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方向是,王師祖閉關的宗門禁地?”
無數黃楓穀修士飛上半空眺望一片瘡痍的後山深處。
便在剛剛,那裡陡然炸開了一個宛如隕坑的大坑。
而大坑深處,放眼望去,一根數十丈高的圓形石柱靜靜陳立在那裡。它不高,卻給所有目光眺望此地的修士,一種毛骨悚然之感。
“剛才一閃而逝的威壓,居然令如今的我都身體發僵、靈識發顫?!師伯難道又有了突破?”
新生代的結丹期當中,以三年多前進階結丹後期的李進為首。
然而饒是以他當前的深厚修為,都抵抗不了那種超凡靈壓。
其身旁,修為雖有精進、可仍然處於結丹中期的燕如嫣,麵色則更為凝重:
“應該沒錯的,肯定是那一層次。當年我剛結丹初成,與祖父去往正道風都國參加上一次的天南第一交易會,也曾有過幾乎類似的感受。”
“燕師妹還有這樣的經曆?”
“當時麵對太真門的至陽前輩,僅是對方投來的一個眼神,金丹初成的我,就有種被對方看透、身體動彈不得、任由對方生殺予奪的渺小感。”
“師妹現在是結丹中期吧?”
十一二歲模樣大小的李進挑眉道。
“對。且再有幾年,應該就能達到中期頂峰了。怎麼了李師兄?”
燕如嫣嫣然一笑,直令百花失色,可謂傾國傾城。
但少年人半點不為所動,始終心如止水:
“那時的師妹是金丹初成,麵對的是至陽上人;如今你修為大進,已然不可同日而語,麵對的,則是師伯。可你剛才跟我說,他們兩位帶給你的感受,幾乎類似?!”
此話一出,燕如嫣呆住了。
邊上每一個都比李進要高、要壯、要有氣勢的結丹期,比如慕容兄弟、吳屹霖、蕭翠兒、聶盈、鐘衛娘、宋蒙等黃楓穀新生代結丹期,聞言後童孔頓時一縮,頭皮陣陣發麻。
這意味著什麼,傻子都明白。
“師伯的實力?”
“噓這件事,爛在心底。”
李進隻是澹澹的瞥了在場師弟師妹們一眼,被視線掃中之人,心下便是一凜。
“是,李師兄。”
眾人點頭,隨後各自去往自己負責的領域,封鎖相關的消息。
至於李進,仍舊副手而立的靜靜站於原地,雙眸眺望黃楓穀後山,油然生出幾分感慨。
感慨師伯多次給予的恩惠,感慨自己的好運。
順帶感慨自己早年的師傅吳風的運氣不好。
師傅吳風,二次結丹未成,於八年前坐化。就連徐達等幾位當年混跡一個圈子的師叔,同樣因為二次結丹不成,大限到來,相繼離世。
三靈根,結丹太難了。
第一次結丹失敗,特彆是第一次凝丹無望卻急於求成強行結丹、最終金丹潰散功虧一簣的那種,嘗試二度結丹的難度簡直誇張。
自家師傅吳風,正好屬於這種。
哪怕師傅與自己一樣,都修煉了三轉重元功,哪怕同樣得到了師伯的數種珍稀靈藥相助,哪怕另有宗門與燕家幫助收集的靈藥。可惜,天資差了些,還是沒能衝過這一關。出關之時,滿頭白發,整個人蒼老了幾十年,跟個小老頭沒區彆。
那一刻,李進很清楚的記得,自己的心,是觸痛的。
那天,師傅與他單獨聊了許久,最後敞開心扉向他這個曾經的徒弟表示了歉意。對於當年拿他的部分修煉資源,給自家兒子吳屹霖這件事,深表愧疚。並希望他不要怨屹霖師弟,怨那個當師傅的就行了。
其實,這些,不是李進想聽的。
但不可否認,讓他少去了一份心結。
他真正想聽的,是那個為人親和、對於同門向來與人為善、願意指點師侄們道法的中年人,再給他講一次自己的修行感悟、道法心得。
哪怕這些,他早看不上了,可他還是想聽這些。
然而就是這麼個簡單的願望,到最後都沒能實現。
等到一段時間後,師傅坐化的消息傳來,過往的一幕幕如潮般紛紛浮現腦海,熟知的人一個個相繼而去,直壓抑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正當他迷茫之際,正當他產生心結卡在瓶頸之際,一道身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最開始,他以為是幻覺,結果頭上結結實實挨了一個爆栗,他立馬清醒。
那一刻的他,哭的像個孩子。
因為他真正熟悉、真正一起走過來、真正算是親人的,隻剩師伯了。
隻剩眼前大坑中心的圓形石柱上、那座被陣法光幕護持的洞府的主人了。
若沒有遇上這位自己人生中的貴人,他大概率還是能加入黃楓穀,甚至能築基;不過,結丹這一步鐵定沒戲。單單結丹所需的諸多輔助靈材靈藥,他怕是都得在假丹期時傾家蕩產並準備許久。沒有三轉重元功,沒法一舉功成的話,更意味著仙道至此止步。
沒有靠譜的家族背景、亦沒有什麼大靠山、且基本耗儘了多年底蘊的他,哪有啥二次結丹。
“你怎麼又哭鼻子了?真當自己還是個孩子呢?”
身邊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恭賀師伯修為大進,步入大修士之列!”
李進轉頭,雙眼清澈無比,水花早在偏頭之際蒸乾。
“能讓你小子內心泛起漣漪的事情可不多。想你爹娘了?應該不至於,那時你太小,才三歲左右吧,雙親的樣子怕都沒記清。想你越國的家族了?也不對,那些老東西可不值得你掛念。那就剩你師傅嗯?事情都過去了,何必小女兒狀的扭扭捏捏?”
猜到這,瞧見小鬼頭垂下了小腦袋,王離一歎,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瓜:
“我若早五年回來,他們都有機會的。”
“哪裡怪得師伯?個人有個人的緣法!他們得到了遠比彆人多得多的機緣,卻還是沒能更進一步,隻怪自身運氣不好吧。”
“你個小鬼,倒是安慰起我來了。”
王離搖頭失笑。
隨即,緩緩生出一種物是人非的滄桑。
原來回頭一看,熟人少了好多。
李化元一脈,走了六人,其中包括老李頭的那位賢內助、美嬌娘。這還是得到他丹藥相助,同時修煉了至少兩層大衍訣輔助的情況下。
吳風、徐達等第一第二批作為他棋子的,同樣被最為無情的時光淘汰。
且這些人,無一不是都折在了二次結丹上。
畢竟,連他都不敢吐出金丹、再試著凝結一顆。留下玄牡化嬰大法的上古前輩,更是一再在秘術神通中強調這一步的困難,因此更傾向於同化第二元嬰。而不是通過自己凝結第二金丹,再來碎丹凝嬰。
於是乎,縱然他在二十多年前回返這片土地之時,提供了足量多的有助結丹的丹藥與天南沒有的輔助靈材。可於坤、劉靖等李化元門下弟,以及吳風、徐達等當年以他王某人馬首是瞻的,仍因第一次結丹太過心急,不僅傷了元氣,還給二次結丹增加了難度,遭致自身仙途到頭。
結丹期百分之一的成功率,絕對不是鬨著玩的。
加之幾人天賦並不算太優異,特彆是吳風、徐達幾人。否則在沒有遇到他之時,哪裡會卡在煉氣頂峰無寸進,始終是個黃楓穀的煉氣期小跑腿。明顯是三十歲之前的宗門大比獲得過築基丹,但沒能一舉成功。
就像吳風,築基更是用了他三顆築基丹,資質在三靈根當中定然算不得好。
此外,自己前往亂星海之前留給這廝的那批珍貴丹藥,這貨又多是分給了自己老婆燕如嫣跟自己兒子吳屹霖修煉三轉重元,耽擱了自身的修行進度。
是個好丈夫,畢竟燕如嫣根本不需要這部分丹藥的,可吳風還是打臉充胖子了,或者說為了彌補對於燕如嫣蟄伏掩月宗的七年的虧欠。也是個好父親,為了彌補對兒子童年的虧欠,不惜厚著臉向徒弟李進借丹藥,還有借無還。
一步錯,步步錯,且是錯上加錯。
仙道,至少在這一界,講一個【爭】字。你這一【讓】再讓的,最後反而大道有成,那才是對於萬千生靈的諷刺。
所以,王離得知吳風的一些事情後,沒有同情,隻有怒其不爭的惱火!還有澹澹的哀傷!
倒是徐達幾人,完全屬於時運不濟了。
一方麵,他們享有著幾乎跟宋蒙、鐘衛娘等李化元門下一樣的資源傾斜,甚至更多,因為在建立七星城之際,王離暗中都給了曾經的故人一份針對性的機緣。
可另一方麵,他們的底蘊相比於完成了三轉重元第一轉的吳風、比之完成了大衍訣前兩層的鐘衛娘等,又多有不如。
吳風作為王離的第一枚棋子,享有三轉重元功。
鐘衛娘等李化元門下,得到了老李頭傳下的大衍訣前三層。
這些都是有助凝結金丹的有效手段。
可惜,陳老祖門下的徐達幾人,沒有在最該打基礎的早幾十年夯實基礎,等王離從亂星海回歸,已然錯過了最佳時期。亡羊補牢?羊都死翹翹了,自是為時已晚。就像正義這種東西,它都遲到了,補償有個屁用。鏡子碎了能重圓嗎?
等回爐重造、輪回再來吧。
“過段時間,師伯我可能要安排你去個地方,去幫師伯取點戰略性的物資,你準備一下,彆死在裡邊了。”
收回思緒,王離再又揉了揉小家夥的小腦袋瓜。
“很危險嗎?”
麵相十一二歲,實則一百六十多歲的李進,凝眉問道。
“元嬰修士進去都會法力遭到禁錮,淪為一介凡人,進而永久受困。”
王離麵帶微笑,輕飄飄的述說著一項極其殘酷的挑戰。
“師伯,我還小,我能拒絕不?”
逗他玩呢?
元嬰期進去都要涼的節奏,讓他上是幾個意思?說好的不是師徒、甚是父子的真摯之情呢?
“我這裡有結嬰時可相助使用者規避心魔的定靈丹等三種丹藥、兩種符籙、一種法陣,另有傳說中的九曲靈參參液煉製的上古極品丹藥,數種化形期妖丹煉製的珍品輔助丹藥,還有幾塊高階靈石與幾滴萬年靈液,以及近百位元嬰期的結嬰心得。哎呀,便宜誰好呢?”
望著天空,王離一臉的惆悵。
“肯定不能便宜外人呀師伯!我覺得我實力到位、值得信任。”
“想通了?”
“嘿嘿,師伯,你肯定有脫困的方法對不對?”
李進嬉皮笑臉道。
“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這話,讓剛剛對他倍感信心的小家夥,頓時不好了。
“行了,師伯我有點事情要出去一趟,這裡的事情你看著處理。”
“大長老跟燕老祖那裡怎麼說?”
眼珠子還沒轉利索呢,腦袋上又挨了一記爆栗:
“當然如實說呀,彆耍什麼小心思。”
瞥了眼另一處山頭站著的李化元、雷萬鶴、黃涅、陳老祖等老一輩,澹澹的點了點頭。跟著在一眾結丹期的恭送中,身形一閃消失不見。速度提升了倍許,快得連在場所有結丹期都隻能捕捉到原地數息後才澹去的殘影。
這無心之舉,卻給這些老牌結丹期們,留下了今生難忘的震撼。
兩個時辰後,六派皆有元嬰期趕來恭賀,就連令狐老祖都被驚動從七星城遛了回來。
可惜,都撲了個空。
跟這些人麵前展現修為,沒啥意思,不如去乾正事,或者做些有意義的事情。
黃楓穀誕生了一位大修士;
天道盟有了真正的大修士;
天南出現了第四位大修士
諸如此類與大修士相關的消息,此後月餘,均都如同長著翅膀的蝗災過境,成群結隊飛速往各國各派擴散。
正主王離,則先一步這些消息來到了越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