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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公公也不惱,依舊是那副討好的笑,向銅雀台的方向看了一眼,“昨個夜裡陛下歇在了銅雀台,陛下憐惜娘娘,還請將軍切莫打擾娘娘休息。”
清晨的水汽還很濃重,霧蒙蒙的,他看了眼不遠處的銅雀台,安安靜靜,像是還未蘇醒。
許是霧氣的緣故,眼睛有點酸澀。
趙觀硯沒再說話,隻是依舊沉著臉,讓開宮道,帶著小隊悄咪咪地走了。
“給我拿過來新上的浮光錦瞧瞧。”外人不在時,虞秋濯的嗓門中氣十足。
以前做買賣時,這種麵料最得女君們喜歡,也最是好賣。
虞秋濯將流珠喚過來,小聲問她:“趙指揮使最近有什麼動作嗎?”
流珠小聲說:“沒有,依舊是照常查案,隻不過,聽說最近永樂宮那隻鬼沒有出來嚇人了。”
趙觀硯已經從南邊巡視了一圈,又一次回到銅雀台,他淩厲有神的眼睛掃過銅雀台,正要帶著往井口那邊走。
“哎呦,這不是趙指揮使嗎?真是有緣啊!”他笑著走來,向他拱手,捏著嗓子:“趙指揮使真是儘職儘責,陛下一定會欣慰的。”
趙觀硯捏緊了刀柄,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皇上還在銅雀台?”
高公公眼珠提溜一轉,臉上又堆起褶子,“嘿嘿,皇上倒已經走了,隻是下令不準打擾娘娘休息,皇上可疼娘娘呢。”
趙觀硯忽然覺得心有點賭,像是賭了一團大棉花。
昏君!
他不由得在心裡罵起來,又覺得有些大逆不道,輕咳了一聲,但也知道高公公是想阻攔他去查那口井。
他慢慢鬆開刀柄,如狼的眼犀利又陰鬱,眉毛被他壓低了幾分,“公公辛苦了。”
說完就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夜幕降臨,明月高懸。
一道黑影閃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潛入皇宮,衣袍獵獵。
趙觀硯偷偷地摸入銅雀台,因之前來過,這次他輕車熟路,很快就找到了虞秋濯的寢殿。
他翻窗進來,滲入絲絲寒氣,寢殿裡幽香陣陣,月光灑在地上像極了白霜,一雙腳輕輕踩上白霜,投射成一團黑影。
那黑影輕輕移到拔步床邊,抱臂看著床上睡顏姣好的虞秋濯。
等了一會兒,她還是沒醒。
趙觀硯上前湊湊,想看看她是不是裝睡,有人進來了都不知道。
她真笨。
這裡可真熱,第一次來就知道了,她大概畏寒。
他的眼睛很亮,想把她叫起來卻不知道如何下手,最終,他細長的手指伸向她光滑潔白的臉頰。
輕輕戳了戳。
虞秋濯好不容易睡得舒坦些,抬手隨意拍拍臉上,翻了個身繼續睡。
“嗬。”
虞秋濯唰地睜眼,朦朧中隻能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她床邊,她差點嚇得撅過去。
虞秋濯看著把臉往前湊的趙觀硯,捂著撲通撲通的小心臟,二人大眼瞪小眼,她咬牙切齒:“你!...我讓你來了嗎?被發現了怎麼辦?”
她剛從床上直起身,發絲淩亂,耳邊的碎發還在輕輕抖動。
趙觀硯長腿一邁,坐到床邊的小凳上,“放心吧,她們會睡到天亮的。”
虞秋濯沒好氣地問:“說吧,你來乾什麼?”
他沒回答這個問題,反倒環顧起四周來,嘖了一聲:“你這裡比我上一次來更熱了些。”
“我不能來嗎?”趙觀硯眨眨眼,夜色模糊了他的棱角,淡去了他的乖戾,夜裡的他,似乎更加...
聽話。
虞秋濯看著他那張臉,軟了話語:“你發生什麼事了嗎?”
黑暗中的沉默總是令人煎熬,“你...為什麼...要冒著風險逃出去,在這裡享福不好嗎?”
他說得有點慢,像是琢磨了很久才說出口的。
虞秋濯輕歎一聲,心道大概是他聽到了什麼流言,才會半夜來質問他,她回答:“因為我從前過得很自由,才會無比得厭惡現在的我。”
“因為我見過真正的自由,所以我不甘心。再說了,江信是我的仇人,不去報複報複怎麼解得了我心中這一口惡氣。”
可能是今早的事讓他生了猶疑,他無比地想知道她的答案,肯定的答案。
她的眼眶紅紅的。
他沒想戳中她的傷心事,向前想與她道歉:“對不起,我...”
虞秋濯也不知怎的,看著他過來,就委屈,“我沒事...”
他心頭驀地一突,更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他手忙腳亂,“對不起...對不起...”
虞秋濯突然想到了什麼,下床靠過去,雙手伸向他的脖頸,力道逐漸收緊。
趙觀硯愣住了,都沒想著推開她,他的呼吸漸漸急促,脖子上的力道小了。
他被勒得臉色發紅,虞秋濯輕笑一聲:“舒服嗎?”
“我知道,難受得很...”
不知她在他耳邊說了什麼,隻見他一臉的震驚,後又轉為憤怒,在地上久久未動。
“我若再不想逃出去,我就是個瘋子。”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疑你。”趙觀硯心中又悶又痛,這比今早難受得多。
她笑了起來,又不敢笑得太大聲,隻能聽到若有若無的氣音,趙觀硯的心都仿佛在黑暗中發顫。
許久都沒有話說,他終是低著頭開口:“我來是有了線索。”
......
虞秋濯震驚地又看了一遍,“你是說你是鑽這個狗洞進來的?!”
隻見銅雀台西角一片雜草遮蓋下,趙觀硯小心翼翼地撥開半人高的雜草,露出一個約十幾寸的狗洞。
趙觀硯很理所當然:“對啊,你這裡防守很嚴,能儘量不暴露就不暴露。”
“而且還要帶著你,幸虧發現了這個!”語氣中一股難言的自豪。
虞秋濯:“......行。”
他們在黑暗中穿行,虞秋濯被提溜著,半掛在他身上,如今也是體驗了一把什麼叫飛簷走壁。
她臉都快凍麻了,冷氣不斷順著衣袖、脖頸往裡鑽,風吹得她眼眶蓄滿了淚水...
終於,在她快堅持不住時,終於停下了。趙觀硯足尖輕點,優雅落地。
她暈乎乎的,差點摔個狗啃屎。
“喂,你怎麼哭了?”趙觀硯把她扶正,看著她一副紅著臉、噙著淚,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紅了耳尖。
“對不起,我下次慢點...”
虞秋濯甩手拍開扶著肩膀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回過身朝井口走去,沒看到他整張臉都紅了。
黑夜仿佛為這個已經荒廢許久的宮殿罩上了一層恐怖的氣息,風過林梢,吹得地上清淺的樹影搖晃,年久未修的門窗,風吹過,就發出‘吱呀’的聲音,在安靜的詭異的環境中顯得尤為刺耳。
仿佛來自四方的風聲彙成嗚咽聲、哀嚎聲。
虞秋濯冷不丁地打了個寒戰,她跺跺腳,攏攏衣衫,“彆楞著了,快走。”
陰影裡的少年抬頭,輕輕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