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洞房(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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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合有些擔心地闔上了門。

林昭昭又重新蓋回了喜帕,暗示自己是剛過門的大家閨秀林楚楚。他深吸了口氣後,便刻意擺出低眉順眼的姿態與男人一起坐在了床榻邊。

他不知男人究竟想做什麼,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應該做什麼?”沉默了片刻,旭烈格爾才緩緩開口,“在入洞房的時候。”

哪有這樣的人?居然問得出如此直白粗鄙的話!若他真是個女兒家還不當場被這蠻子羞煞死?林昭昭麵上一熱,努力穩住心神。

“那盤裡有根金秤。請首領用它挑去我的蓋頭。”

旭烈格爾低低應了一聲。

請男人來掀自己的蓋頭,這話說得就像是自己是盼著求著嫁給他一樣。林昭昭咬著嘴唇,心裡羞恥得恨不得找個地洞趕緊鑽進去。

這蠻子在磨蹭什麼,到底是掀還是不掀啊!林昭昭捏緊雙手,正暗暗埋怨著,那遮掩容貌的軸端就被人一下挑開。

“他們說你是京城第一美人。”旭烈格爾望著身邊坐著的人,眼神顫了顫。

林昭昭身體抖了抖,像是感覺到男人灼灼的目光,立刻將頭又垂下了幾分。

“首領謬讚了,小女……蒲柳之姿,第一美人怕是名不符實……”

“這世間還有比你更漂亮的人嗎?”旭烈格爾低聲問。

“應該…是有的。”林昭昭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旭烈格爾擰著眉毛說,“大夏皇帝的那些妃子比不上你,她們像草原上的花朵,你像草原升起的月亮。”

這話裡又是“花”又是“月”的,像是那花柳巷子裡風流公子哄姑娘說的情話,難免聽著有些佻薄。但是從這個男人嘴裡說出,卻不會讓人感到輕浮不適。他麵無表情,聲音平平,眼神更是乾淨得沒什麼“煙火氣”,不似奉承討好。

“油腔滑調。”林昭昭嘀咕了一句,頭垂得更低了些,耳朵紅得充血。

“油腔滑調是什麼?”男人偏過頭問,他對大夏話顯然不算精通。

林昭昭未想到竟被聽見,愣了愣,“就是……首領的稱讚太重,我承受不起。”

旭烈格爾沒有接話,他感覺自己的意思被曲解了,他沒有在稱讚。

好看便是好看,不好看便是不好看。他說的隻是自己所認為的事實。

“接下來,做什麼?”旭烈格爾問。

“接下來是……合巹酒。”林昭昭眼神飄忽,“我們要喝嗎?首領,其實這些虛禮不做,也沒什麼關係……”

“你故鄉的女子出嫁都是如此,那我們便如此。”旭烈格爾頓了頓問,“合巹酒是什麼?”

“合巹酒,就是用兩片切開的苦葫蘆裝酒,兩人各飲一瓢。”林昭昭說。

“有什麼含義?”

“所以合體,同尊卑,以親之也。” 說到最後林昭昭聲都快沒了,“含義是……從此兩人同甘共苦,患難與共。”

“同甘共苦,患難與共。”旭烈格爾又重複了一遍,不知在想什麼。

“還是算了吧,草原上沒有這種苦葫蘆,我們也未備酒……”林昭昭心中說不出的複雜,這合巹酒上輩子他們也不曾共飲,這輩子突然提起反倒顯得怪怪的。

本就是夫妻之間才行的禮數,先不說他本是個男人,就算真是女兒身,他也不過是大夏送來討歡心的玩|物……

“馬乳酒可以嗎?”旭烈格爾淡淡說。

“嗯……可以。”林昭昭愣了愣,他瞧著原本坐著的男人大步走了出去,過了會兒就有一血狄婦人端著兩隻木碗走了進來。

“如果味道不習慣,不必全喝。”旭烈格爾在林昭昭身邊坐下,率先端起了桌上的木碗,似乎準備一飲而儘。

“等等。”林昭昭摁住男人的手。

旭烈格爾停下動作,目光轉來。

“你當真要與我喝?”林昭昭認真地問。

“自然。”

“不是這般喝的,”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林昭昭站起身,將自己右手寬大的袖口收攏起來。

旭烈格爾的目光不由望著那從紅綢下顯露出的白皙手腕,喉頭滾了滾。他頭一次見到如此纖細的手腕,就像一節洗淨的脆藕,多用點力便會折斷。

“合巹酒應當是如此喝的…”林昭昭的雙腿在輕輕顫抖,他不知道自己在慌張些什麼。旁人洞房時都是四目相對、含情脈脈,到他這裡竟仿佛打仗一般忐忑不安。

他為何要教這個人啊?反正都是假的,隨便糊弄糊弄就是了。

難道他心裡其實也是希望——

“是這樣嗎?”旭烈格爾微蹙著眉,學著樣勾住了林昭昭的手臂。

“是,一仰一合的姿勢是最吉利的。”林昭昭聲音遠比他的內心平靜,“寓意百年好合。”

“好。”兩人手臂交錯著,旭烈格爾將頭湊近酒碗。

他喝酒很利落,與他平日的行事作風一致。等這邊已經全部喝完,林昭昭那才極為艱難地咽了兩小口。

不好喝,比一般的濁酒好喝些。辛辣酸澀之中藏著一絲奶味與甘甜。

但是林昭昭依舊硬著頭皮將一碗馬乳酒都喝完了。

“咳咳…”

見林昭昭被酒刺了喉嚨,低著頭猛咳,旭烈格爾緊皺著眉頭,輕拍其後背。

“水。”

過了好一會兒,林昭昭才緩了過氣來。

“謝……謝。”他伸手接過遞來的溫水,眼神悄悄瞄向旭烈格爾的臉。

之前因為不敢於男人對視,他一直垂著頭未能好好看清這張臉。如今才有空細細打量。

旭烈格爾長相硬朗,五官也如大部分草原人一樣深邃。兩道濃眉似劍,狹長的眼睛英氣有神,鼻梁高挺,嘴唇薄削,他隻是安靜坐著身上都散發著一種不怒自威的凶狠勁兒。

這時的他還是草原人心中最高傲的神鷹,是大夏人心中揮之不去的夢魘。

這才是未來草原之主該有的模樣,不該萎靡不振,更不該死氣沉沉。

陷在曾經的回憶裡,林昭昭想得入神,絲毫沒察覺到被他灼灼目光望著,男人已經嗓子發乾,心跳急遽。

兩人一時無話。

耳邊隻聽木柴炸裂的劈裡啪啦聲,就像蠢蠢欲動的情|欲隨時都會掀起滔天的巨浪。

“然後該做什麼?”旭烈格爾問。

“還……能做什麼……” 林昭昭將頭撇到一邊,感覺臉上滾燙,不知自己雪白的脖頸也是漲得通紅。

“就、就就寢唄。”見旭烈格爾還是一副疑問不解的樣子,林昭昭都快要羞惱死了。

到這兒他已經撐不住了,就算心裡不斷勸說自己這一世要放下架子,要做出改變,但讓他主動像旭烈格爾求歡……

林昭昭羞惱的語氣在男人聽來酥酥麻麻,就像美人嬌嗔,勾得他心裡發軟發癢,什麼都想獻出去。

“你……說話!”

林昭昭這人心裡越虛,說話反而越硬氣。對於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他忐忑不安。

上一世的那一晚真是刻在他骨子裡了。

一想到那欲生欲死的感覺林昭昭不由害怕地將自己的長腿緊緊並攏。

少年身清秀骨,麵如春花,眉如墨畫,泛著紅的兩頰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撫摸。

等旭烈格爾回過神,他已經如此做了,粗糙的指腹劃過略施胡粉的肌膚,掌心沿著臉部弧度緩緩滑到光潔的脖頸。

這是大夏獻給他的寶物,是一眼就將他的心俘虜的人。

旭烈格爾在迎娶前有派人去探查過,聽聞這位楚楚姑娘不僅心性賢淑,溫柔多情,還工於音律,彈得一手絕妙的江南絲竹琵琶。

燕京仰慕其才貌的青年才俊多如過江之鯽,卻始終沒有一人能入得了她的眼。

旭烈格爾自認粗鄙,他生於馬背,獵得了草原狼,射得了大花雕。雖然從小就有學習中原的語言文字,也讀過些史書雜談,但說吟詩作對、念詞學成章,他是完全一竅不通……

所以他有想到自己會被恐懼嫌棄的可能,卻沒想對方待他這樣和言細語,如此……乖順。

話已至此,旭烈格爾也不是傻子,聽懂了林昭昭的意思。他心裡有野獸般的衝動,在沒確定眼前人的真心前,他很想努力壓抑。

可他好像太小看自己這具血氣方剛的身軀了。

身體最脆落最致命的部位被男人大手來回摩挲,林昭昭屏住了氣,一動也不敢動。

他腦袋裡開始胡思亂想,想著依照旭烈格爾的手勁兒直接捏斷他脖子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林昭昭倒不是怕旭烈格爾突然血性大發要了他命,他梗著脖子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完全是因為他真的太緊張了。

真是磨磨蹭蹭,要乾就乾,給個痛快,這樣摸來摸去的弄得他怪難過的。林昭昭闔上了眼,感覺到一股熱氣,知是男人的臉靠了過來。

罷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要就給他,看在上一世他服喪三年的份上,全當還他了情。

想到這兒,林昭昭放軟了身子,想著等會兒自己半推半就,往後麵榻上一躺任男人處置。

“楚楚……”耳邊是微啞的喘息。

像被潑了一桶冷水,林昭昭昏昏沉沉的頭腦一下子就清醒了。

“放開我!”他用力拍開身上的手,然後失態地推開靠近的人。

曖昧恍惚的氣氛瞬間停滯,因為林昭昭的舉動變得陰晴不明。

林昭昭背著身子,手裡緊捏著自己的繡裙:“我……”

“是我的錯,差點強迫你了。”旭烈格爾身體往後傾,“你不必害怕,你不願,我不碰你。”

他不是不願,也不是害怕。林昭昭緊抿著嘴,不知該怎麼解釋自己的心情。

“你也累了,早些休憩。”旭烈格爾起身,說完沒再看林昭昭一眼,大步走出氈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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