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高人開始喝湯,孤煜也不再言語。
顧雍仔細品味了一番,想起人族皇都郊外的那個野攤子,這碗牛肉湯的滋味,與那個野攤子的味道比起,稍微差了些意思。
興許是人味,興許是人族與魔族的口味有所不同。
兩人均是慢慢品嘗,孤煜也不著急,此刻他儘可能心如止水,美玉眼前,理當心懷敬畏,默默觀賞。
猶如男人麵對心愛的姑娘,越是一步之遙,便越要克製,亂了分寸,以往一切都是枉然。而顧雍所看上的,大致就是孤煜這份心境。
他很順眼,也不生是非,骨子裡非狠辣之人,性情暗合諸多自然法則,這樣的人,誰又不喜歡呢。
孤煜微微招手,老掌櫃緩步而來。
交出些許碎銀,給老掌櫃一個眼色,老掌櫃未多意,便就此退下。
良久後,顧雍放下碗筷,含蓄笑道“我們臨時起意,外出遊蕩,竟還有人特意給我們兩人付了飯錢,今夜興許真的是一個美好的夜晚。”
孤煜眼神柔和,謙卑應道“此情此景,令人懷念起家鄉的月光,也忍不住冥想那遙不可及的未來,我們都在路上。”
顧雍暢然一笑道“學問義理,我倒是鑽研不深,這般風采倒也令人覺得舒服。”
“從此地,從最大的河流一直往北而行,到了最後,你會抵達青冥大瀆,那裡有一座島嶼之山。”
“若你有幸進入那座山,便在那裡修行,若是隻能遠遠的看一眼,也莫要覺得遺憾,人生一事,本就有諸多莫測定數。”
孤煜心裡微微一沉,這些年來,他倒也遊曆過魔界不少之地,卻從未聽說過眼前高人所說之地。
顧雍道“要記得,多在路上細細感悟,修煉一事,最忌諱心中有牽掛,若還有些事沒有放下,就回家去看看。”
聞得此言,孤煜對那座島嶼之山愈發好奇,在這位前輩口中,那裡當世修煉魂術的聖地,可讓人放下牽掛,一心一意去做的事,實在是太少。
微低頭道“多謝前輩指點迷津,我自然不會忘卻前輩今時的指點。”
顧雍道“興之所至,何問歸期?”
孤煜心領神會,起身深鞠一躬道“受教了。”
當他在抬起頭時,眼前人已不見蹤跡,博望城的街道裡,依舊車水馬龍。
月光灑落在孤煜臉上,使得這張臉格外俊朗清澈。
有些人可以遇見,便已是福至心靈。
博望城外,夜風涼爽,顧雍與北寒菲緩緩走在驛道上,雖未牽手,卻是並肩而行。
“接下來要去哪裡尋找一風水寶地呢?”顧雍好奇道。
混沌空間雖是世外桃源,可任何地方居住的日頭長了,都會覺得疲倦。
北寒菲輕聲問道“你就如此篤定,那青年會得手?”
顧雍眼神含蓄,若平靜的汪洋,得意笑道“會,且還會成為中流砥柱,我不懂權謀之道,可我知曉,順眼的人,總會成為某人的左膀右臂。”
“宇文君雖下令命南卓霍穆等人不得擅自招攬人手,可有一個人,機緣巧合到了他們麵前,悟性尚可,人品如玉,且有一份澄明赤子之心,是否會拒絕呢?”
真正的高手,往往不會留下痕跡。
北寒菲溫婉一笑,如春風般動人,輕聲道“以往怎麼就不曾發現你還是一個人才呢。”
顧雍想了想,眼神思索著過往,一本正經道“興許是以往年少,許多事不得精要,如今上了歲數,顯得老道些。”
北寒菲險些笑出聲,話鋒一轉道“我想起在旅途中遇見的那人。”
顧雍心裡一沉,道“我也覺得那人非同凡響,實力興許不弱於我們。”
“也許,隻是一個企圖悟道的旅人。”
北寒菲道“會不會是魔君?”
女人的直覺,向來說不清道不明。
顧雍細細一想,魔界之中,可令他覺得深不可測之人,除了魔君,大致也無外人了。
“誰知道呢,該遇見時,總會遇見,我們不必勞心費神。”
“灑脫一些,誰會在意我們這樣的閒雲野鶴呢。”
北寒菲想想也是,忽覺人生境界,與顧雍比起,還是差了些。
博望城的瞭望台上,魔君身著黑色大氅,孤身一人立於最高處,眸光望向顧雍與北寒菲漸行漸遠的背影。
有些疑惑,又看了眼即將出城的孤煜。
那青年心懷美好,眸光虔誠,不像是動了權謀殺心之人。
魔君呢喃道“隻是這些嗎?”
“倒也符合你顧雍的作風。”
對於孤煜,魔君沒有多少好奇,這些年來,他所見過的絕世天才已不知有多少,那些人到了最後,也不過是一捧黃土。
可魔君還是多看了眼孤煜,赤子之心一目了然,再度令魔君覺得索然無味。
……
……
人族。
一道聖旨抵達南方。
“徹查多日,凶手為一仇富馬賊首腦,已被朕親手擊斃。”
“王氏一族,忠烈千古,追封王長生為義和王……”
南嶺書院內,謝一鳴看過聖旨,隨後又交予季建。
兩位麵和心不和的大佬麵無表情,屋外,下起了朦朧細雨,雨今日大概是不會停了,如王家不少婦人的眼淚般。
這道聖旨言簡意賅,有些許寬慰之意,至於那義和王三字,又不是世襲罔替,終歸是不值錢的,可至少聽上去還不錯,好歹是一位異姓王。
季建首次對謝一鳴流露出溫和眼神,略微沉思道“王家敗了,你覺得當如何?”
王長生死了,王家後人還在,可這義和王三字,徹底壓垮了王家。
義和,大有就此罷休之意,是否暗含規矩老實夾著尾巴做人之意,便要看其餘的人如何去想,北方隋霆單門獨戶,死了便死了,王長生之死,意味著一座門庭垮台。
且月旦評就在眼前,這般風頭下,王家是真的要敗了。
謝一鳴聞後,卻是不屑道“我雖心善,卻不是一老好人,你這份同鄉之情,未免太過虛偽了些。”
季建微微惱怒,卻又無言以對,連他自己都覺虛偽……
謝一鳴敢同宇文君聯手對抗廟堂,暗地裡也有不少爭鋒相對,季建沒這個魄力,一開始便是陛下的走狗,他想要護佑王家後人,可他不敢,隻能寄希望於謝一鳴這塊硬骨頭。
南方領袖想起了徐源所說過的那位算命先生,今日特意去了一次那裡,那算命先生還在,沒被宇文君看上,至此,謝一鳴便徹底明悟,月旦評結果,已無任何懸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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