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想過娘娘會過問他這個閹人這樣的問題，安容心頭發緊，他並不想叫她知曉他那肮臟的過往。
怕臟了娘娘的耳朵。
也怕……娘娘知曉後會不再用他。
安容盯著鋪著羊毛毯的地麵，張了張嘴，聲音有幾分艱澀，“回娘娘，奴才是三年前開春進的皇宮。”
卿卿有些驚訝，“哀家也是三年前開春進的皇宮，想不到你與哀家倒有幾分緣分。”
安容因為最後的兩個字心臟狂跳，跪在地上，“奴才惶恐！”
然而在卿卿看不到的地方，那雙陰鬱的眼眸裡充斥著嗜骨的愛意。
對於他們動不動就喜歡下跪這事兒卿卿已經習慣了，隻是擺了擺手，“起來吧。”
她又將視線移到窗外，“這宮中當真是沒什麼可解悶的。”
安容思緒快速轉動，小心翼翼地提道：“奴才聽聞京城新起了個戲班，那花旦唱得極好，可需要為娘娘安排？”
這會對她來說什麼都是新鮮的，卿卿淡淡點頭，“去安排吧。”
為娘娘尋到一絲樂趣的安容喜不自勝，“奴才這就去辦。”
剛出坤寧宮便看到迎麵走來的衛恒之，那日青衣男子卻是猜對一半，他與太後的確關係匪淺。
隻是能走到今日完全是因為衛恒之自身能力，是因為有這份能力才有機會靠近。
安容麵色不變，隻是微微頷首微笑，“衛大人。”
衛恒之看了眼坤寧宮的方向，“安公公，娘娘可在？”
“娘娘就在寢宮。”
“多謝。”
匆匆謝過，衛恒之步子有些急切的往宮殿走去。
安容在身後看著他的背影，雖然心裡有幾分酸楚，卻並不嫉妒。
他本是無根之人，不能給予娘娘魚水之歡的快慰，娘娘日日悶在這宮中，能尋個討她歡心之人，他也替娘娘開心。
安容閉了閉眼，努力將心裡的酸楚壓下去，不斷的告誡自己不能逾越。
如今他能每日陪伴在娘娘左右已經是最大的滿足。
這般寬慰自己，安容看了眼坤寧宮方向，轉身快步離開。
安公公去辦事，留下來的玲瓏便想儘辦法討娘娘歡心，“娘娘，奴婢陪您去禦花園走走吧？”
她低著頭，說話間隻敢小心翼翼把視線落在那雙優美的纖手上。
剛剛是想去的，現在覺得外麵冷又不想了。
雪還沒化，四處都是白茫茫，看久了多少有點視覺疲勞。
卿卿緩緩搖頭，回到貴妃榻拿起一本書便看了起來。
玲瓏不敢打擾，輕手輕腳的退到門口。
恰好就看到步子急切的衛恒之，玲瓏無聲的朝對方行了個禮，默默退出寢宮。
衛恒之走到門口時，看到的就是這幅美人臥榻圖。
如饑似渴的心頃刻間得到緩解。
他衣擺一撩，跪地行禮，“微臣參見太後娘娘，恭請娘娘聖安！”
卿卿掀眸瞅了他一眼，“你今日無事可做？”
聲音不冷不淡，叫人沒有把握。
衛恒之微微抬眸，往日冷漠的眉眼此刻如盛春水柔情，大膽的傾訴渴望，“微臣思娘娘心切。”
這人就是個悶騷，彆看他平時冷著張臉，私底下見她時要多熱情有多熱情，什麼話都敢說。
一般這個時候卿卿就喜歡逗逗他，“你好大的膽子，小心哀家治你的罪。”
青年突然起身走到她身邊，屈膝半跪在她麵前，俊美無儔的臉帶著幾分迷離，心甘情願，“臣知罪，請娘娘責罰。”
卿卿好笑的用書拍拍他額頭，臉上終於有了幾分興致，“你入宮就是為了找罰？”
衛恒之微微抿嘴，玉容浮上紅暈，從懷裡小心地拿出一塊玉佩，送到她麵前，“這是微臣所雕刻，民間說，兩情相悅的有情人若能將玉佩隨身攜帶，便能……長廂廝守。”
說到最後他悄悄觀察少女的神情，生怕她不喜。
卿卿不信這些，不過玉一看就是塊好玉，而且看上去隻有一半。
視線往下一瞥，就看見他腰間掛著的另一塊。
“好，哀家會戴著的。”
哪怕可能是隨意敷衍的說辭，也能叫衛恒之萬分欣喜。
“娘娘……”他情動不已，輕輕握住她一隻手。
候在門口的玲瓏揮退宮女，走出去輕輕合上寢宮的門。
剛下課的乾元迫不及待的想向母後分享今日的心情，連步輦都不想坐，小腿急邁往坤寧宮跑。
一幫太監宮女在後麵焦急的追。
人還沒到坤寧宮他便扯著洋洋盈耳的嗓子喊：“母後！母後！”
結果一轉角迎麵撞上一個修長的身影，小胖墩的身子一晃差點坐到地上。
幸而後麵的李福仁眼疾手快，將龍體扶住，苦口婆心，“哎呦，皇上您可慢點！慢點啊！”
乾元站定，有些不悅的抬頭，想看看是誰敢擋他的路，“衛愛卿？”
衛恒之彎腰行禮，臉上恢複一片淡漠，“微臣參見皇上。”
乾元覺得奇怪，“衛愛卿你怎會在此？”
“微臣有事啟奏，便來求見娘娘。”
雖然乾元年紀小，但並不是一無所知，一個臣子就算有再大的事，也不該出現在母後宮殿裡。
他身後的李福仁深深低著頭，心裡再清楚不過，隻是不能說，也不敢說。
小皇帝想不明白，“何事如此緊急？”
衛恒之隻道：“微臣已向娘娘奏明，皇上無需過憂。”
這讓乾元更不高興了，能感覺到他這名臣子並沒有多將他放在眼裡。
隻是他知道自己如今羽翼未豐，即便有不滿也不能將他如何。
來時的興致衝衝如今像泄了氣一樣，頗有幾分蔫噠噠的走進坤寧宮，像是生怕卿卿看不出他不高興。
卿卿把玩著玉佩，好奇地看著仿佛受了委屈般的小男主，“怎麼了？”
小男主仰頭看她，眼裡含著孺慕，聲音像普通孩子那般軟，“衛愛卿來找母後所為何事？”
“沒甚大事。”說罷便轉移話題，“第一天去書院，覺得如何？”
乾元果真將方才的事拋至腦後，開心的與她分享自己在書院所學，還認識了柳大將軍的長子，一頓叭叭叭。
直到天色漸暗，小皇帝才意猶未儘地離開坤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