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京都冷雨淅淅瀝瀝。賈環回到京都裡，已半月有餘。
賈環快步走在大理寺的廊道，腳下的青石板被雨水浸得濕滑。
腰間的墨鬥時不時與新佩的大理寺評事玉牌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賈大人！”值房老吏匆匆迎上來，手裡捧著一遝卷宗。
神色帶著幾分凝重，壓低聲音道，“這是‘壬午科場舞弊案’的卷宗，三年了，轉了三任評事都沒破，聽說刑部尚書的頂戴都因它丟了。”
賈環伸手接過，翻開卷宗，一股陳舊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
泛黃的供詞裡，夾著半片焦黑的八股文殘頁，上頭“君為臣綱”四個字的墨跡，在陰雨中顯得格外詭異。
賈環指尖輕輕撫過腰間墨鬥的絲線，腦海中突然閃過賈寶玉前日送來的《芙蓉女兒誄》，那字跡竟與殘頁上的莫名相似。
從大理寺出來，賈環馬不停蹄地趕到翰林院。
剛踏入典籍庫，一股黴味便撲鼻而來，讓他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他走到書架前，隨意抽出一本《永樂大典》，一張宣紙“啪”地飄落。
賈環撿起一看，上麵隱隱有血字顯現：“己卯年秋，衡王與內閣共謀……”落款處，蓋著一枚褪色的“文淵閣印”。
二更梆子響過三聲，賈府角門傳來輕輕的叩門聲。
賈環打開門，就見薛寶釵裹著鬥篷匆匆閃身進來，鬢間珠釵在冷雨中閃爍著冷光。
“環哥兒，”薛寶釵聲音壓得極低，“才上任，就查到你蟠哥頭上了？”
說著，她從袖中抽出半幅血字契約，遞到賈環麵前，“這是他當年替考的證據，求你放他一馬。”
賈環目光掃過契約上“生死狀”三個字，腰間墨鬥突然發出一陣嗡鳴。
他神色不變，將契約按在一旁的硯台上，拿起狼毫飽蘸朱砂，在“薛蟠”二字上重重畫了個叉：“寶姐姐，國法在前，薛家若想脫罪，除非能證明這份契約是假的。”
寶釵盯著那漸漸滲出血珠的朱砂字，忽然輕輕一笑：“環哥兒，你可知，當年主考官的判卷筆，此刻正在大理寺停屍房？”
她轉身欲走，袖中滑落一縷金絲。賈環眼尖，一眼認出那是貢院考場用來防舞弊的“鎖魂絲”。
賈環下意識地彎腰去撿，卻發現金絲末端係著半塊通靈寶玉，與賈寶玉頸間那塊竟能嚴絲合縫地對上。
他猛地抬頭，望向薛寶釵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眉頭緊緊皺起，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說的不安。
雨下個不停，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砸在地上，濺起老高的水花。
賈環站在大理寺停屍房門口，深吸一口氣，伸手推開那扇沉甸甸的門。
一股刺鼻的藥味和腐臭味“呼”地一下衝出來，熏得他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停屍房裡黑咕隆咚的，就牆角幾盞牛油燈晃晃悠悠，把整個屋子照得影影綽綽。
賈環舉著燈盞，在一排蓋著白布的屍體中間穿來穿去，眼睛仔細地掃過每一張臉。
終於，在角落裡，他瞧見了那具熟悉的屍體——前大理寺評事，就因為查科舉舞弊案，死得不明不白的那位。
賈環伸手揭開白布，這屍體臉色白得像紙，眼睛瞪得老大，像是臨死前瞧見了啥可怕的東西。
他目光落到死者右手上，那隻以前握筆斷案的手，這會兒緊緊攥著，好像藏著啥秘密。
賈環費了點勁兒，才掰開死者的手指，一枚血紅色的印章“咕嚕”一下滾落出來，正是當年科舉主考官的判卷印。
印章底部刻著一行小字，賈環湊近一瞧，居然是個王府的徽記——衡王府。
“好家夥，這案子背後藏著的大人物，比我想得還厲害。”賈環忍不住小聲嘀咕，把印章揣進懷裡。
他剛要轉身走，停屍房的門“嘎吱”一聲，被人從外麵推開了。
賈環趕緊把燈盞藏到身後，身子一下子繃緊，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環兒？”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賈環定睛一看，竟然是探春。
她渾身濕透了，頭發亂蓬蓬的，一看就是冒著大雨趕過來的。
“三姐，你咋跑這兒來了？”賈環趕忙迎上去，把探春拉進屋裡，順手關上了門。
“我聽說你在這兒。”探春喘著粗氣，眼睛裡全是著急，“環兒，這案子太危險了，你不能再查下去了。”
“為啥呀？”賈環皺起眉頭，“這案子到處都是疑點，背後肯定藏著大陰謀，我咋能半途而廢呢？”
探春咬了咬嘴唇，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給賈環：“你看看這個就知道了。”
賈環接過信，借著微弱的燈光打開，信上的內容讓他臉色一下子變了。
這是封匿名警告信，信裡威脅探春，要是賈環還接著追查科舉案，賈府上上下下都得沒命。
“環兒，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探春聲音都有點抖了，“這背後的勢力太大，咱們根本鬥不過。”
賈環沉默了一會兒，慢慢把信折好，放回探春手裡：“三姐，我知道你擔心啥，可這事兒我必須得查清楚。這不光是科舉公平的事兒，還關係著好多人的命運呢。”
他抬起頭，眼神堅定地看著探春：“你放心，我肯定不會讓賈府有危險。但我也不能因為害怕就當膽小鬼，有些事兒，總得有人去做。”
探春看著賈環，眼裡全是擔憂，可她也明白，自己勸不住這個倔脾氣的弟弟。她輕輕歎了口氣：“既然這樣，那你可千萬小心，有啥事兒，一定第一時間跟我說。”
賈環點點頭，剛要說話，就聽到外麵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兩人對視一眼，賈環趕緊吹滅燈盞，拉著探春躲到角落裡。
停屍房的門又被推開了，幾個黑影闖進來，手裡舉著火把，在屋裡到處找。
賈環和探春大氣都不敢出，躲在黑暗裡，緊張地看著這一切。
“怪了，人呢？”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明明看著有人進來了。”
“會不會是聽錯了？”另一個聲音搭腔，“這停屍房陰森森的，彆自己嚇自己。”
“哼，最好是聽錯了。”領頭的黑影冷哼一聲，“要是讓我抓住那個多管閒事的賈環，有他苦頭吃。”
說完，幾個黑影轉身出了停屍房，腳步聲漸漸沒了動靜。賈環和探春這才鬆了口氣，從角落裡出來。
“看來，他們已經盯上我了。”賈環小聲說，“這也說明，我離真相越來越近了。”
探春看著賈環，眼裡又是擔心又是無奈：“環兒，你可一定得小心，我等你平平安安回來。”
賈環輕輕拍了拍探春的肩膀：“放心吧，我肯定行。”
說完，賈環和探春悄悄離開了停屍房，消失在雨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