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善堂
“二當家,不能再等了,既然流民的事情解決了,咱們就該回白狼山從長計議。”應巧兒抓著桑冉白的纖細的手說道。
“咱們白狼山的血海深仇,你的大師傅和白狼山的弟兄們,現在的墳包還在山寨內,甚至連墓碑都不敢立。”應巧兒許是想到當年的那場大戰,抓著桑冉白的手越發的用力,連眼尾都帶著猩紅。
桑冉白按下心頭的慌亂。
“阿嫂,除夕前咱們就離開。”
“但一定要找到一個合適的契機,上次為了救那些流民,傅辭已經知道我恢複記憶的事情,這段時間甚至都安排手下跟蹤我。”
傅辭對她的懷疑到底有多少,她不得而知,不敢有輕舉妄動。
萬一讓他知道她手裡還握著如此豐厚的財力,定是不會輕易放過。
應巧兒知道她不該如此對桑冉白咄咄逼人,最近樊樓那邊也是被把控得非常嚴峻,想來傅辭已經開始懷疑樊樓了。
一定要趁早離開,在帝都一天就危險一天,樊樓那些無辜的夥計,不能受她的牽連。
小六子原本安靜地站在一旁,忽然竄了出來,咬著牙說道:
“冉姐,樊樓的掌櫃對我們有救命之恩,我們定是不能讓樊樓受牽連,聽說督軍府的水牢就是閻王的修羅殿,可怕得很。”
對於小六子心中那份對傅辭揮之不去的懼意,桑冉白隻能無奈地搖頭,這份心情,她著實難以言喻。
畢竟,三年的記憶空白,已讓她與督軍府緊緊相連,而傅辭,也已不再是往昔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冷麵閻王。
這,正是桑冉白此刻竭力想要實現的目標。
她輕輕一笑,溫柔地拍了拍小六子的肩頭,眼中閃爍著堅定:
“六子,若非你上次機智地學那貓頭鷹啼鳴,恐怕咱們早已陰陽相隔。你們且放寬心,這白狼山的血海深仇,我桑冉白便是拚上這條性命,也定要讓它有個了斷。”
聽桑冉白信誓旦旦地說完,應巧兒和小六子心情舒暢了許多。
“二當家定是有主意的。”
桑冉白巧笑著抬眼看向應巧兒,“阿嫂,一定要相信阿冉的。”
應巧兒點點頭。
她當然知道。
——
待兩人走出醫館,李義抱著他那才幾月大的娃兒,神情認真。
“最近看你和樊樓的這兩人進出,我就知道你恢複記憶以後,總是要做點什麼的。”
看著桑冉白這樣的,卻不似平常女子,真的就好嗎?
比關在院子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隻知道攀比爭寵,拈酸吃醋婦人,好上不止千百倍。
桑冉白瞧著他眸光熠熠,伸手很從容地便抱過李義手裡的娃娃。
她彎唇笑著,逗弄著懷中“咯咯”笑的檽米團子:“師傅,生在這個年代,你說就這樣的小人,還有千萬的這樣的小人是否能度過這個動蕩年代。”
李義被桑冉白的話噎住了喉嚨。
見李義沒有說話,桑冉白自然是明白方才的言語太過犀利:
“我留過洋,甚至還跟師傅學會了醫,身上還背負著深海大仇,我不能留在督軍府隻做那樣的女子。”
李義明白,甚至比她更想做這樣的人。
“你真的舍得離開督軍府?離開少帥?”
桑冉白方才的笑意收斂了起來:“大帥再不濟總歸是對我救命之恩的,雖然妻妾成群,名聲不太好,但在民族大義麵前,他還是響當當的漢子。”
“將來,我想我能幫到他,但現下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李義牽唇笑了笑,揉了揉桑冉白的腦袋。
“看來為師要許久見不到你了,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就來個電報。”
這是桑冉白第一次和李義如此暢快的聊天,倒也算是圓滿,師徒前後三年,感情早已不似普通人。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門外突然響起的馬蹄聲,打斷了兩人不舍的情緒,桑冉白抱著娃娃出門查看,原來是傅辭騎著一匹棕黑色的駿馬停在了醫館門外。
“上來!”
傅辭在馬背上伸出大手。
桑冉白詫異,隨即便恢複了鎮定,轉身將小娃兒遞給李義。
伸出手,便被一股力量拉上了馬背,馬兒在街頭奔跑著,傅辭寬厚的胸膛貼著桑冉白的後背,厚重的呼吸在她的耳鬢徘徊著。
“你這是要帶我去哪?”
桑冉白眼看著馬兒跑出了帝都城門,城門把守的士兵,見到傅辭騎著一匹高頭大馬,懷裡摟著一個女人,低著腦袋連頭都不敢抬起。
見人和馬都遠了,才緩了一口氣,抬腦門子狐疑四處查看著:“少帥,懷裡的又是哪位新地主?”
“我··我見過,是上次開車出逃的夫人。”其中一名門外人,驚詫地抬起頭,“他們什麼時候關係可以好到騎著一匹馬,出城遊玩了。”
幾人聳了聳肩,又繼續板正地站立著。
“你帶我來這做什麼?”傅辭雙手緊緊地握住馬韁,“籲”的一聲,馬兒停了下來。
傅辭從馬背上一躍而下,今日他一身月華色緙絲墨竹紋長衫,外搭著一款妮子大衣,不像穿著軍裝時的戾氣,反而多了幾分溫和的氣韻。
他不緊不慢地將桑冉白從馬背上抱下:“看你最近無聊的,總是往那破醫館跑,就想著帶你出來散散心。”
“就這?”
桑冉白一噎,竟不知如何接下去往下找話題。
他們倆好像關係並沒有好到可以一起出去遊玩吧。
前段時日,迎那柳雙雙進門前,還時不時給他使絆子,甚至連大婚當日,也在刁難他那心肝寶兒。
這才多久的功夫,眼前這個男人竟不計前嫌了?
傅辭輕掀袍子,垂眼:
“我知道你的腦子在想什麼?”
“主要是,本帥也有些無聊!前些日剛解決了流民的住所問題,這幾日便沒什麼事,閒得慌!”
傅辭不自然地鬆了鬆肩膀,又甩了甩胳膊。
在桑冉白的眼裡看來,著實有些可愛。
傅辭舌尖輕頂腮側,右手時不時摸著腰間的位置。
前些日剛從毛子手裡得了一匹勃朗寧,小巧可愛,很適合女子佩戴,看到槍的第一眼,他便想到了桑冉白。
但又不能平白無故地送她一把槍,總是要想著一個由頭,送給眼前這個女人的。
總不能每次都讓她拿著那把破槍到處唬人,總會遇上幾個識貨的。
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女子還是會用槍安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