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金少陽來找燕風見討教,兩人消了會食,又對練了起來。
金少陽身手不錯,雖雖屢屢落敗,但燕風見還是很樂意當他對手。
看他倆這個樣子,天黑之前怕是都不會消停。
學堂已經住滿了,宋月華隻能讓二人住在操場旁邊的屋子。
大毛拎著水裡裡外外擦了好幾輪,還跑到楊木匠家買了套床架回來,鋪蓋倒是不必擔心,馬車上都帶著。
宋月華忍不住問道,“不是隻住一個晚上嗎?”
“有我在身邊,就不能讓三爺不舒坦,而且,咱也不是沒那條件。”大毛笑著道。
他們樂意折騰就折騰吧。
宋月華看著大毛,開口問道,“大毛哥可聽說過蜈蚣山。”
大毛手上的動作一頓,神色凝重道,“知道,年前還在縣裡殺了人,這幫土匪太囂張了。”
“這麼囂張,縣令不能抓住嗎?”宋月華問道。
大毛把床鋪好了,準備去大院燒點熱水過來,於是兩人邊走邊說。
“不是咱們大人不樂意,而是蜈蚣山地勢不利攻,前些年,少將軍追到蜈蚣山,才進去一半就折了一小支隊伍,咱們大人從未帶過兵,他也隻能寫折子遞上去,等上頭派人來處理這一窩子土匪。”
宋月華幫他提了兩桶水,“就沒有彆的好法子嗎?”
大毛搖了搖頭道,“蜈蚣山的土匪有好幾個當家的,其中以大當家性子最為殘暴,視人命為草芥,但卻身手了得,武功極高,但最可怕的還是二當家,聽聞此人常年帶著一把紅鞘長劍,至今為止,無人見過其劍出鞘。”
不等宋月華問,大毛就偏過頭,低聲道,“意思就是,見過劍身的人都死了。”
“這麼厲害?”宋月華道。
大毛搖了搖頭,“比起他的劍術,最令人害怕的是他詭譎多變的戰術,以少勝多,以無勝有,總能出其不意。”
說完,大毛又提醒道,“宋姑娘,你從我這裡問問也就算了,可切莫到旁人處再打聽了。”
宋月華默默地往炕口塞了根木柴。
蜈蚣山,一個有武力值,智力也在線,甚至還具有天然的地形優勢的土匪窩。
是真的除不掉嗎?還是留有他用?
那趙家的公道該由誰來給?
趙小福,趙鐵娘,趙鐵匠,活下來的人,心中的鬱憤該向誰來宣泄!
宋月華朝外頭看了一眼,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該回家了。
小瑜小玉正牽著大小寶在附近散步,宋月華把外袍給她看,問能不能縫好。
小玉接過袍子看了看,“可以,明天再給他成嗎?”
宋月華點頭。
第二天燕風見拿到袍子後,看了看,隨後往身上一套,誇讚道,“手藝不錯。”
宋月華點了下頭,問道,“你接下來要去哪裡?”
燕風見的頭發還沒長全,現在要是回到家裡,說不定就會被發現。
“等我把靈華寺那幾個年紀大的乾倒後,我再來找你。”燕風見跳上馬車前說道。
宋月華安心了,朝著兩人揮了揮手。
又過了小半個月,輪椅終於做成了,宋月華親身試過,沒有問題,完全可以用。
宋月華把趙鐵娘叫了過來,“鐵娘,你去把小福接回來吧。”
自從把學堂門檻的坡給弄好後,趙鐵娘每天下了課後,就開始修整從學堂門口通往竹家的路麵。
一開始隻有趙鐵娘跟竹青青,後麵馬龍,馬虎,張蛋蛋,陳林也加入了進來。
竹篾匠得知情況也欲幫忙的時候,段一刀把人攔住,“讓孩子們自己乾吧,咱們彆插手。”
現在每天散學後,大夥也不急著回家,都扛來鋤頭,或鏟子一點一點地修整路麵。
得知現在就要去接趙小福,趙鐵娘有些著急道,“地還沒有修完……”
“慢慢弄,不著急,要是能每天跟你在一塊,小福肯定會很高興的。”宋月華道。
趙鐵娘點了點頭,跑到段夫子那裡去請假。
次日,趙小福就坐著輪椅跟趙鐵娘一起來到了宋家。
“宋姐姐,輪椅很方便,謝謝你。”趙小福感謝道。
宋月華注意到趙小福姐妹倆的頭上也彆著黑色的發簪。
趙小福又拿出一個盒子道,“這是阿爹的心意。”
木盒子打開,裡麵是個寬寬的類似手鐲一樣的東西,宋月華抬起頭,就見趙小福手上也有戴著一個同樣的手鐲。
難道這是什麼暗器?
趙小福舉起一隻手,從手鐲中拉出一根長線,解釋道,“這根絲細,材質特殊,是阿爹加了彆的東西淬煉的,可以輕易割斷一個人的喉嚨。”
果然。
沒想到趙鐵匠還有這等巧思,宋月華很喜歡這個手鐲,因為盒中隻有一個,於是問道,“這個可能再做一些,我想多買幾個。”
趙小福有些不好意思道,“材料有限,暫時隻做了三個,我與阿姐各一個,還有一個送給了宋姐姐。”
“那豈不是很昂貴……”宋月華頓時覺得有些燙手了。
趙鐵娘開口道,“宋姐姐,你就收下吧,不然,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
對於這兩姐妹,似乎什麼安慰的話都顯得無力。
把趙小福推到學堂後,宋月華蹲在趙小福的輪椅前麵溫聲道,“有什麼問題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趙鐵娘轉到了武學班,趙小福升到了丙班的新班。
原本謝瑜是打算把趙小福放到丙班的舊班,因為竹青青在舊班,考慮到姐妹二人一個班也方便照顧。
宋月華主要是考慮到趙小福的學習進度。
在問過本人的意願後,還是放在了丙班的新班。
趙鐵娘每天整修路麵,再加之妹妹過來陪著她,身上的戾氣也少了許多。
但笑容總是顯得有些彆扭。
趙小福無奈道,“阿姐,你不想笑就彆笑了。”
“不是的……”
趙鐵娘搖了搖頭道,“隻是,每次我想笑的時候,都會覺得對不起阿娘,對不起你……”
“阿姐,你沒有對不起誰。”趙小福道。
趙鐵娘不這麼想,“若是我在,至少能保護你,也許,阿娘也能……”
“阿姐,你知道我最慶幸的是什麼嗎?”趙小福轉過頭,眼中眶中滿是淚水,“我最慶幸的,是你不在那裡。”
趙鐵娘停住腳步。
趙小福眼神看向遠方,喃聲道,“阿娘本該護著我的,可直到死,她都是抱著那個錢罐子。”
“阿姐,阿娘也許沒那麼愛我們……”
趙鐵娘沒想到,妹妹心中竟然會這樣想。
趙小福取下手上的手鐲,捏著手鐲緩緩道,“阿爹能做出這種東西,卻做不出一把輪椅,若不是宋姐姐,我是不是隻能像個泥偶一樣擺在那裡。”
趙鐵娘慌忙解釋道,“不是的,阿爹隻是太傷心了,小福,給阿爹一點兒時間。”
“阿爹還能回去嗎……”趙小福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弱。
趙鐵娘近來一直生活在憤怒與悲傷當中,這一刻,她才驚覺自己竟一直沒有問過小福,當時鐵鋪裡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會看不到最重要的東西。
“小福!”
趙鐵娘蹲在趙小福麵前,眼神堅定道,“不管阿爹如何,我會護你一生,哪怕不嫁人,不生子,隻要我還活著,我會傾儘所有一切去保護你。”
趙小福垂下眼皮,輕嗯了一聲。
“趙小福,你信我!”趙鐵娘大聲道。
趙小福愣了一下,半天後,嘴一癟,終於忍不住,哇哇大哭了起來。
在一條修了一半的道路上,落日金黃的餘暉灑在相依偎的姐妹二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