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作很困惑,但織田作還是答應了。
織田作,好。
葉伊赫想學這些技能的初衷非常簡單。他身體的原主,費奧多爾老兄,四次裡有兩次的身份是法外狂徒,另外兩次可能也沒打算乾好事。
既然如此,他未來會蘇醒的地點,難道就不可能是犯罪現場嗎?
那萬一要是他哪次在哪位富豪的私人保險金庫、在防守嚴密的監獄、乃至在犯罪進行時的現場把費奧多爾的號給頂了,結果發現自己麵對逃脫束手無策怎麼辦……
又不是每次都能天降麵包車來撞一下,係統也基本不能指望。
費奧多爾可能精通這些課本上學不到的技巧,但他對此一竅不通。
——近身格鬥另算。
就憑原主這副身體,十個捆一起也未必能打得過他。
而織田作之助,雖說本職是殺手,但所謂觸類旁通既是如此;何況有時為了暗殺那些高難度的、防守嚴密的上層人士,他精通潛入類的相關技能……也很合理吧?
就這樣,葉伊赫開始跟著織田作之助學習許多說出去絕對會被警察當場逮起來的技能。
不過葉伊赫感覺自己學得還挺快,織田作也說他很有天分。
就是有一點在困擾著他——要做的好事依舊沒有著落。
難道是要讓織田作接受法律製裁嗎……葉伊赫沉吟片刻,很快就把這個想法否決了。
他們剛見麵的時候,織田作就在拘留所待著。如果目標真是這個,那麼就在織田作轉天被和服男性放出來的當場,小愛同學就該宣布他事件解決失敗了。
從感性角度出發,他也不怎麼希望事件是這個——如果真的是,還不如直接宣布失敗。
嗯,所以織田作也不是事件目標。
這可真是讓人頭大。
橫濱多雨的台風季已經徹底過去,午後的陽光燦爛,街道兩旁的樹木呈現出一種明亮的翠綠色;當這份光影交織透過大麵積的落地窗,成為茶館的裝飾之一時,連微風拂過後的些許樹影搖曳,都讓此刻顯得靜謐又安逸。
倒是最近都沒在窗外見到那隻愛吃小魚乾的三花貓了,那個頭發有三種顏色、拿著手杖的紳士也沒有再出現過。
葉伊赫慣例坐在老位置,向過來送茶的店員小姐姐道謝。
“彆客氣。”
笑眼彎彎,店員小姐姐帶著兩個可愛的梨渦離開了。
葉伊赫攤開那本看了大半的夏目漱石作品,繼續往後讀。
實話實說,雖然看起來很吃力,還需要翻字典查不認識的單詞,但整體故事還是十分精彩的,群像劇情的著筆乾淨利落、生動有趣。
嗯就是文中這些用詞有時實在精妙,碰上生僻點的還需要額外翻閱字典……
葉伊赫正專心用指尖慢慢劃過紙張上的文字索引,尋找自己需要的單詞釋義。
喀拉——
四隻椅腳短促劃過地板的噪音響起、停頓,發出輕微的磕地聲。
“嘿咻。”——緊接著是有人在他對麵坐下的動靜。
還以為是借張椅子走,沒想到對方是坐下了的葉伊赫抬眼,意外發現對麵竟然坐著位熟人。
“你好呀。”
叼著棒棒糖的亂步歪起腦袋,含糊不清的向他打起招呼,光是聽聲音就能感覺到開心。
“我還記得,你是……”
葉伊赫的話沒有說完,眼前戴著報童帽的少年已經高高舉起了手,“這邊這邊,我要紅豆麻糬,五碗!”
“…………”葉伊赫用一種驚歎的目光看向他。
一口氣吃這麼多真是不得了,他不覺得這玩意齁甜到掉牙嗎。
“哼哼,這次我有帶錢啦!”
亂步笑得很愉快,邊從那身類似偵探裝扮的咖啡色褲子口袋裡摸出錢包,“這些是我前段時間通過解決各種事件所賺取到的酬勞哦,如何,我很厲害吧?不愧是世界上最棒的名偵探吧?”
“柯南都沒你厲害。”
葉伊赫用了一個比較級誇獎他,顯然對方也相當受用,“柯南?柯南是誰?算了,反正肯定就是哪個比不過我的不重要偵探嘛。”
亂步嘴角翹得格外神氣,坐在椅子上的他晃了晃腿後,突然上半身前傾,單手撐著腦袋注視葉伊赫。
平時他的神情總是開心的,眼睛也如招財貓一般笑眯起來,就像被寵愛著長大、性格仍舊直率到可愛的無憂少年。
直至此刻,葉伊赫才發現麵前這位黑發少年的眼睛睜開時是格外漂亮的墨綠色,卻有淩厲得好似洞悉一切。
墨綠色……嗯?混血?
……話說在他見過的這些人裡,非棕色眼睛和非黑色頭發的出現概率是不是有點高?
莫非這就是出國才能見到的景象嗎……真是漲見識了。
“是來找我…?”
葉伊赫決定先不去思考那些複雜的基因問題,將注意力重新聚焦到這位亂步身上。
“是哦。也不算是特意來找你,但恰巧路過時見到你坐在這裡。”
維持著注視葉伊赫的姿勢,亂步從懷裡摸出那副純黑方框眼鏡,單手抖開,戴在臉上,興致勃勃的就像得到了一樣新奇玩具。
“嗯…果然還是和我上次看見的一樣呢。”
他慢吞吞出聲,“但過得並不壞。並不壞就等同於好事啊,對你來說。”
沒想到這家夥竟然也是個謎語人。
葉伊赫淡淡“嗯”了一聲,“看出了什麼,名偵探?”
“揭穿謎底是很有趣,畢竟謎題如果沒有偵探來公布謎底,那就是末流作家才會寫出來的垃圾作品了!”
——望著他的亂步推了推眼鏡,“但這次——不行。我不是沒有看出來,而是為了你好才不說出口的。哎呀,真是幸好上次在劇院時也沒有說出口,否則就要完蛋了啦。”
葉伊赫停頓片刻,隨即反應過來——這位名叫亂步的少年,是真的看出了他不屬於這具身體。
不僅推理出來了,還順帶分析出他是原主並不清楚的存在。
隻是他不可能憑空猜到自己有小愛同學幫忙善後原主記憶,才會覺得說出口後有可能被原主通過某種途徑知曉?
這點就不必解釋給他了,葉伊赫隻是用拇指默默給他點了個讚,“怎麼做到的?”
“線索有很多啦,上次劇院的光線有點暗,這次看見你就更加確信了。”
紅豆麻糬送過來了,亂步重新後仰靠回椅背,格外高興的端起碗,“你的呼吸、走路的重心、發力的落差、握筆的姿勢、對衣服的不習慣與堅持……都與這具身體外在所理應呈現出的特征不符。”
簡單舉例,葉伊赫常年研習截拳道,即使換了身體,走路時依舊會無意識憑借腹部發力,落在地上的每步都非常穩重,透出紮實的基本功底。
但這具身體偏清瘦,露出袖口的那截手腕骨節分明,皮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一看就沒有多強的體力可言。
這樣的體格要說有經過長期的體能鍛煉,那一定是在健身房辦理了年卡但隻去過兩次。
這是用雙重人格也解釋不通的現象。
類似這種比比皆是的小細節平常絕不會有人注意,亂步是唯一能看出真相之人。
“厲害。”
葉伊赫真心實意的又誇獎了一次,險些把亂步的貓貓尾巴誇得翹上了天。
“畢竟我可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名偵探!要說有我這位名偵探出馬都解不開的謎題,在這個世上根本不存在!哈哈哈……”
麵前的亂步仰天把這間茶館所有人的詫異視線都笑了過來,笑完竟然還能頂著這些目光又若無其事的繼續吃起紅豆麻糬,心理素質之強大可見一斑。
葉伊赫也相當鎮定。
他這個不會拉大提琴的都敢坐在頂級音樂學院裡當課堂助教,就這點動靜又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啊,不過我過來是還有件事要提醒你,”
亂步用筷子隨心所欲地扒拉開麻糬,幾口吃完紅豆餡後,又想起一件事,“三田村死了,那個綁架我的[v]組織成員。”
“他死在了拘留所裡,沒能透露出任何關於組織的人員情報。”
“但據我推斷,他們還會有所動作……”
葉伊赫望著那雙沾滿了紅豆泥的筷尖指向他,漂亮的墨綠色眼睛正在鏡框後一眨也不眨。
“要當心了,你。”
“和正在憑借蛛絲馬跡追尋他足跡的我們不同,你與逃脫的綁架目標再度當麵接觸過,他們一定會盯上你的。”
“……”葉伊赫緩慢點頭,“我知道了,多謝…亂步?”
“沒錯沒錯,”
吃完紅豆麻糬的亂步心滿意足放下最後一個隻裝著麻糬、紅豆餡全部吃光的空碗,起身離開的腳步輕快,甚至不忘回頭向葉伊赫比了個驕傲的拇指,拇指方向朝著他自己。
“我叫江戶川亂步,要記牢你眼前這位世上第一名偵探的名字才行!”
“哦,謝謝江戶川亂步……”
葉伊赫一愣。
慢著,江戶川亂步?
…………
先不提葉伊赫內心在【這到底是重名還是致敬】中無比糾結的過程,在他付完賬準備離開時,眼前卻天旋地轉,直至忽然一黑——
昏倒在地。
但係統播報沒有響起,這並非是交還身體。
等葉伊赫再恢複意識,發現自己雙手被反拷在椅子後,不遠處坐著一位軍方模樣打扮的男性。
“你竟然背叛我們,費奧多爾。”
他自壓低的嗓音間憤怒擠出第一句話。