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麼是比乾壞事被人當麵抓住更為尷尬的嗎?
‘我可以解釋。’比利向後退了一步,試著找出來一個合適的借口,在阿爾弗雷德仿佛已經看透一切的眼神中,他僵硬地拿起筆在紙上寫道,‘一直待在病房裡太悶了,我想出來走走。’
“嗯哼。”阿爾弗雷德上下打量了比利一番,臉上的表情不變,“我認為這種不利於傷口恢複的行為需要暫緩,您覺得呢?”
‘我覺得也是。’比利乾巴巴地在紙上寫道。
比利的腳趾尷尬地蜷縮了起來,如果可以,他現在隻想回到過去攔住二十分鐘前決定離開醫院的自己。
回到病房後,阿爾弗雷德看著明顯被整理過的房間,和垃圾桶裡被比利拔下丟棄的滯留針,臉上的表情愈發微妙,“看來我應該告訴老爺,您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出院了。”
比利快要掛不住臉上的笑了。
‘阿爾弗雷德先生怎麼突然來醫院了?’比利試著轉移話題。
阿爾弗雷德來醫院見比利當然不是突發奇想。
他們一直在關注著監控中比利的動態,所以理所當然的,他們發現了比利的異常。
“他看上去像是在和什麼人說話。”阿爾弗雷德看著監控中在無聲地和什麼東西交流的比利,通過比利的口型來分析著比利在說著什麼。
布魯斯放大了比利的眼睛,“他分不清楚現實和幻覺。”
此刻比利的瞳孔一片渙散,沒有任何焦距,也就是說比利現在看見並交流的不過是他腦海中的幻影。
“上帝啊,這可不是什麼好的征兆。”阿爾弗雷德神情擔憂,“布魯斯老爺,我們讓比利少爺獨自待在醫院真的是一個好的選擇嗎?”
迪克因為工作的原因已經回到了布魯德海文。布魯斯白天要處理公司事務,晚上要在哥譚打擊犯罪,其他時間則用在了調查比利上,每天都在超負荷工作。
而傑森他同樣是個孩子,白天需要上學,晚上要去夜巡,唯一能空出來的時間就是下午放學。
至於阿爾弗雷德,他則是軸轉在這個家裡照顧好每個人,確保布魯斯不會因為炸掉廚房而餓死,傑森不會沉迷書房而忘記時間,最重要的是他還需要在夜間負責蝙蝠俠的後勤工作。
阿爾弗雷德歎息道,“這個孩子需要陪伴。”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
“我知道。”
布魯斯將新寫的記錄保存好,轉頭看向阿爾弗雷德,“關於比利的嗓子,他需要做一個更具體的檢查……”
“但你懷疑比利少爺的嗓子是心理障礙造成的。”阿爾弗雷德說出了布魯斯沒說完的話。
布魯斯點了點頭。
儘管他們猜測過比利的嗓子是先天缺陷,但很快比利的表現就推翻了他們的猜想。
經過這幾天的觀察,他們發現有些時候比起手語,比利會先張嘴,試圖說些什麼,但很快就會因為沒有發出聲音而迅速反應過來,開始比手語,或者用紙筆來交流。
當然,這些在沒有真正的證據前全部都隻是猜測。
所以比利還需要在布魯斯聯係到合適的心理醫生前,先去做一個心理評估。
“合適的心理醫生我還在聯係。”提到心理醫生布魯斯皺了皺眉,阿卡姆的醫生們倒是夠專業,但真正讓他信得過的基本沒有。
前不久,一直很有名氣的心理醫生漢尼拔被爆出來是一個食人魔,這件事成功地讓心理醫生這個行業都受到了不小的衝擊,畢竟他們誰也不能保證,自己的心理醫生不會是下一個漢尼拔。
也是因此,布魯斯在尋找心理醫生這件事情上慎之又慎。
“在此之前,比利可以在哥譚醫院做一個簡單的心理評估。”
這就是阿爾弗雷德這個時候趕來醫院的原因,隻是他沒想到居然能剛好撞上準備偷跑的比利。
比利安靜地坐在了輪椅上,身後推著他的人是阿爾弗雷德,儘管他已經再三強調可以自己走路,但他還是拗不過阿爾弗雷德的堅持。
醫院的長廊上很安靜,隻有阿爾弗雷德的腳步聲和輪椅輪子滾動的聲音在回蕩著。
他們已經去檢查過比利的嗓子問題了,醫生確定比利的喉嚨沒有任何問題,所以他們現在要去見心理醫生。
坐在輪椅上的比利有些坐立難安,他握住筆的手在不斷地收緊,他清楚自己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也同樣清楚自己存在心理問題。
比利能夠平靜地接受自己的一切,但,讓他把這一切暴露在蝙蝠俠的麵前……
他覺得有點難為情。
心裡僅有的那點尊嚴在作祟,他不想讓蝙蝠俠知道這些。
在診室門口,阿爾弗雷德詢問道,“需要我陪著你嗎?”
比利動作飛快地搖了搖頭。
如果可以,他甚至不想進去這個診室,然而他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他們隻是在關心他。
來自家人的關心,比利已經太久沒有感受過這個了。
“好吧。”毫不意外地回答,阿爾弗雷德推著比利走進了診室,在離開前他半蹲下來對比利說,“如果感覺不舒服,你隨時可以停止。”
在阿爾弗雷德關切的注視下,比利點了點頭。
隨著阿爾弗雷德離開時響起的關門聲響起,一直沒有說話的心理醫生露出了一抹溫和地笑,“你好,我從韋恩先生那裡了解了一些你的信息,我想知道我可以稱呼你為比利嗎?”
比利點頭,他在紙上寫道,‘可以的,我喜歡彆人這樣叫我。’
“那麼,比利你想在我們開始之前先喝杯水嗎?”心理醫生對著比利眨了眨眼睛,“我今天準備有果汁。”
‘麻煩你了。’眼前的心理醫生和比利以前看過的心理醫生有點不同。
大概是身上的氣勢問題吧?
比利不確定地想,他麵前的心理醫生給他的感覺更溫和一些。
心理醫生將果汁放在了比利麵前,語氣自然地問,“最近休息得還好嗎?我看你有些黑眼圈。”
‘還行?’比利想了想在紙上寫道,‘隻是我一直在做夢。’
“可以說說夢的內容嗎?”心理醫生順著比利的話問道,“當然,如果你還記得的話。”
一般來說人在睡醒後很難會記得夢裡的內容。
‘我……’比利寫下這個字母後就頓住了,夢裡發生的一切在他腦海中快速閃過,他看著筆尖暈開的墨水寫道,‘不記得了。’
“唔。”心理醫生沉吟了片刻,“你最近的心情呢?做噩夢醒來後會影響你一整天的心情嗎?”
診室外。
阿爾弗雷德看著手機裡收到的信息,緩緩地歎了一口氣,結果總歸不會更差了。
在他身後推門聲響起了。
阿爾弗雷德收起手機轉身看去,心理醫生推著比利從診室裡走了出來,兩人之間的氛圍還算和諧,就是比利看起來有些疲憊。
“感覺怎麼樣?”阿爾弗雷德走上前接過輪椅。
‘還不錯,醫生人很好。’比利在紙上寫道,‘醫生給我開了一些助眠的藥物,不過要去檢查一下過敏。’
阿爾弗雷德看了一眼心理醫生,在他帶比利來之前和對方單獨談過比利的基礎情況。
心理醫生不著痕跡地對著阿爾弗雷德搖了搖頭,示意等下他們再單獨聊聊。
“那我們就先去做過敏檢查了。”阿爾弗雷德對著心理醫生點了點頭。
在前往檢查的路上,阿爾弗雷德順著比利剛剛的話說,“威廉少爺,我沒想到您還有睡眠上的問題。”
‘並不是什麼很嚴重的問題。’比利撓了撓臉,他發現阿爾弗雷德隻有在心情好的時候才會叫他比利,他隱瞞了什麼被阿爾弗雷德知道時,對方就會用一種有些疏離的口味叫他威廉,還會使用尊稱。
比利覺得阿爾弗雷德的這個小習慣很有趣,有點像是家人之間才會有的互動。
他……並不討厭。
“嗯哼,我希望您在下次遇到睡眠問題的時候也這麼說。”在比利看不見的地方,阿爾弗雷德眼中的不讚同多到要溢出來。
這是挖苦,對吧?
比利有些尷尬地搓了搓手指,他不擅長對付這種毫無惡意地挖苦。
‘我很抱、’歉……
比利手上的字還沒寫完,阿爾弗雷德就停了下來,彎腰抽走了比利手中的筆,接著他就聽到了耳邊傳來的歎息聲。
“比利,該道歉的應該是我們。”阿爾弗雷德半蹲下來和比利平視,老人深色的瞳孔中倒映著比利的影子,“作為家人,沒有發現你的痛苦這是我們的錯。”
“更信任我們一點吧,我們都是你的家人。”老人將愣在原地的男孩抱在懷裡,他蒼老又堅定的聲音在比利的耳邊回蕩著,“相信我,比利,雖然他們現在不在你的身邊,也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感情,但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著你。”
“所以,比利,更信任我們一點吧。”
比利眨了眨有些乾澀的眼睛,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被什麼東西給緊緊地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