮手,道:“算了,不裝了!”
“你倆多帶幾個人,趕上馬車,把那小子給我綁了來!”
“本侯爺要在吃晚飯以前見到這小子,這是軍令,曉得嘛!”
“是!”士卒躬身應諾。
隨即,幾個人套上車,拿上繩子,一溜煙的衝著南京去了。
老王站在村口,看著離去的馬車喃喃。
“少爺啊,冤孽啊!”
“冤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