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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禿頭李納悶呢,回複,你問這個乾什麼。

一個52歲,一個29歲,都在淩晨秒回。

沈時序:托朋友問。

禿頭李笑了,這幾天好多小護士都是這副說辭。

漸漸才了解,原來陳嘉之在國外,準確來說在外網很火,是位明星作家。

不少人打著——我可能認識、我們曾經是校友的幌子。

沒想到沈醫生也不能免俗?

禿頭李嘖嘖嘖的同時,沈時序又把姓名問題重複了遍。

首先病人相關信息屬於個人隱私,法律規定不得泄露。

其次陳嘉之本人也格外強調過不想任何知道自己在接受治療。

所以禿頭李隨口胡謅了個“張”姓。

凜冽的風從走廊刮進診室,病例紙頁翻飛,沈時序放下手機,抬頭從對麵窗戶望出。

漆黑夜幕墜著稀疏星子,凝望地久了,宛如灰藍眼眸。

他不知道這一夜自己錯過了什麼,很多年後回想。

如果當時堅持詢問,結果可能會不會不一樣?

可惜,沒如果。

漫長冬夜過去,黎明燃起。

護士來衝洗留置針陳嘉之都不知道,醒來接近午時。

佟護工沒有住病房套間裡的陪護房,而是在牆角搭了一隻小床,聽到陳嘉之悉悉索索動靜後立馬起身。

“要上洗手間嗎?”

陳嘉之撐著病床,“我自己可以的。”

一動全世界都在晃,撐了半天沒撐起來。

最後還是被扶著進洗手間,佟護工推著掛液袋的架子,一手扶著他。

生病,病人不僅需要麵對身體的苦痛,還需要拋棄心理包袱。

這是一個需要自我克服的情緒,這也是病人性情大變的原因之一。

試想,當醫生早晚帶著大批實習生、規培生來病房查房,一群人把你的病例翻來覆去的討論,身體狀態和所有用藥反應直白地講出來。

還要掀開被子檢查。

這其實是非常難為情的。

心思敏感加上病痛折磨,會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會覺得自己是一件物品。

醫生們見怪不怪,但病人的接受過程總是漫長又難熬。

上完洗手間出來後,玉芝蘭的午餐送到了。

頭暈目眩稍微好了點,陳嘉之裹著被子,居然問這是第幾天。

“第二天,還有五天。”佟護工細致地調好病床椅背幅度,從床側邊拉開小桌板,擺上溫涼的燕窩粥,“吃吧。”

燕窩粥甜軟,蒸的野生黃花魚又香又精致,鴿子湯亮澄澄的。

可是根本沒胃口,不過陳嘉之還是嘗試著拿起勺子。

全身無力,手很抖,反複上下左右顛著。

佟護工想說,喂吧,但想了想沒提。

——手不穩,勺子滾到被子上。

“對不起我”陳嘉之想拿起來,腿一動,反而拱到了地上。

四分五裂的勺子迸濺開來,伴隨著極為清脆的碎響。

陳嘉之怔怔看了幾秒,突然爆發了。

他捂著臉,先是小聲啜泣,然後痛哭起來。

太疼了,到處都疼,太沒用了,這麼多年,還是這麼沒用。

佟護工默默給他抽紙巾,收拾碎片,重新拿了勺子,又用乾淨的毛巾隔開湯弄濕的被子,忙完這一切,又給他肩上罩了一條毯子。

然後站到一邊,垂頭看著地麵。

等陳嘉之哭夠了,他低低說,“快冷透了,吃吧。”

陳嘉之眼淚也沒擦,重新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吃起來。

等吃完,佟護工言簡意賅地說,“生病的人都這樣。”

陳嘉之頓了下,慢慢抬起頭來,眼睛濕漉漉的,很紅。

“謝謝。”

用完午餐後,又吃了三十多顆五顏六色的藥,這才有空翻看起手機來。

陳萌陸陸續續發來了很多消息,是遊艇求婚照。

照片裡她穿著性感的吊帶裙,和一個很帥的中年男人擁抱在一起,無名指那顆又大又閃的鑽戒晃瞎了眼。

——嘉寶,我結婚咯。

陳嘉之反反複複看了很多遍,強提著精神,發了條超級無敵托馬斯回旋的祝福語音過去。

小助理也有信息,說三天後回國,還說了一大堆的工作信息。

比如中文版的短文集、自傳已經在各大平台預售了,出版方想在大陸開個簽售會等等等。

陳嘉之回複了個等你回來再談,又開始往下滑。

一個名為“國樾業主群”在昨天艾特過他。

他直接點到艾特內容,發現是物業發的信息:

陳先生您在家嗎,元旦在即,國樾物業上門給您送禮物啦。

看了看時間,原來距離元旦隻有兩天了。

taffy:謝謝好意,不用送了。

這句話有點歧義,乍一看有點看不起禮物的意味。

陳嘉之發了二條解釋:我很少回來的。

物業全天候在線:好的,祝您新年快樂。

這個小小插曲很快被約著遛狗的業主遮蓋掉。

身體和狀態極度不佳,陳嘉之不想再在電梯裡碰到沈時序,會發現的。

沈時序應該也不想他回去吧?

回複所有消息後,陳嘉之失神地盯著天花板,忽然想到。

國樾業主群,那沈時序是不是在裡麵?

他趕緊點開成員列表兩百多個住戶

這時,護士推著叮叮當當的藥用車來了。

冬天的夜總是來得格外的早,下午五點不到,天就快黑了。

好在吃了藥,嘔吐感沒有那麼強烈,整個下午陳嘉之都抱著手機,一個個翻頭像。

翻到視線發綠,最終鎖定了“可疑”兩個人選。

一個id名是:“s”,頭像是一隻塞爾凱克卷毛貓的背影照。

s可能代表沈時序姓氏縮寫,但貓,陳嘉之有點不確定。

沈時序喜歡貓嗎?以前讀書的時候沒有聽他提起過,自己倒是常常說想養貓。

另一個id名是“空白”,頭像是布羅莫火山。

曾經上地理課時,沈時序提起過。

會是他嗎?

陳嘉之反複翻看著這兩人賬號,真的很想確認,確認沈時序是否單身。

如果是,那麼自己會不會還有一點點希望?

他很快想到辦法,飛快注冊了個小號,把這兩人都加上!

期間忽略了拔針的護士,查房的禿頭李,還有玉芝蘭送來的晚飯。

陳嘉之幾乎是抱著手機在吃晚飯,不停刷新不停加載。

沒等一會兒,空白率先通過。

海膽蒸蛋:你好,你是沈醫生嗎?

今晚菜色之一。

空白:不是,加錯人了。

陳嘉之禮貌致歉後,把全部希望投注到s身上,在焦急等待通過的時間裡,連晚飯都不知不覺多吃了點。

可是等了三個小時,牆上時鐘跳到9:00整。

s也沒通過。

陳嘉之看著坐在牆角小床上,沉默寡言的佟護工,問,“你用微信嗎,佟護工。”

佟護工回,“用,發消息和付款。”

“那陌生人加你,你會同意嗎?”

“不認識不同意。”

不得不說,佟護工雖然惜字如金,但某些時候還是很管用的。

懷揣著不添加陌生人的自我安慰,這次,陳嘉之用自己真實微信號添加。

如果仍然加錯,那麼繼續說聲抱歉就好。

如果加對人,那就賺到!

陳嘉之摸摸索索,先把藥吃掉,上了個洗手間,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在病房裡晃悠了轉圈兒,繼而折返回床上,拿出充滿電的手機。

id:s。

頭像:塞爾凱克卷毛貓。

申請好友添加。

摁下確認的那一刻,他心都提起來了。

兩分鐘後,他心直接爆炸了。

s通過了。

如果真的是沈時序,如果真的是

陳嘉之禮貌試探。

taffy:您好,請問是沈醫生嗎?

s:什麼事。

陳嘉之驀地歡呼一下,仰倒在病床上。

要不要直接說自己是陳嘉之,他會不會立馬刪除拉黑?

就算不刪除拉黑,自己也不能問那個問題了。

更何況,好不容易才加上的。

所以,必須要隱藏身份!

不過同在一個業主群,沈時序就算暫時不發現,以後也會發現。

要不乾脆把群退了?

退群有提示嗎?

百度顯示並不會,連群主都不會收到通知。

陳嘉之悄悄咪咪退了群,讓了物管拉自己小號進去,同時,s第二條消息來了。

s:?

陳嘉之膽戰心驚之餘慶幸自己從未發過朋友圈,國樾群裡也已經上百條消息了。

天時地利人和,完全沒有暴露身份的可能。

taffy:你好沈醫生,可以認識一下嗎?

taffy:握手jg

taffy:微笑jg

手機連彈三條信息,沈時序按下雙閃,把車停在距離國樾兩百米的路邊。

看到這白癡般的搭訕方式,他打了“不能”兩個字,又刪掉。

換成:隨便。

陳嘉之有點懊惱,沈時序對每個人都這樣回嗎?

想到此,他登錄小號,發現s根本沒通過?

這又是為什麼?

難不成已經被發現了?

懷揣著發現的害怕和試探,陳嘉之重新用taffy發了條信息。

taffy:沈醫生,你知道我是誰嗎?

沈時序都被氣笑了,冷冷盯著手機。

你是誰?

你是傻子。

s:不知道。

taffy:沈醫生,你現在心情好嗎,我們可以聊聊天嗎?

到底誰教他的老年人話術?

沈時序正打著“不好”二字,耳邊車窗驟然敲響。

交警站在外頭,指了指前方路牌上的攝像頭,“你好,你已在禁停路段停車超過三分鐘,按照《交通法》第九十三條規定,扣2分,罰款兩百元。”

沈時序在重新啟動車子前的間隙,木著臉,回複:挺好的。

交警目送,還提醒了句,“開車不要看手機啊。”

兩百米的距離用了一分鐘不到。

車子剛剛駛進地庫,消息提示音姍姍來遲。

沈時序停好車,點開手機,看到字眼後眼皮猛地一跳。

隻見,taffy發來:

沈醫生,你是單身嗎?有喜歡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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