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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 17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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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玉畏寒,東宮主殿接連不斷燒著地龍,錦被裡也提前被放了湯婆子來暖床。

饒是如此,她脫了衣裳鑽進被窩裡,還是覺得有些冷,從肩膀這兒漏風,脖子冰冰涼涼的。

往常並不會這樣,隻是今夜,她的枕邊多了個男人。

不僅霸占了她的床,還分去她半邊被子。

竺玉不大習慣,翻來覆去好半晌,睡也睡不著。

躺在她身側的男人好似起身,窸窸窣窣的聲音,落入耳中,她不免豎起耳朵,聽見他起床的動靜,心裡生出不切實際的念頭來。

陸綏難道是想通了?打算去隔間的軟榻上將就一晚?

竺玉這口氣還未完全放鬆,男人又重新回到了床上,她沒忍住,倒是想看看他要作什麼妖。

竺玉翻了個身,瞧見陸綏裸著上身,對上她的目光,男人語氣淡淡:“太熱了。”

竺玉深吸了口氣,覺得他在撒謊。

這會兒她全然忘記了像他這個年紀,正是龍精虎壯的時候,氣血旺盛,身體裡本來就都是火,待在這樣暖烘烘的屋子裡是會就覺著熱的。

陸綏泰然自若的躺在她身邊:“殿下接著睡吧。”

竺玉一句話都懶得再同他說,背過身,她的背影難得能看出三分氣來,平日裡就似那泥糊的人,隨意的揉捏。

昏暗的燭火中。

光線都不怎麼亮,燭火透過床帳,猶似那將熄不熄的黃昏。

陸綏在昏暗的光影裡重新睜開了眼,定定望著少年有點氣鼓鼓的背影,也不知道他在氣什麼。

算了。

太子的心思一向多變,像個幼稚的小孩兒似的。

而且陸綏覺得沈竺玉從小就被養得很嬌慣,動不動就生悶氣,隻不過他有一點好,不似其他天潢貴胄,動了怒、沒了臉麵就拿底下人撒氣。

他生起氣來頂多就像現在,是個鋸了嘴的葫蘆,悶聲不吭,以為自己一個字都不說就能傷到旁人。

天真幼稚,又有點好笑。

陸綏極少會這樣眨都不眨眼的盯著他看,他的後頸細細的白白的,右下方還有顆不怎麼顯眼的小紅痣。

隔得越近,沈竺玉身上那若有似無的軟香就越濃烈清晰。

陸綏看他方才從屏風出來,穿好了衣裳,也沒有塗脂抹粉,乾乾淨淨的像濯水的清蓮。

一個大男人,自帶體香。

也真是奇怪。

陸綏知道他還沒睡著:“殿下睡不著嗎?”

竺玉並不想搭理身後的人,她隻想讓陸綏從這張床上滾下去,於是她故意語氣不善道:“我冷。”

她一本正經地說:“你分走了我一半的被子,中間的空隙還有冷風灌進來,我現在手腳都是冰涼的。陸兄,不然還是委屈你一下,去隔間休憩吧。”

隻這一夜。

陸綏又不是吃不得苦的人,他怎麼就非得賴在她的床上不可了。

陸綏默了默,竺玉的手忽然被他抓了過去,牢牢摁在掌心裡,冰涼的觸感貼著滾燙的掌心,好似冰與火的兩重天。

陸綏沒想到沈竺玉不是在扯謊,四肢冰冰涼涼,體質還真是虛弱。他隱約想起來太子幼時是體弱多病的一個人,還未入冬,在他身旁伺候的嬤嬤便將他裹得嚴嚴實實,遙遙一看,不知道的還以為從遠處走來一個會自己滾的小球。

吹不得風,淋不了雨,也下不了水。

天氣稍冷,便用他那精致的鬥篷將自己罩的嚴嚴實實,火狐領芙蓉白鬥篷的兜帽上還有蓬鬆柔軟的狐狸毛。

襯得他那張臉,冰雪漂亮。

他在熟悉的人麵前從來都很乖巧,被乖乖牽著手,安安靜靜的躲在嬤嬤身旁。

瞧見他們幾個,是從來都不愛上前搭訕的。

一次兩次,次數多了,便有種瞧不上他們的感覺。

時間一長,日子一久。

心高氣傲的少年們自是更加惱怒,不過都是已經懂事了的年紀,哪怕惱怒嘴上也不會再說什麼,以免顯得他們像惱羞成怒了似的,沒有氣量。

陸綏慢慢收回思緒,他也不知自己怎麼的,伸出長臂把人扯到了自己懷裡,長手長腿輕而易舉將人鎖在了身體裡。

他渾身火熱,貼著沈竺玉溫涼的身體倒是舒服了不少。

竺玉被他嚇了一跳,用力掙了掙,不僅沒掙開,反而被他不輕不重揍了下屁股,陸綏仿佛沒了耐心,說話時的呼吸落在她的耳後,撩起一片火熱酥麻,他冷著聲警告:“彆動了。”

聲線偏冷。

似那極幽之地的寒冰。

竺玉這輩子懂事之後就從來沒被人打過屁股,她臉上的熱氣都快能把自己給燒死了,臉色不知是漲紅的還是氣紅的,她好歹是太子。

陸綏真的太目中無人了。

竺玉氣不過,想一腳把他踢開,反而被他控住了腿,這下手和腳都不能動彈了。

陸綏抱著這塊冰隻覺得越來越涼快,圈著她的手臂不由得收緊了力道,他已經失去了耐心,便不與她做戲,淡淡道:“想好好睡覺就彆動。”

男女力氣懸殊。

竺玉踢也難以踢開他,今晚隻得先忍氣吞聲的默許他這種僭越的行為。

陸綏抱著她,隻覺得很軟。

先前沈竺玉有幾次在思學堂的門前不小心撞在他身上,他就覺得這人的身體軟綿綿的,撞過來其實也不疼。

陸綏閉上眼睛睡覺之前也沒多想,當他現在年紀不大,發育又遲緩,骨頭可能長得比旁的人要慢。

托陸綏的福氣,竺玉做了整晚的噩夢。

第二天,平宣來叫主子起床,叫了幾次沒把人叫醒,連丫鬟們端水熏衣的動靜都沒能把床上那位主子吵醒。

平宣鬥膽進了裡屋,掀開床帳一看,嚇了一跳。

竟不知昨夜兩位主子睡在了一塊兒。

陸綏倒是醒了,平宣低著頭退了出去。

男人很快就穿戴整齊,一身緋色的圓領錦袍,腰間玉帶襯得他長身玉立,往那兒一站,冷著臉不吱聲,便有幾分渾然天生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平宣等到陸家這位祖宗起了床,才敢小心翼翼去床邊哄著小主子起床:“殿下,再不起就要遲到了。”

竺玉賴床的毛病到了冬日就更難改過來,在床上磨磨蹭蹭半晌,忽然間好似聽見陸綏的聲音,驟然清醒了過來,也想起來了昨天夜裡的事。

陸綏不僅換好了衣裳,也已經洗漱過了。

他逆著光站在床邊,緋色錦袍穿在身上,反而更叫他看起來無比的冷厲,他本就生了張冷淡至極的臉,眉目似那無情的箭竹,漂亮但天生帶著淩厲的鋒利,抬眸間都是冷色。

竺玉同他對上一眼,睡意全無。

她很快起了床,洗漱更衣。

今早京城又下起了棉絮般的大雪,到這會兒都沒停。

兩人同乘一輛馬車去了國子監,大雪天,路不太好走,今日遲到的學生,監正他們都並未追究。

竺玉同陸綏一道進屋,難以忽略的幾道目光齊齊朝兩人看了過來。

竺玉收起油紙傘,隨手放在門外,她拍了拍身上的雪絮,剛踏進堂內,李裴便又莽撞的衝到她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她手裡塞了個還熱乎的湯婆子。

“今兒天冷,就知道你今天會起晚,我特意叫景秋給你備了湯婆子,好叫你暖暖身體。”李裴摟著她的肩膀,碰到了她的人這會兒才覺得舒坦,他接著說:“我還偷偷給你帶了幾塊餅,一會兒你吃兩塊墊墊肚子。”

竺玉掃了眼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無奈歎了歎氣,她自己都不知道李裴為什麼會喜歡往她麵前湊。

李裴在家也是千恩萬寵的嫡長子。

父親是正一品的左都督,手握實權,往李裴跟前湊的人簡直數都數不清。

李裴平日是有些目下無塵的。

眼巴巴湊到她麵前來,甚至有些時候都帶著點討好的意思,著實叫她看不明白。

總不能是李裴真的在押寶?覺著她往後定然是個能名垂千史的皇帝。

這也不對,上輩子她登基後不久,李裴就同她翻了臉,和陸綏他們合起夥來,跟她不對付,處處與她作對,一點兒麻煩事都沒少找,存心要給她添堵。

竺玉將他叫過去,推心置腹想套些話出來。

李裴還陰陽怪氣的嘲諷她,說什麼陛下如今得償所願榮登寶座,何必憶起當年往事,後宮的解語花還不夠叫陛下忘卻煩惱嗎?

她病重的那段時日,李裴帶著人冷冷闖入她的寢殿,居高臨下看著,諷刺道——陛下的今日都是咎由自取,為了權不擇手段,倒是沒福氣也沒命來享受這無邊的權利。

竺玉回過神來,她說:“我不餓。”

才說完,這邊秦衡又笑吟吟的湊上前,勾人的桃花眼裡蘊著幾分似笑非笑的打量:“殿下今日怎麼和鶴如同進同出?”

鶴如是陸綏的小字。

平時在學裡鮮少有人如此稱呼他。

竺玉潤了潤嗓,泰若自然道:“昨夜文章寫的太遲,宮裡下鑰,便隻能留陸兄在宮裡住一晚。”

秦衡聽了解釋,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

他多少有點吃驚,陸綏那個人挑剔的很,竟然還能在東宮住一晚。

“我們今日也要進宮,不妨等下了學,殿下同我們一道。”

“你們進宮做什麼?”

宮規森嚴,沒有召見,不得入內。

秦衡在宮內並無親人,父皇好端端的也不會要見他們幾個。

秦衡解釋道:“周貴妃病了,陛下開恩,特許將軍府的人入宮探望,隻不過周貴妃也不想見旁人,隻叫了周家的幾個小輩入宮,順便捎上了我。”

竺玉攥緊了手指,想到周貴妃,就想起她僅有的抱她的那兩次,周貴妃懷裡香香的,柔和又溫暖。

她竟然病了。

對了,竺玉想起來了。

周貴妃就是這一年開始生了病,太醫怎麼瞧都治不好,她自幼雖父親習武,身子骨向來都很好,壓根不是無緣無故生了病。

而是被人悄聲無息下了毒。

周貴妃那樣聰明,她自己興許也猜到了。

隻不過。

她也不大想活就是了。

周家在她病了之後,並不太好。

陳鴻禎那時已經入京為官,不知從哪兒搜集來了周家勾結外族,意圖謀反的證據。

父皇壓了幾天,最後還是逼得周大將軍卸甲歸田,他那幾個兒子也都貶為庶人。

周淮安也不例外。

饒是如此,陳皇後也不打算放過他們,勢要斬草除根,設下計謀,請君入甕,讓他們參軍,卻又故意叫人在前線趁起不備,斬斷了他們的腿腳,害其成為了廢人。

這些事,都是竺玉死前,陳皇後炫耀般似的同她娓娓道來。

“你們周家的人都快死絕了。大將軍又如何,現在都是站也站不起來的廢人了。”

隻有周淮安,他們都以為他死了,沒想到他從前線的血海地獄裡殺了回來。

竺玉這輩子絕不會眼睜睜看著周家重蹈覆轍,也不會讓陳皇後的毒計得逞。

她深深吸了口氣,用力攥著手指,她說:“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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