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金01”辣椒長得很快，才兩天，就長出了綠綠的葉子。
卿孟祝專門將塑料膜掀開，讓它們能曬到清晨的太陽，又用噴壺細細地給它們澆水，澆到隻噴濕泥土，而水珠不會從育苗杯中流出來的狀態。
噴壺噴出來的細膩噴霧落在辣椒苗初生的葉子上，將它們澆得潤潤的，很是喜人。
卿孟祝澆完水，又仔細檢查嫩葉的情況，看是否有斑點或小蟲。
正當他彎腰忙活的時候，在旁邊田乾完了農活的譚文磊溜達過來看：“這就是你花了大力氣從農大弄到的辣椒？”
卿孟祝：“對。”
譚文磊盯著辣椒苗：“這辣椒長得真好，可惜了，要是能早半個月種下去就好了。”
家家戶戶都已經種完了辣椒，卿孟祝還在育苗，他這辣椒算是附近十裡八鄉中種得最晚的。
卿孟祝不在意：“沒事，沒過季。”
譚文磊遺憾道：“辣椒經了霜就死，你家的辣椒要比彆人家的少結半個多月。”
大部分辣椒都沒法越冬，天一冷辣椒苗就乾枯了，死的時候都是一批批死，卿孟祝種得晚，辣椒結果的時期就少。
卿孟祝也沒辦法：“今年回來得太晚了，明年我早做打算。”
譚文磊看完辣椒，又看卿孟祝：“你捂得那麼嚴實也不嫌累？”
卿孟祝在太陽底下乾農活的時候基本都會戴上帽子、麵罩和防曬手套，今天要出門和明春晰吃飯，他捂得就更嚴實了。
譚文磊當麵調侃他，他笑笑，也不回答。
卿孟祝早早乾完家裡家外的活，中午沒到就開車去了藤城主城。
他找了一家以前去過的，價格特彆貴的理發店，特地剪了個頭發。
理發師的技術和審美都不錯，剪的發型很符合他的氣質，讓他看起來有種難言的清俊。
剪完後，理發師也沒料到效果這麼好，看著他眼睛都亮了，請求給他拍個短視頻做宣傳。
卿孟祝不想露臉，婉言拒絕了。
理發師大為遺憾，請求加他微信，熱情地邀請他下次再來，給他打八折。
卿孟祝剪完頭發收拾好自己，離晚餐時間還久。
他在城區的房子已經退掉了，現在正逢五一假期，趙和曦和朋友旅遊去了，其他熟一點的朋友也各有活動，他不好意思臨時叫人出來，又沒地方可去，隻能在大街上和遊客擠來擠去。
後麵他實在受不了，找了家人少一點的咖啡廳，買了兩杯咖啡，直接坐到和明春晰約定的時間。
餐廳是明春晰指定的，他們以前作為繼兄弟的時候和家裡一起來過，就是本地老牌的中檔餐廳，卿孟祝挺喜歡這家餐廳的菜。
這種煙火氣十足的餐廳看起來日常極了，明春晰約在這裡，應該是正兒八經的聚餐。
卿孟祝先到餐廳排隊，排到了桌子後，點了茶和前菜，坐下等明春晰。
餐廳裡外人來人往，本地口音和外地口音交纏在一起，卿孟祝坐在沙發裡，腰背挺直，邊看外麵邊發呆。
等了二十多分鐘，卿孟祝忽然發覺，餐廳裡的人都在往外麵看，他也下意識地往外麵看。
一抬眼，他就看見明春晰正從外麵走進來。
哪怕多年未見，卿孟祝也絕不會認錯人。
他盯著前麵，明春晰又長高了，已經完全長成了青年體型，個高腿長，身材非常好，給人的壓迫感也很強。
哪怕高壯的男人，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也下意識地往兩邊避。等他走過了，很多人又忍不住轉頭，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卿孟祝跟他聊微信是一回事，再次見麵又是一回事。
見到他的時候，心裡亂糟糟的，人卻下意識地站起來，身體微微前傾，想打招呼，還沒來得及開口，明春晰先朝這邊走過來。
明春晰看著卿孟祝，打招呼：“孟祝，好久不見。”
卿孟祝輕聲說道：“好久不見。”
在坐下去之前，卿孟祝看著明春晰鼻梁上的眼鏡，又問：“你近視了嗎？”
以前兩人還住同一個家的時候，明春晰是不近視的。
他倆都是不容易近視的體質。
明春晰將眼鏡取下來放到一邊：“沒，防藍光眼鏡。”
卿孟祝點了點頭，將菜單遞過去：“你看看要吃什麼？”
明春晰：“好。”
卿孟祝張了張嘴，想寒暄幾句，又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乾脆沉默了下來。
明春晰的個子實在高，短袖下露出的胳膊肌肉線條分明，給人的壓迫感實在強。
卿孟祝心跳得很快，抬頭打量明春晰。
明春晰五官舒朗，眉弓偏高，有種灼人的英俊，哪怕垂下眼睫認真看菜單的時候，也非常容易令人怦然心動。
卿孟祝總覺得再看一會，明春晰就該察覺到他的心思了。
兩人很久沒怎麼麵對麵地坐下聊天吃飯。
卿孟祝琢磨著要怎麼找話題，對麵的明春晰先問：“年教授給你的辣椒種子怎麼樣？”
他一開口，聲音磁性，眼睛專注又幽深。
卿孟祝感覺心跳又加快了，勉強繃住了臉上的表情沒露出來：“種下去了，過兩天就可以移栽。”
明春晰略微點頭：“看來一切順利。”
卿孟祝：“多虧你幫忙。”
說上話了，卿孟祝稍微放鬆了一點。
兩人從種子說到卿孟祝之前的工作。
明春晰問卿孟祝有沒有被欺負，卿孟祝搖頭：“還好，之前的領導覺得我太刺頭才把我炒了，現在賠償到位，還有九個月的失業保險，我都當帶薪休假。”
明春晰這才點點頭：“休息一段時間也好。”
卿孟祝心中一暖：“你現在怎麼樣？”
明春晰擁有和卿孟祝完全不一樣的人生，頂級名校博士畢業，回國進國際大公司也是領導，做的項目全是國際前沿項目。
卿孟祝聽著，不由生出“確實是兩個世界的人了”的感慨，心裡有點沮喪。
明春晰的態度其實挺溫和，哪怕飯桌上聊的內容卿孟祝很多都不熟悉，相處下來還是很輕鬆。
吃完飯，卿孟祝要跟明春晰告彆時，心裡有濃烈的不舍情緒，臉上卻沒表現出來。
卿孟祝回頭看明春晰。
明春晰送他到車前，對上他的目光，問道：“怎麼了？”
夜色深沉，路燈和遠處的車燈照過來，仍然照得不清楚，明春晰高大的身影卻像在聚光燈下一樣，卿孟祝感覺全世界都虛化了，隻剩下明春晰。
聽到明春晰詢問，他才回過神來，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沒什麼，再見。”
明春晰微微點頭：“回見。”
不知道為什麼，明春晰明明不是個平易近人的人，卿孟祝與他見了一麵後，心裡踏實了不少，再回村的時候，多了些奮鬥的感覺
地裡的辣椒苗長到四五厘米高了，一般農戶會等苗再長高一點，然後才移植，卿孟祝等不及了。
他育苗育得晚，現在已經五月多，再不移栽，等彆家的辣椒上市時，他的辣椒估計都還沒開花。
種辣椒苗不是什麼輕省活，卿孟祝又沒做慣農活，這麼多辣椒苗，光靠他一個人，估計要種小一星期。
同一片辣椒，種的時間間隔太長不太好。
卿孟祝乾脆每人每天兩百，在鎮上請了三個大姨幫忙種。
大姨們比他熟練多了，僅僅用了大半天時間，就將三畝地種得差不多了。
卿孟祝沒經驗，下的辣椒苗比較多，快種完三畝地時還剩很多，大姨們看完之後說還能再種兩畝。
他連忙加錢插了個隊，請鎮上的師傅下午過來犁田，又犁了兩畝出來，拌好底肥，種上辣椒，最後一共種了五畝地的辣椒。
進入五月以來，一直在陸陸續續下雨。
卿孟祝家種辣椒倒是趕上了好時節，細潤的雨絲飄下來，他家的辣椒種到新的田裡之後，葉子很快變得墨綠，莖乾蹭蹭地往上長，短短幾天又竄高了一截。
他去田裡巡視，感覺成活率應該不成問題。
正如那句“連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覺夏深”，下雨的時候大家還不覺得，等一放晴，最高氣溫飆到三十多攝氏度，天一下就熱了。
天一熱，地裡的作物又蒸騰得厲害。
卿孟祝早晚都要給辣椒澆水，要不然葉子容易蔫。
他剛開始那兩天用水桶澆，反正河就在旁邊，也不用挑多遠的水。
等澆了兩天，他實在受不了每次都要花幾個小時候連澆五畝地的日子，乾脆買了個抽水機，直接抽河裡的水，連上水管，對著辣椒地突突澆，總算輕鬆了一點。
用抽水機能連好幾個規格的水管，辣椒苗小，他用水霧模式，倒比直接用勺子澆好，起碼不至於將泥土衝得亂七八糟。
種蓮的池塘就在辣椒地附近，卿孟祝照管辣椒的時候，也會去池塘巡視。
隨著蓮長高，他慢慢往池塘裡麵補水，讓水位線始終保持在蓮葉之下。
這天，他到池塘邊巡視的時候，看到水麵上浮著的翠綠蓮葉，忽然感覺不對。
他的蓮葉怎麼不像之前一樣圓潤完整？
葉子上那些缺口——該不會生蟲了吧？
卿孟祝第一次正兒八經地從事農業，也判斷不出來這情況嚴不嚴重。
他看了一眼，立即脫鞋子卷褲腳，下水裡去看。
池塘底部有二十厘米左右的淤泥，現在又有了半米多深的水，他一下到水裡，水就淹沒到了他的大腿。
淤泥詭異的觸感和水的浮力讓他一腳深一腳淺，走了好幾步，差點摔到水裡去。
站到池塘裡看，蓮葉的情況更加清楚了。
葉子上確實有不少缺口，不知道被什麼蟲子啃咬了。
這麼好的蓮葉，他之前都舍不得賣，現在卻被蟲子啃了。
卿孟祝盯著蓮葉，感覺到了濃濃的心疼從心底湧上來。
太浪費了！該死的蟲子！
他捏著蓮葉翻來覆去看，沒看到蟲子，倒是被葉柄的小刺弄得麻癢。
蓮葉被咬得不算嚴重，卻也不算什麼小事。
他從口袋裡摸出手機對著蓮葉掃描，商城助手沒給相關提示，他一時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咬的。
卿孟祝在池塘裡轉了大半圈，終於發現了蓮葉背麵趴著一些蟲子。
這些蟲子看起來有點像菜青蟲，肥嘟嘟，軟綿綿的，他倒是不怕蟲子，隻是一翻蓮葉突然看到好幾隻，還是不免起雞皮疙瘩。
他在池塘裡轉悠，村裡好些人都看見了。
譚文磊乾完活特地過來，站在塘壩上問：“孟祝，你乾嘛呢？”
卿孟祝好不容易見到有經驗的農戶，連忙摘了一片蓮葉，托著蟲子過來：“文磊叔，你來得正好，快幫我看看這蟲要怎麼治？我的蓮葉上好多蟲。”
譚文磊蹲下來：“我看看——好像是斜紋夜蛾？”
卿孟祝看他皺著眉頭的樣子，忙問：“不是菜青蟲？”
譚文磊：“跟菜青蟲有點差彆，斜紋夜蛾比菜青蟲危害大。”
卿孟祝掏出手機，直接上網查菜青蟲。
等圖片加載出來，他看了看圖片，又看了看蓮葉上的蟲子，發現這蟲子確實比較像斜紋夜蛾的幼蟲：“還真是。這蟲要用什麼藥啊？”
譚文磊：“好多農藥都能治，糖醋液也行，等會你去農藥店問問。”
說著，譚文磊看著卿孟祝家的池塘，疑惑道：“我怎麼覺得你家的蓮葉受災格外嚴重？隔壁的塘和田沒那麼多蟲啊。”
他不提，卿孟祝還沒注意到。
他這麼一說，卿孟祝也發現了：“我家的蓮葉好像確實被咬得格外慘。”
譚文磊：“對吧，隔壁種的空心菜、紅薯葉、小莧菜都沒那麼多蟲子。”
卿孟祝聽了這話，心裡咯噔了一下。
該不會他家的蓮品質好，所以格外招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