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瀚有些意興闌珊地走出了博物館。
他也沒想到,興致衝衝來參觀,竟然遇到這種奇葩的事。
按說博物館就算因為某些特殊原因,需要用仿品代替展出,也要掛出標示牌說明情況。
那十幾件造型不同的器物上,竟然出現了形狀一樣的銅鏽痕跡。
完全就是在做舊的時候,為了省工,用同一個模子製作的黑泥仿黑漆古的貼片,然後敷到了青銅器表麵。
這簡直就是流水線式的造假工藝……
實在讓人不忍卒讀。
出了博物館後,他也就把這事拋到了腦後,朝著幾百米外的古玩市場走去。
……
玉水的古玩市場,自然不能和京都城那邊相提並論。
賣家和古玩的數量都沒法比,但是勝在真品多。
混跡這邊的,大多是玉水本市的老玩家,鋪子裡擺放的也都是自己的藏品。
陳瀚大致逛了幾家,多是以清代和民國的物件為主,偶爾有幾件老貨,品相也很一般。
不過他並不在意這些,來市場主要的目標,是尋找幾種草藥。
分彆是伸筋草、骨碎補、青龍須。
對於賀偉那種病狀來說,必須是純野生的草藥,才能起到最佳的效果。
普通中藥鋪裡就算能買到,也基本都是種植的,所以陳瀚還是打算來這種古玩市場中碰碰運氣。
沒逛多久,果然在這裡被他找到了一家賣藥材的鋪子。
雖然門口掛著百年老字號中醫的招牌……
沒辦法,來都來了,索性進門問一下。
剛踏進門,就有一股濃鬱的藥香撲鼻而來。
陳瀚呼吸之間,至少可以從中分辨出二十種以上的味道,並叫出藥材名。
掌櫃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穿著盤扣短衫坐在桌前。
見到有人進門,抬了抬眼皮。
“診脈還是拿藥?”男人操著當地口音,問道。
陳瀚打量了一圈,巨大的藥櫃上,小抽屜密密麻麻,足有上百個。
每個抽屜上都貼著相應的藥材名稱。
一眼掃遍,其中的種類儘數出現在陳瀚腦海中。
運氣還不錯,竟然有伸筋草。
隻是另外兩種就沒有了。
“伸筋草是野生的嗎?”
陳瀚不願多費口舌,開門見山。
中年男人有些疑惑的打量了陳瀚一眼,沒想到對方會衝著此種藥材而來。
這伸筋草很偏門,尋常的方子裡,一般不會用到。
“我們家用的都是祖上傳下來的方子,隻有哀牢山采摘的純野生草藥,才最有效。”
陳瀚點頭,“能看一下?”
男人倒沒有拒絕,將貼著伸筋草標簽的小抽屜,從藥櫃上抽出,放在了櫃台。
外層塑料袋捆紮的很仔細,顯然保存的不錯。
陳瀚拈起一截乾枝,放在鼻前聞了聞,滿意的點點頭。
“抓六錢,分三份。”
聽到陳瀚的話,男人略帶詫異的又多看了他兩眼。
沒想到對方這麼年輕,對抓藥倒是在行,光聽這抓藥劑量就知道是打算配藥。
不過也沒有多問,按照要求將藥材打包。
“對了老板,骨碎補和青龍須,知道哪家有嗎?”
“恩?”將三包藥材放在櫃台,男人再度將眼神定格在陳瀚的臉上。
“小夥子,你這是從哪裡找的方子?”
陳瀚隨口道,“祖上傳下來的。”
男人見陳瀚不願意多說,隻能搖搖頭,暗自嘀咕了一句什麼。
但是陳瀚聽到男人口中的低語,忽然眉梢一挑,腦中記憶如浪潮一般翻滾。
“老板,你是哈尼族人?”
“你怎麼知曉?”男人一愣。
繼而反應過來,自己剛剛下意識說的是哈尼族的本族語言,自嘲一笑道,“沒想到你還能聽懂哈尼族土話。”
陳瀚嘴角微微揚起,他何止能聽懂,剛剛老板嘴裡嘟囔的祖傳藥方,讓自己記憶之中忽然浮現出了一個片段。
當下便開口問道,“老板姓黃?”
這下,男人就真的有些詫異了,瞪大了眼睛。
見到他的反應,陳瀚緩緩從腰間,將墨刃拿出。
就在藥鋪老店看到墨刃的瞬間,渾身猛地一顫,如遭雷擊。
片刻之後,他緩過神來,幾乎是跑著衝進後麵的房間。
馬上,裡麵就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
等他再次出來時,手裡多了一本殘舊的暗黃色的冊頁。
那些紙張,幾乎都要鬆散了,年代感十足。
男人不知是因為興奮還是激動,顫抖著將古老的冊頁放在櫃台上,小心翼翼翻開。
隻翻了兩次,就精準找到其中一頁,麵色激動地指給陳瀚看。
當看上那頁暗黃色的紙上,出現的圖案時,就連陳瀚都瞳孔一縮,心臟劇烈跳動起來。
是墨刃!
而且描繪的幾乎分毫不差。
“恩……恩人!”
藥店老板話都說不利索了,一把抓住陳瀚的胳膊,眼神狂熱。
……
此時此刻。
玉水博物館裡,卻發生了一件大事。
就連茶馬古道學術研討會都直接叫停了,所有參會的行業內大佬,幾乎都聚集到了會場隔壁的博物館。
此時,一道清瘦的身影,被人群圍在中央,他麵前擺放著十幾件青銅器,整個人失魂落魄,如喪考妣。
這人正是玉水博物館的館長張廣善。
同樣站在人群中的,還有三道身影,其中一個,正是陳瀚剛見過的那個老者,另外兩人則是老熟人範金鵬,和孔玉金。
張廣善眼神惶恐,看向老者。
老者是玉水當地考古協會的會長徐雲茂,從高位退下來的,說話很有分量。
“徐會長,我真的不清楚啊,怎麼,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
張廣善身為館長,博物館竟然出現了以假亂真的展品,他知道自己有推卸不掉的責任。
惱人的是,自己根本不知道真品去哪了,這才是最要命的。
如果丟失了,那就是嚴重的事故,是失竊案,自己絕對擔不起責任。
當下,張廣善真是有苦難言,有口難辯。
“張館長,你先彆急,回憶一下都有什麼人可以接觸到這些青銅器。”
孔玉金倒是沉得住氣,負手而立,緩聲開口。
張廣善馬上像是找到救星一般,激動地朝著孔玉金看去。
這位爺他可認得,華夏考古泰鬥的親兒子,孔家傳人。
有他給自己做主,這件事一定能查個水落石出。
當下便有了主心骨,暗暗思量起來。
片刻後,張大館長猛地一拍大腿,瞪大眼睛驚呼道:“是他!”
“劉副館長在幾個月前,說是要清點這批文物報備給上麵,隻有他接觸過。”
孔玉金和範金鵬對視一眼,後者沉聲問道:“報備給上麵?哪個上麵?”
張廣善苦著一張臉,“領導您是不知道,劉副館長他親弟就是上麵派下來的……”
“我這……我這也不敢多問呐。”
孔玉金冷哼一聲,“好大的架子,他弟弟是誰?”
“劉金虎!?”不等張廣善回答,一旁的老人徐雲茂忽然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