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州。
自爾朱榮南下討伐素和婆崘嶮以來,戰事進行得很順利。
並州乃是大州,晉陽更是洛陽以北少有的大城。
爾朱榮南下之旅,沒有什麼懸念。相比於儘在眼前的戰事,爾朱榮還是更加擔憂恒州的事情。
大帳之內,爾朱榮將從遠方送來的書信交到了元天穆的手中。
“兄長,如何?”
“三弟還真是有本事啊,隻不過,這麼早與元深翻臉,是不是與我等不利?”
對於元天穆的擔憂,爾朱榮卻是不屑。
“洛陽城中的虱子都比他這一號要少。”
對於李爽在馬邑所作所為,爾朱榮非但沒有擔憂,反而暗中感到解氣。
自北魏孝文帝改革以後,整個洛陽朝廷便被鮮卑八姓和漢家四姓把持著,他爾朱氏雖然對外號稱是皇親國戚,可在這這些人眼中,不過是個跑腿的。
為此,爾朱榮沒少在洛陽遭受白眼。
李爽所為,正是爾朱榮心中一直想要做的。
“天下將變,洛陽城中的王公們還沉醉在往日的榮耀之中,可謂迂腐。當此之時,誰能克定一方,誰便能搶先占據優勢。素和婆崘嶮與我等具是一個心思,要較量的,便是手段了。”
或許是大帳之中有些沉悶,爾朱榮站了起來,掀開了帳門。
帳外,映入眼簾的,乃是一座偌大的晉陽城。
自當年三家分晉,晉陽城便矗立在這裡,聳立近千年。
千年以來,這座城池非但沒有衰落,反而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越發的雄偉。
爾朱榮看著這座城池,心想著總有一天,要將這座城池納入自己的手中。
隻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兄長,再等等吧,眼前的這座城池,遲早是我們的!”
元天穆跟在身後,聽爾朱榮這麼說,心裡沒有一絲的不適,反而有著一絲激動。
鮮卑宗室與宗室之間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這也是元天穆一心站在爾朱榮一邊的原因。
“天寶在等什麼?”
“等元深掌控不了恒州,朝廷不得不用上最後一塊籌碼!”
聽了爾朱榮的話,元天穆輕聲一笑。
“李崇麼?”
這頭臥虎,乃是北魏朝廷手中最後一張能夠震懾所有人的王牌。
隻不過,這張王牌真實的效用還有幾分,便是見仁見智了。
爾朱榮看著遠方的晉陽城,悠悠而歎,似是詰問,隻不過他心中也沒有答案。
“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平城。
“李崇不過是一老朽,洛陽那邊還真指望他能夠平定北境的亂局?”
聽聞洛陽城那邊的消息,元深感到了危機。
若是洛陽朝廷真的決定讓李崇北上,掌控平城的局勢,那麼他不得不退居二線。
嘗試了大權獨攬的滋味,元深又怎麼甘心將自己手中的權力再交給旁人。
“大王說的是,奈何陛下年幼,耳根子淺,又不了解北境的局勢,還不是左右之人說什麼便是什麼!”
元深麵前,站著一位須發皆白卻是童顏的男子,乃是這北境有名的大巫。
“劉靈助,那本王該如何?”
“大王乃王室貴胄,身份尊貴,奈何身邊沒有得力的乾將,以至於被一稚子所欺。當務之急,乃是招攬四方勇士,方能鎮得住局麵。”
劉靈助的話,元深深以為然。
如今恒州的局麵,平城傳出去的話,已經不像是過往那樣好用了。
左右部落,更願意聽馬邑城中那個叫李爽的小兒的。
元深一直弄不清楚其中的原因,劉靈助的話讓他茅塞頓開。
“沒有錯,在這北境,仁義是沒有用的,最終還是要看拳頭。”
元深在屋中來回踱步,良久,問道:
“我看中一人,乃是敕勒部有名的首領,名曰斛律金,你以為如何?”
劉靈助還沒有開口,屋外便傳來了一聲緊急的稟告聲。
“大王,斛律金反了!”
“你說什麼?”
元深麵色大變,卻聽得手下繼續稟告著:
“一日前,斛律金殺朝廷所置守吏,率部向西而去,定然是投了破六韓拔陵!”
“胡酋,太讓本王失望了!”
元深的麵色變得很差,看向了屋外的傳令的親衛,質問著:
“於謹呢,錢糧他沒有要到,為什麼還沒回來!”
“聽探子說,參軍還在馬邑,終日沉迷女色,人皆言他樂不思蜀。”
“混賬!”
劉靈助看著惱羞成怒的元深,心中暗道:
此人之心胸,難以成就大事。
當下,劉靈助已經決定,該物色下一個值得輔佐的人了。
“軍主何往?”
連日來,李爽都將於謹安排在了紅浪漫之中,讓他實在有些受不了了。
相比於那些野蠻、沒文化、不講衛生的胡人首領,於謹這個漢化過後的鮮卑貴族,實在是太帥了。
姑娘都願意圍著他轉,而且不用錢!
非是我近女色,實乃女色近我啊!
抓住了個機會,於謹終於離開了紅浪漫,跟隨在了李爽身邊。
“斛律金反了!”
李爽的話讓於謹有些震驚。
他此刻,頗有些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覺。
“斛律金素來忠義,為何會反?”
於謹的話,讓李爽一笑。
“忠義又不能當飯吃,眼下這北境,人人皆想反,他又能如何?”
兩人騎在馬上,並肩而行。
於謹聽了這話,沉思道:
“軍主如今麾下也聚集了大量的人口,久之,必然糧乏,到時候,軍主又能如何?”
李爽聽了,大笑:
“參軍乃是絕頂聰明之人,難道不明白這麼簡單的道理麼?”
眾所周知,單位麵積的土地上,農耕要比放牧能夠養活更多的人口。
“人多了牛羊不夠吃怎麼辦,種田唄!”
於謹慢了一拍,看著李爽的背影,心中有了幾分感觸。
這麼簡單的道理,大家當然都明白。
可是這麼明白的道理,卻是沒有人能夠做到。
便是那平城之中的廣陽王也是一樣。
無他,恒州的這些部落都是當年跟隨拓跋氏南征北戰的鮮卑勇士,極重武勳。
讓他們種田,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於謹心思轉動,暗道:
你若是能夠做到的話,我倒是真的想為你效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