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於家爹娘和家裡的娃一起收拾從食堂背回來的筍片。
“家裡沒鍋沒刀就是不方便啊。。。”於娘小聲的抱怨。
全大隊挖回來的筍子都要拿到食堂去,由大隊長安排的人,切片煮透,再背回來。
不開玩笑就大隊僅剩的那幾把刀,哪怕換著人輪流切,那也是個大工程,更彆說耗時間的蒸煮。每家每戶都得留人在食堂等著,好能第一時間把煮好的筍子背回來浸泡。
很是麻煩。
於爹搓了兩把臉,把因為困倦擠出的眼淚抹掉,說:“都是政策,你少發表意見。”當官的定下的規矩,哪是他們這種農民能說的。
於娘白了自家男人一眼,在家還這不讓說那不讓說的,真煩人。
一直等著找機會插入話題的蘭瀾開口了:“娘,你去做醬菜隊長叔說沒說一天多少工分啊?”
搖頭,於娘有些炫耀地說:“大隊長說做醬菜是個技術活,以後咱大隊就靠這醬菜都能吃上飯,給我們這些一天開滿公分呢,還說年底的時候還要發獎勵。”
於娘一直都是八工分隊伍裡的隊員,沒想到有一天還能比自家男人還強,不僅滿公分,年底還有獎勵。
她男人可沒有。
蘭瀾十分捧場:“哎呀,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在屋子裡乾活就行了。
那不就和工人一樣了嗎?
娘你可真是太厲害了,養家糊口的鐵娘子!果然婦女能頂半邊天,咱老於家吃的每一口飯都有娘一半的功勞!”
一直以來,農村女性出門下地,城裡女性出門做工,不管掙多少都隻能稱為補貼家用。
養家糊口從來是男人的功勞。
於娘黝黑的臉上是自信的笑容,還不等她說什麼呢,蘭瀾打蛇隨棍上:“爹娘都是滿公分,這兩個月還有咱一家子曬筍乾的收入,咱家的條件一下子就好起來了呀!
爹娘,我和二丫也想去讀書,你們看怎麼樣?”
於家爹娘聽見這話,皺著眉頭互相對視了一眼,看向緊張的手都不知道放哪兒的二丫一眼。
這不是主謀。
於娘把手裡的竹盤重重放在架子上,惡狠狠地看向笑眯眯的蘭瀾,罵道:“讀書?你都多大了?過兩年就該嫁人了還想著讀書?乾活乾的那狗屎樣,偷奸耍滑名聲臭的滿大隊都知道,以後那個婆婆願意要你?不想著好好跟著學學地裡的活,你想什麼讀書?
我看你就是腦子還不清醒,符水斷不得,明天你就給我繼續喝!”
離得太近,沒料到於娘一言不合就動手,被大巴掌拍的呲牙咧嘴的蘭瀾,掙紮著喊道:“我給大隊想辦法創收,不求吃不求穿,就想去讀書,是犯了那家天條了嗎?!彆說喝符水,你就是讓我把閻婆婆生嚼了,我也要去讀書!”她在小時候要是這麼哭著喊著要去讀書,她媽能把她供在腦門上!
換個年代,倒是大錯特錯了。
“嘿!你個死丫頭,我倒要看看你嘴有多硬!”於娘氣的轉身就要去拿棍子打娃。
蘭瀾一看不好,端起一個鋪滿筍片的竹盤,站到了壩子邊上:“你要是拿棍子打我,我就把它們全拋到下麵去!”
“你個死丫頭!你敢!那可是要交上去換錢的!”
在這場鬨劇開始時,於石頭就牽著抱著弟弟妹妹躲到了一邊,沒辦法,大姐爹娘他一個都惹不起。
自從他姐驚掉魂之後,他這個大哥當地比往年累多了!
蘭瀾:“我為什麼不敢!這筍子大部分都是我們幾個小的整天整天弄的,錢分不到我們手裡就算了,現在還不願意拿出來給我們上學,那還乾個什麼勁兒!”
又想馬兒跑還不想給馬兒吃草!沒這個道理!
場麵一時間有些僵持。
一直沒說話的於爹一個箭步上前,直接偷襲!狠狠一巴掌把蘭瀾扇倒在地,筍片也散落在了地上。
“我們是你爹娘,讓你乾啥你就得乾啥!沒有你說話的餘地!這個月讓你瘋,你還真當自己是個角色了,也真當我的巴掌是吃素的!你要是再敢這麼沒大沒小的發瘋,我就把送回你娘老家,隨便收點彩禮嫁出去!”
於爹冷酷專製的聲音在蘭瀾頭頂響起,伏在地上的她耳朵嗡嗡響,半張臉腫脹一跳一跳的疼。
兩輩子都是第一次挨巴掌,蘭瀾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得不到回答,粗暴的於爹又是狠厲的一腳,踢得蘭瀾像個蝦子一樣蜷縮,豆大的汗珠冒了出來。
早就想收拾這死丫頭了!看今天誰來救她!
“聽見我說的話了嗎?!”作勢又要動手。
不知道為什麼事情突然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二丫也不能看她姐被打,一下子撲了過來,抱住於爹的腿,喊道:“爹,我不讀書了你彆打大姐了!”
“天天給你姐打馬虎眼,當我不知道!我等會再收拾你,你給我滾開!”
一把把二丫扯開,於爹今天是鐵了心要收拾蘭瀾。這丫頭的心是野的,膽子大得想咬人,不打服了以後還有麻煩事。
躺在地上的蘭瀾不知道在想什麼,等於娘把二丫扯到一邊,半死不活的她突然一個翻身起來,伸手就去推氣勢洶洶的於爹。
將人推了個仰倒,還不忘把身邊所有盛放竹盤的架子拉倒在於爹身上,阻擋對方的動作。
氣紅了眼的蘭瀾撿起壩子邊上掃地的打掃帚,對著於爹劈頭蓋臉打了過去。
她親爹都沒碰過她一個指頭呢,這個便宜爹算那個角,還敢打她!
用儘全力恨恨打了好幾下,蘭瀾把掃帚往於娘身上一扔,拔腿就跑!
她又不傻,再不跑自己可就跑不掉了
等被掃帚條打的臉上多了好幾條紅痕的於爹爬起來,蘭瀾早就跑得隻剩一個小小的背影了。
“喜兒這小畜生真是越來越瘋了,還敢和自己爹動手!早知道她一出生就該給她掐死!”扔開掃帚,於娘就要追出去打人。
卻被陰沉著一張臉的於爹叫住:“先彆管她,先把筍乾弄好。”他還不信小畜生明天不去食堂吃飯!
不孝女!
到時候就彆怪他這個當爹的不給她留臉了!
看著幾個望著外麵的娃,丟了大臉的於爹遷怒:“看什麼看,眼睛長到牛屁眼裡去了?看不到筍乾落到地上了,還不快點給我乾活!”
“看我明天不打死她!”
“你們要是敢和她學,我就打斷你們的腿!”
凶狠的模樣,嚇得幾個小孩瑟瑟發抖,最小的四丫直接哇哇哭了起來。
循著記憶,蘭瀾深一腳淺一腳的跑到半荒廢的於家老屋。
這是她爺奶去世之前的房子,多年不住人,這黃泥建成的房子已經塌了一半了,隻剩下一間小屋子還有大概的框架。
推門進去,蘭瀾清出一個小角落,抱著腿坐下,忍不住長籲一口氣。
疼痛使得她的頭腦越發的清晰,家裡條件再好,她也不配擁有發言權,僅憑自己她沒辦法和於家爹娘對抗。
過了一會,一本書冊憑空出現在蘭瀾手中。
今天她算是和於爹撕破臉了,不好善了,她得找大隊長借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